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撕裂暮色，将“癸巳”东南海域映照得忽明忽暗。海水不再是沉郁的墨绿，而是被爆炸的火光染成一片片惊心动魄的橘红与浊黄。
龙渊阁那艘悬挂蓝色云纹旗、被称作“玄武”号的大船，如同负伤的巨兽，在海面上划出急促的弧线，试图冲破水师左翼分舰队的拦截。它侧舷的炮火异常凶猛，射速快，炮弹落点精准，给逼近的水师战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显然，这就是“神火新样”带来的威力！
那艘伴随突围的“青雀”号福船也不甘示弱，虽然火炮数量不多，但配合着“玄武”号，构成了交叉火力，死死咬住试图靠近登船的水师快船。
严振武站在“靖海”号剧烈摇晃的舰桥上，脸色冷硬如铁。敌船的火力优势在意料之中，但真正交手，仍感到压力。他死死盯着那艘“玄武”号，尤其是船尾楼上那个戴着银蛟面具、指挥若定的身影。
“命令‘镇海’、‘定海’号，集中火力，轰击‘玄武’号船尾和舵楼！打掉它的指挥！‘飞龙’、‘跃鲸’两艘快船，不顾伤亡，给我贴上去，缠住‘青雀’号，接舷跳帮！”严振武的声音压过炮火，清晰而冷酷。
令旗挥舞，战鼓擂动。水师舰队迅速响应。“镇海”、“定海”两艘仅次于旗舰的主力战列舰，庞大的身躯在海面上艰难却坚定地调整着角度，右舷炮窗依次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和浓烟。超过四十门重炮的齐射，如同雷霆之怒，数十发沉重的实心弹丸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集中砸向“玄武”号的船尾区域！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和爆炸声响起！“玄武”号船尾木屑横飞，船舵附近被至少五六发炮弹直接命中，坚固的船壳被撕开巨大的裂口，尾楼一角轰然倒塌，火光冲天而起！船体猛地一滞，航向开始失控地偏转。
几乎同时，“飞龙”、“跃鲸”两艘体型较小却极为灵活的快船，如同两条悍不畏死的海狼，冒着“青雀”号和一艘断后福船的炮火，强行突进，船头狠狠撞上了“青雀”号的侧舷！巨大的撞击力让双方船体都剧烈摇晃，甲板上人仰马翻。
“杀——！”早已准备好的水师跳帮勇士，口衔短刃，手持藤牌或刀斧，顺着钩索和搭上的跳板，咆哮着扑上“青雀”号的甲板！甲板上留守的龙渊阁匪徒也是悍勇之辈，立刻挥刀迎上，双方顿时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血腥残酷的白刃战！
“玄武”号上，银蛟面具人（潜蛟）在尾楼倒塌的瞬间，已被亲卫拼死护着转移到了主桅附近的相对安全处。他面具下的眼神依旧冷静，扫了一眼开始失控的船体和陷入混战的“青雀”号，又看了看从三个方向越逼越近、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水师主力舰队，知道强行突围已不可能。
他当机立断，厉声下令：“放弃‘青雀’号！‘玄武’号所有人员，准备‘龙归’！执行甲字预案！”
“龙归”？！甲字预案？！
周围的亲卫闻言，脸色都是剧变，但随即露出决绝之色，齐声应道：“遵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玄武”号上残余的匪徒不再试图操纵船只或还击，反而如同疯了一般，将大量黑色油状物泼洒在船舱、甲板各处，并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引线！
“他们要自毁！”一直用望远镜紧盯着“玄武”号的严振武，看到对方船上突然冒起的多处浓烟和火光，心头猛地一沉！龙渊阁的人果然狠绝，眼见无法逃脱，竟要连船带人，连同船上的“神火新样”和其他秘密，一起毁灭！
“所有船只，远离‘玄武’号！快船队，不计代价，登船！阻止他们！抓活的！”严振武嘶声怒吼。若是让这艘船自爆，不仅抓不到重要人物，那些新式火器和海外情报也将付之一炬！
周猛的快船队距离最近，接到命令，毫不犹豫，数艘快船顶着已经开始燃烧的“玄武”号上零星射来的箭矢和火铳，再次强行靠近，钩索纷飞，更多的水师勇士奋不顾身地攀上烈焰升腾的敌船！
甲板上已是火海一片，浓烟滚滚。登船的水兵与垂死挣扎、试图点燃最后几处关键引信的龙渊阁匪徒殊死搏杀。不断有人被砍倒，跌入火海或坠入冰冷的海水。
周猛亲自带队，目标直指主桅附近被数名死士护卫着的银蛟面具人！那面具人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法凌厉诡谲，短短几招就劈翻了两名冲上去的水兵。
“狗贼受死！”周猛眼睛赤红，挥刀猛扑上去，与面具人战在一处。刀光在火光和浓烟中闪烁，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周猛是水师中有名的悍将，刀沉力猛，但那面具人武功更高，招式精妙，更兼悍不畏死，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
