第32章 偏殿独处,雨夜杀机-《冷王的心尖宠》

  偏殿暖阁远离琼华殿的喧嚣,灯火略显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旧的檀香气息,与主殿那甜腻浓烈的暖香截然不同。宫人们将苏浅月安置在临窗的软榻上后,便在夜宸一个冷淡的眼神示意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春桃在门外候着。太医重新仔细诊脉、开了外敷内服的方子,叮嘱务必静养,也躬身退下煎药去了。

  暖阁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点敲打着琉璃瓦和殿外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方才琼华殿内的刀光剑影、危机四伏,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但空气中残留的紧张与试探,却并未散去。

  苏浅月趴在柔软的锦褥上,背部的钝痛一阵阵传来,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宫装已被小心褪至腰际,只着一件素软的中衣,太医留下的清凉药膏暂时缓解了部分火辣辣的痛感,但那份被重物撞击的闷痛却深入肌理。她闭着眼,长睫微微颤动,脸色苍白如纸,这副模样倒有七八分是真,并非全然作伪。

  轮椅碾过地面的细微声音靠近。

  夜宸停在她榻前不远处,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本就冷峻的容颜更添几分幽邃。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最冷静的解剖刀,似乎要剥开她层层伪装,看清内里真实的意图。

  “你算计好了。”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的声音低沉,在雨声的衬托下,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苏浅月缓缓睁开眼,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无声的弧度,带着些许疲惫和自嘲:“王爷认为,臣妾有能力在御前安排这样一场‘意外’?”

  “你没有安排意外,”夜宸的目光掠过她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尖,语气平淡无波,“你只是抓住了意外,或者说,利用了它。反应很快,时机也抓得恰到好处。”

  他看出来了。看出她并非完全被动地承受,而是在那电光火石间,判断出利弊,主动选择了迎上去,将一场可能波及自身的意外,扭转成了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既摆脱了宴席中心的漩涡,又博得了“救驾”的名声,还在皇帝面前强化了“病弱却忠勇”的印象。

  苏浅月沉默了片刻,雨声敲打在心头。她知道在这位心思深沉的王爷面前,过多的辩解反而显得愚蠢。

  “臣妾只是不想五皇子受伤。”她轻声说,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无意伤害一个孩子,但若那孩子是丽妃的软肋,保护他所能带来的利益,远大于冷眼旁观。

  夜宸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仿佛看穿了她未尽的言语。“丽妃此刻,想必心情复杂。她欠你一个人情,却又不得不承这份情。”

  这正是苏浅月想要的效果之一。让丽妃如鲠在喉,短期内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她,甚至在某些时候,不得不做出维护的姿态。

  “王爷说过,‘病弱’二字,有时是最好的盾牌。”苏浅月垂下眼睫,声音愈发显得虚弱,“臣妾不过是……活学活用。”

  夜宸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推动轮椅,靠近了少许,目光落在她中衣隐约透出的、敷着厚厚药膏的背部轮廓上。

  “伤得如何?”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问话本身,已超出了纯粹合作者的范畴。

  苏浅月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个。“太医说未伤筋骨,皮肉之苦,养几日便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影响后续计划。”

  最后一句,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提醒彼此这仍是合作。

  夜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轮椅旁侧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盒,递到她手边。“宫中金疮药,效果尚可。”

  那白玉盒子触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苏浅月没有推辞,接过低声道:“谢王爷。”

  就在她指尖触及玉盒的瞬间,窗外雨声中,夹杂了一丝极不和谐的、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瓦片被极其小心地踩动,又像是夜猫蹑足而过!

  苏浅月动作一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背部的疼痛在这一刻被高度警觉所压制。她猛地抬眼看向夜宸。

  几乎在同一时刻,夜宸原本略显涣散慵懒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有人!

  而且,来者不善!这里虽是偏殿,但距离皇帝所在的琼华殿不算太远,守卫相对松懈,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悄无声息摸进来的。对方选择在宫宴未散、他们刚刚遇“袭”疏于防备之时动手,时机刁钻,心思狠毒!

  是丽妃恼羞成怒,派人灭口?还是其他势力,想借此将水搅浑,一石二鸟?

  苏浅月屏住呼吸,右手悄无声息地滑入枕下,那里藏着一枚她早已备好的、淬了麻药的银针。左手则轻轻握住了夜宸方才给的那个白玉药盒,必要时,这坚硬的玉盒也能成为一件小小的武器。

  夜宸依旧端坐于轮椅之上,面色沉静,甚至比方才更加沉寂,仿佛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但他周身那股收敛的寒意,却在无声地蔓延开来。苏浅月能感觉到,他看似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已微微绷紧,蓄势待发。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些,哗啦啦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但那道若有若无的、带着杀意的气息,却如同毒蛇的信子,穿透雨幕,牢牢锁定了这间暖阁。

  “吱呀——”

  极其轻微的一声,是窗栓被利器从外拨动的声音!

  对方要进来了!

  苏浅月心脏紧缩,计算着对方破窗而入的瞬间,自己出手的角度和时机。她必须一击即中,否则以她此刻受伤的状态,绝难抵挡职业杀手的后续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夜宸动了!

  他并未起身,甚至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袍袖似乎无风自动了一下!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乌光,如同蛰伏的毒蛇出击,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射向那扇正被撬动的窗户!

  “噗!”

  一声闷响,夹杂着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痛哼从窗外传来!随即,是重物从高处滚落坠地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并不明显,但听在苏浅月耳中,却如同惊雷!

  解决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夜宸。他依旧坐在轮椅上,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他毫无关系。只有他微微收拢的袖口,暗示着方才并非幻觉。

  这就是他深藏不露的实力?即使双腿残疾,依旧拥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不等她细想,暖阁的门被轻轻叩响,暗一低沉的声音传来:“主上。”

  “进来。”夜宸淡淡道。

  暗一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屋外的湿冷之气。他看都未看苏浅月一眼,径直走到夜宸面前,单膝跪下,低声道:“一名黑衣死士,齿藏毒囊,属下赶到时已自尽。身上无任何标识,所用匕首淬毒,是江湖上常见的‘见血封喉’。”

  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线索。典型的死士作风。

  夜宸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问:“处理干净了?”

  “是,绝无痕迹。”暗一答道。

  “下去吧。”

  暗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暖阁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雨声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但空气中的杀机已然散去,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凛然以及更深沉的疑云。

  “看来,想我们死的人,不止一方。”苏浅月缓缓松开握着银针和玉盒的手,掌心微微汗湿。这次刺杀,目标很可能同时包括了夜宸和她。是因为她今日的表现太过惹眼,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还是因为夜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必须清除的障碍?

  夜宸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那目光深处,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是审视,是衡量,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认可?

  “害怕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浅月迎着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浅淡,却带着某种倔强与冷意的笑容:“怕,有用吗?”

  从她决定踏入宸王府,决定不再任人宰割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害怕,是最无用的情绪。

  夜宸凝视着她,半晌,才移开目光,望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来:

  “既然无用,那便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句话,像是一道冰冷的誓言,敲打在雨夜之中,也敲打在苏浅月的心上。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合作者,而是在生死边缘,被迫绑得更紧的同盟。前方的路,似乎更加危险,但也因为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隐隐透出一丝不同的光亮。

  苏浅月轻轻吸了口气,背部的疼痛再次清晰起来,但她眼中的光芒,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好。”她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