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御前应对,暗流激荡-《冷王的心尖宠》

  琼华殿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绘满祥云仙鹤的穹顶,琉璃宫灯盏盏明亮,将殿内照耀得如同白昼。御座高踞于汉白玉台基之上,明黄色的帷幔象征着无上的皇权。两侧按品级设席,紫檀木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御膳瓜果,酒香混合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殿中央铺着大红地毯,舞姬们水袖翩跹,身姿曼妙。然而,这看似一派祥和、歌舞升平的景象之下,是无数道交织的视线,无声的较量,以及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机锋。

  苏浅月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子王妃席位的末端,紧邻着几位郡王妃。夜宸的轮椅在她身侧,他自入席后便一直微阖双目,面容在晃动的灯影下更显苍白沉寂,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面前的酒菜几乎未动,只偶尔端起茶杯浅浅抿上一口。

  苏浅月端正跪坐,姿态柔顺,目光低垂,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初次参与宫宴、略带拘谨与病弱的王妃形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尤其是来自丽妃方向那若有实质的视线,以及不远处苏玉瑶那混合着嫉妒与怨恨的目光。

  酒过三巡,舞乐暂歇。皇帝似乎心情颇佳,捋着短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夜宸与苏浅月这一席。他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威严,却又刻意放缓了语气,显得有几分“慈爱”:“宸儿,朕看你今日气色尚可,这位便是苏家女儿,你的王妃?”

  瞬间,大殿内至少一半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夜宸缓缓睁开眼,在暗一的搀扶下,微微直起身,对着御座方向略一颔首,声音低沉沙哑:“劳父皇挂念,儿臣尚好。正是苏氏。”他言辞极其简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浅月立刻离席,走到御座前方,依足大礼,盈盈拜下:“臣妇苏氏,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恭敬。

  “平身,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浅月依言起身,微微抬头,目光依旧谦卑地落在皇帝御座前的台阶上,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打量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嗯,模样周正,仪态也还端庄。苏家教女有方。”他这话说得平淡,听在苏尚书及其夫人耳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知是福是祸。

  “谢父皇夸赞。”苏浅月再次屈膝,声音柔顺。

  皇帝似乎对她这温顺的模样颇为满意,转而看向夜宸,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宸儿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身边总算有了知冷知热的人照料,朕心甚慰。你身子不便,府中诸事,还需王妃多多费心。”

  这话看似关怀,实则又将夜宸的“残废”与需要人照料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几位与丽妃交好的宗室子弟甚至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苏浅月心中微沉,面上却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带着新妇的羞涩与恭顺,柔声道:“侍奉王爷是臣妇的本分,不敢言辛苦。王爷虽需静养,但府中上下对王爷无不尽心,父皇放心。”她巧妙地将“照料”转为“侍奉”,点明夫妻本分,又将王府上下拉出来,暗示并非她一人之功,既全了夜宸的颜面,也显得自己谦逊不居功。

  皇帝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这位儿媳,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怯懦无知。

  “如此甚好。”皇帝未再多言,摆了摆手。

  苏浅月暗暗松了口气,退回自己的席位。她能感觉到身侧夜宸的气息似乎在她坐定的那一刻,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瞬。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就在苏浅月刚刚坐定,准备端起茶杯润一润因紧张而有些干涩的喉咙时,坐在丽妃下首的一位华服妇人——安王妃,笑着开口道:“早就听闻苏尚书府上有两位才貌双全的女儿,嫡小姐玉瑶姑娘的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不知宸王妃可有甚才艺?今日百花宴,群芳竞艳,王妃何不也展示一番,为陛下和娘娘助兴?”

  这话看似凑趣,实则将苏浅月架在了火上。谁不知道苏家庶女苏浅月自幼体弱,甚少出席宴会,更无人知其有何才艺。而安王妃素来与丽妃交好,此问,分明是受了丽妃示意,故意要让苏浅月出丑,在她最擅长的领域打击她,同时捧高苏玉瑶。

  一时间,殿内不少目光都带上了看好戏的意味。苏玉瑶更是挺直了背脊,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冷笑,等着看苏浅月如何下台。

  苏浅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确实不擅琴棋书画那些风雅之事,前世所学,皆是杀人保命的医术毒理与权谋机变。在此刻展示,无异于自曝其短。

  她正欲寻个由头推拒,比如以“病体初愈,恐技艺粗陋,污了圣听”为由,虽然落了下乘,但至少能保全颜面。

  然而,就在她开口的前一瞬,身侧一直沉默如冰的夜宸,却忽然极轻地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并未看苏浅月,目光淡淡扫过安王妃,最后落在御座之上,声音依旧带着病弱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父皇,浅月她前些时日病了一场,如今虽已好转,但精力不济,吹不得风,亦劳不得神。儿臣离府时,太医还特意叮嘱需静养。展示才艺,恐怕力有不逮。”

  他竟直接替苏浅月回绝了!而且理由充分,搬出了太医,让人无法反驳。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夜宸。这位宸王殿下,自残疾后便深居简出,性情阴郁,从不参与此类纷争,更未曾为谁出过头。今日,竟会为了这位新婚不久、还是替嫁而来的王妃,当众驳了安王妃的面子,甚至可说是间接驳了丽妃的面子?