就在两人激斗正酣、周围水兵与匪徒也杀作一团时，船舱深处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巨响！显然是引线已经点燃了部分舱室内的火药！
船体剧烈震动，火焰从多个破口喷涌而出，整艘“玄武”号如同燃烧的火山，开始缓缓倾斜！
“船要炸了！快撤！”有水兵惊骇大喊。
但周猛和面具人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肯退。周猛知道，若让此人活着跳海或随船炸毁，今日之战便是功亏一篑！他拼着左肩被对方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右手长刀猛地一个斜撩，狠狠斩向面具人持刀的手腕！
面具人急退，刀光擦着手腕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就在他身形微滞的瞬间，旁边一名水兵瞅准机会，一矛刺向他的腿弯！
面具人闷哼一声，腿上中矛，动作顿时一滞。周猛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忍着剧痛，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撞倒在燃烧的甲板上，两人滚作一团。周围水兵一拥而上，刀矛齐下，制住了面具人挣扎的四肢，迅速将其捆了个结实，连那银色蛟龙面具也被扯下，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约莫三十余岁、左颊有一道细小疤痕的面孔——正是“潜蛟”！
几乎在“潜蛟”被擒的同时，“青雀”号上的白刃战也接近尾声。龙渊阁匪徒虽然悍勇，但寡不敌众，或被斩杀，或跳海，少数被俘。“青雀”号被水师彻底控制。
而那艘负责断后的福船，在主力舰队逼近后，也很快被击沉，船上匪徒大半葬身鱼腹，少数被俘。
至于“玄武”号，在接连的爆炸和熊熊烈火中，龙骨断裂，船体断成两截，带着未尽的火焰和浓烟，缓缓沉入波涛之中。登船的水兵在船体彻底倾覆前，拼死抢出了部分未被引燃的文书箱子和几个造型奇特的金属部件，随着小艇撤回。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彻底吞噬时，喧嚣震天的战场，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杂物、尸体，还有未熄的余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焦糊和血腥味。水师各舰开始打捞落水者（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清点战果，救治伤员。
“靖海”号上，严振武看着被押到面前、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却眼神桀骜的“潜蛟”，又看了看初步统计上来的战报，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胜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击沉敌船两艘（含疑似核心的“玄武”号），俘获一艘（“青雀”号），擒获敌方重要头目“潜蛟”及以下匪徒数十人，缴获新式火炮数门、火铳一批、疑似“神火新样”图纸部件若干、文书密信一箱！己方虽然也付出了数艘战船受损、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但相比战果，完全值得！
更重要的是，成功挫败了龙渊阁一次关键的海外接应与技术输送行动！斩断了其伸向大陆的一条重要臂膀！
“立刻将战果及擒获‘潜蛟’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飞报京城睿亲王殿下！”严振武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同时，舰队收拢，救治伤员，押解俘虏，返回福州基地！严加看管俘虏，尤其是‘潜蛟’，绝不能让他死了或跑了！待睿亲王殿下进一步指令！”
“是！”传令官声音洪亮，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夜色彻底笼罩海面，星光黯淡。庞大的水师舰队开始调整队形，带着胜利的疲惫与骄傲，缓缓驶离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海域。
而在福州水师提督府，接到捷报的督行司分衙主事，也第一时间将消息通过更快的信鸽渠道，飞向京城。
正月十五，望日之夜。
当京城百姓沉浸在元宵灯会的喜庆中时，一场决定海疆命运的海上决战，已在东南外海落下帷幕。
捷报，正踏着星夜，飞向那座权力的中心。
而这场胜利带来的涟漪与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龙渊阁那艘悬挂蓝色云纹旗、被称作“玄武”号的大船，如同负伤的巨兽，在海面上划出急促的弧线，试图冲破水师左翼分舰队的拦截。它侧舷的炮火异常凶猛，射速快，炮弹落点精准，给逼近的水师战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显然，这就是“神火新样”带来的威力！
那艘伴随突围的“青雀”号福船也不甘示弱，虽然火炮数量不多，但配合着“玄武”号，构成了交叉火力，死死咬住试图靠近登船的水师快船。
严振武站在“靖海”号剧烈摇晃的舰桥上，脸色冷硬如铁。敌船的火力优势在意料之中，但真正交手，仍感到压力。他死死盯着那艘“玄武”号，尤其是船尾楼上那个戴着银蛟面具、指挥若定的身影。
“命令‘镇海’、‘定海’号，集中火力，轰击‘玄武’号船尾和舵楼！打掉它的指挥！‘飞龙’、‘跃鲸’两艘快船，不顾伤亡，给我贴上去，缠住‘青雀’号，接舷跳帮！”严振武的声音压过炮火，清晰而冷酷。
令旗挥舞，战鼓擂动。水师舰队迅速响应。“镇海”、“定海”两艘仅次于旗舰的主力战列舰，庞大的身躯在海面上艰难却坚定地调整着角度，右舷炮窗依次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和浓烟。超过四十门重炮的齐射，如同雷霆之怒，数十发沉重的实心弹丸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集中砸向“玄武”号的船尾区域！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和爆炸声响起！“玄武”号船尾木屑横飞，船舵附近被至少五六发炮弹直接命中，坚固的船壳被撕开巨大的裂口，尾楼一角轰然倒塌，火光冲天而起！船体猛地一滞，航向开始失控地偏转。
几乎同时，“飞龙”、“跃鲸”两艘体型较小却极为灵活的快船，如同两条悍不畏死的海狼，冒着“青雀”号和一艘断后福船的炮火，强行突进，船头狠狠撞上了“青雀”号的侧舷！巨大的撞击力让双方船体都剧烈摇晃，甲板上人仰马翻。
“杀——！”早已准备好的水师跳帮勇士，口衔短刃，手持藤牌或刀斧，顺着钩索和搭上的跳板，咆哮着扑上“青雀”号的甲板！甲板上留守的龙渊阁匪徒也是悍勇之辈，立刻挥刀迎上，双方顿时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血腥残酷的白刃战！
“玄武”号上，银蛟面具人（潜蛟）在尾楼倒塌的瞬间，已被亲卫拼死护着转移到了主桅附近的相对安全处。他面具下的眼神依旧冷静，扫了一眼开始失控的船体和陷入混战的“青雀”号，又看了看从三个方向越逼越近、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水师主力舰队，知道强行突围已不可能。
他当机立断，厉声下令：“放弃‘青雀’号！‘玄武’号所有人员，准备‘龙归’！执行甲字预案！”
“龙归”？！甲字预案？！
周围的亲卫闻言，脸色都是剧变，但随即露出决绝之色，齐声应道：“遵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玄武”号上残余的匪徒不再试图操纵船只或还击，反而如同疯了一般，将大量黑色油状物泼洒在船舱、甲板各处，并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引线！
“他们要自毁！”一直用望远镜紧盯着“玄武”号的严振武，看到对方船上突然冒起的多处浓烟和火光，心头猛地一沉！龙渊阁的人果然狠绝，眼见无法逃脱，竟要连船带人，连同船上的“神火新样”和其他秘密，一起毁灭！
“所有船只，远离‘玄武’号！快船队，不计代价，登船！阻止他们！抓活的！”严振武嘶声怒吼。若是让这艘船自爆，不仅抓不到重要人物，那些新式火器和海外情报也将付之一炬！
周猛的快船队距离最近，接到命令，毫不犹豫，数艘快船顶着已经开始燃烧的“玄武”号上零星射来的箭矢和火铳，再次强行靠近，钩索纷飞，更多的水师勇士奋不顾身地攀上烈焰升腾的敌船！
甲板上已是火海一片，浓烟滚滚。登船的水兵与垂死挣扎、试图点燃最后几处关键引信的龙渊阁匪徒殊死搏杀。不断有人被砍倒，跌入火海或坠入冰冷的海水。
周猛亲自带队，目标直指主桅附近被数名死士护卫着的银蛟面具人！那面具人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法凌厉诡谲，短短几招就劈翻了两名冲上去的水兵。
“狗贼受死！”周猛眼睛赤红，挥刀猛扑上去，与面具人战在一处。刀光在火光和浓烟中闪烁，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周猛是水师中有名的悍将，刀沉力猛，但那面具人武功更高，招式精妙，更兼悍不畏死，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