  丽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安王妃更是脸色一僵,讪讪道:“是臣妇考虑不周了,不知王妃凤体违和……”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夜宸和苏浅月之间转了转,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道:“既是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才艺不过是助兴之物,不必强求。”

  “谢父皇体恤。”夜宸微微颔首,便重新阖上眼,仿佛刚才那几句话已耗去了他不少力气。

  苏浅月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她没想到夜宸会出面。他这是在维护合作的“棋子”,还是……有其他缘由?那本情报册子,此刻袖中的暗器,以及他方才的维护,都让她对这位“病弱残王”的认知,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经此一事,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丽妃一系的人暂时偃旗息鼓,但目光中的审视与敌意却更浓。

  很快,献艺环节正式开始。各家贵女争奇斗艳,或歌或舞,或书或画,都想在这难得的场合博得圣心,为自己和家族争得一份荣耀。

  苏玉瑶果然上场,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琴音淙淙,技艺娴熟,意境把握得也颇为到位,引得不少赞誉。皇帝也颔首表示嘉许,丽妃更是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苏玉瑶下台时,眼角眉梢尽是得色,再次挑衅地看了苏浅月一眼。

  苏浅月却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着场中的表演,偶尔与身侧的夜宸低语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比如“这舞跳得真好”、“这点心味道不错”,扮演着一对看似疏离却又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夫妻。

  然而,她的心神却高度集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她注意到五皇子,那个被丽妃养得有些骄纵的小少年,在席间坐不住,由宫女带着在殿侧玩耍。她注意到几位皇子之间看似和睦,实则暗藏机锋的交谈。她还注意到,皇帝身边那位一直垂首侍立、气息沉稳的老太监,目光偶尔扫过夜宸时,会带着一丝极淡的复杂。

  就在献艺接近尾声,殿内气氛重新变得热烈之时,异变陡生!

  一名端着酒壶上前为丽妃斟酒的小宫女,不知是因紧张还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手中沉重的银质酒壶竟脱手飞出,直直地朝着御座之下的台阶砸去!而那方向,恰好靠近正被宫女领着往回走的五皇子!

  “啊!”小宫女吓得面无人色。

  “皇儿小心!”丽妃惊得花容失色,猛地站起身。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周围的侍卫太监反应稍迟半步!眼看那酒壶就要砸在五皇子身上,虽不至于致命,但被这沉重的银壶砸中,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必然受伤不轻!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红色的身影比侍卫更快!只见苏浅月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避开,裙摆却被案几绊住,整个人“惊呼”一声,柔弱地向前扑倒——她扑倒的方向和时机,恰好挡在了五皇子与飞来的酒壶之间!

  “砰!”一声闷响。

  银质酒壶重重地砸在苏浅月的后背上,然后哐当落地。酒液溅了她一身,那鲜艳的正红色宫装瞬间湿了一大片。

  “王妃娘娘!”春桃吓得尖叫。

  苏浅月伏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整个琼华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惊呆了。

  五皇子被宫女死死护在怀里,吓得哇哇大哭。丽妃快步冲下御阶,一把抱住五皇子,心有余悸,看向倒在地上的苏浅月时,眼神复杂难辨。

  御座上的皇帝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怎么回事?!御前失仪,拖下去!”

  那小宫女早已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太监拖了出去。

  “快!传太医!”皇帝紧接着下令。

  夜宸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他推动轮椅,来到苏浅月身边。他的脸色比苏浅月还要苍白,薄唇紧抿,俯身试图去扶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苏浅月?”

  苏浅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一半是疼的,一半是逼出来的),看向夜宸,气若游丝:“王、王爷……臣妾……臣妾没事……只是,后背好痛……”她说着,又“虚弱”地咳了两声,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己的“病弱”与“舍身救弟”的“英勇”。

  太医很快赶来,粗略检查后,回禀皇帝:“启禀陛下,宸王妃娘娘乃背部受重击,虽未伤及筋骨,但皮肉挫伤严重,加之娘娘本就体弱,受了惊吓,需即刻静卧休养,不可再移动颠簸。”

  皇帝看着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楚楚可怜的苏浅月,又看了看被丽妃护在怀里惊魂未定的五皇子,沉吟片刻,开口道:“宸王妃护驾有功,虽是无心之失,但勇气可嘉。即刻送宸王妃至偏殿暖阁歇息,着太医好生诊治。宸王,你也一同前去照看吧。”

  “儿臣(臣妇)谢父皇恩典。”夜宸和苏浅月同时谢恩。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以苏浅月“意外”受伤告终。她用自己的“病弱”之躯,挡下了可能针对五皇子(或者说,是针对丽妃势力)的暗算,或者至少是一次意外,不仅避免了五皇子受伤,更在皇帝和众人面前,塑造了一个深明大义、柔弱却勇敢的形象,同时,也合理地提前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宴会中心。

  在宫人的搀扶和下,苏浅月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软轿。夜宸的轮椅跟在旁边。

  离开喧嚣的琼华殿,前往僻静偏殿的路上,夜宸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你可知,那宫女,是真的失足?”

  苏浅月趴在软轿上,背部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闻言,她侧过脸,看向轮椅上面无表情的夜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虚幻的弧度,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重要吗?结果……于我们有利,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