就在两人激斗正酣、周围水兵与匪徒也杀作一团时，船舱深处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巨响！显然是引线已经点燃了部分舱室内的火药！
船体剧烈震动，火焰从多个破口喷涌而出，整艘“玄武”号如同燃烧的火山，开始缓缓倾斜！
“船要炸了！快撤！”有水兵惊骇大喊。
但周猛和面具人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肯退。周猛知道，若让此人活着跳海或随船炸毁，今日之战便是功亏一篑！他拼着左肩被对方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右手长刀猛地一个斜撩，狠狠斩向面具人持刀的手腕！
面具人急退，刀光擦着手腕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就在他身形微滞的瞬间，旁边一名水兵瞅准机会，一矛刺向他的腿弯！
面具人闷哼一声，腿上中矛，动作顿时一滞。周猛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忍着剧痛，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撞倒在燃烧的甲板上，两人滚作一团。周围水兵一拥而上，刀矛齐下，制住了面具人挣扎的四肢，迅速将其捆了个结实，连那银色蛟龙面具也被扯下，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约莫三十余岁、左颊有一道细小疤痕的面孔——正是“潜蛟”！
几乎在“潜蛟”被擒的同时，“青雀”号上的白刃战也接近尾声。龙渊阁匪徒虽然悍勇，但寡不敌众，或被斩杀，或跳海，少数被俘。“青雀”号被水师彻底控制。
而那艘负责断后的福船，在主力舰队逼近后，也很快被击沉，船上匪徒大半葬身鱼腹，少数被俘。
至于“玄武”号，在接连的爆炸和熊熊烈火中，龙骨断裂，船体断成两截，带着未尽的火焰和浓烟，缓缓沉入波涛之中。登船的水兵在船体彻底倾覆前，拼死抢出了部分未被引燃的文书箱子和几个造型奇特的金属部件，随着小艇撤回。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彻底吞噬时，喧嚣震天的战场，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杂物、尸体，还有未熄的余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焦糊和血腥味。水师各舰开始打捞落水者（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清点战果，救治伤员。
“靖海”号上，严振武看着被押到面前、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却眼神桀骜的“潜蛟”，又看了看初步统计上来的战报，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胜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击沉敌船两艘（含疑似核心的“玄武”号），俘获一艘（“青雀”号），擒获敌方重要头目“潜蛟”及以下匪徒数十人，缴获新式火炮数门、火铳一批、疑似“神火新样”图纸部件若干、文书密信一箱！己方虽然也付出了数艘战船受损、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但相比战果，完全值得！
更重要的是，成功挫败了龙渊阁一次关键的海外接应与技术输送行动！斩断了其伸向大陆的一条重要臂膀！
“立刻将战果及擒获‘潜蛟’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飞报京城睿亲王殿下！”严振武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同时，舰队收拢，救治伤员，押解俘虏，返回福州基地！严加看管俘虏，尤其是‘潜蛟’，绝不能让他死了或跑了！待睿亲王殿下进一步指令！”
“是！”传令官声音洪亮，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夜色彻底笼罩海面，星光黯淡。庞大的水师舰队开始调整队形，带着胜利的疲惫与骄傲，缓缓驶离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海域。
而在福州水师提督府，接到捷报的督行司分衙主事，也第一时间将消息通过更快的信鸽渠道，飞向京城。
正月十五，望日之夜。
当京城百姓沉浸在元宵灯会的喜庆中时，一场决定海疆命运的海上决战，已在东南外海落下帷幕。
捷报，正踏着星夜，飞向那座权力的中心。
而这场胜利带来的涟漪与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