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酉时初。
天色将暮未暮，最后一缕天光挣扎着透出云层，将西边天际染成一片混沌的橘红。京城各条主要街道上，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摊贩的叫卖声比往日更显嘹亮，空气中弥漫着炸年货的油香和糖瓜的甜腻气息。年关，真的近了。
总览衙门里，却依然是一片紧绷的忙碌。周永年案的后续处置，各项文书往来，涉事官员的清查，抄家物资的登记造册……千头万绪，都需要在年前理出个大概章程。
夜曦刚批完一份关于周永年家眷处置的呈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茶味苦涩，反倒让他精神一振。陈平上午领命去安排对东南沿海和福建水师的秘密调查，此刻还未回来。他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不是衙门里人惯有的沉稳步调。
夜曦心头一凛，放下茶盏。
几乎同时，值房门被“砰”地推开，一名督行司的校尉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甚至顾不上行礼，嘶声喊道：“殿下！八百里加急！东南急报！福建……福建出事了！”
八百里加急！福建！
夜曦霍然站起：“说清楚！”
那校尉喘息着，语速极快：“是福建巡抚衙门和福州水师提督府联名发来的急报！四天前，腊月二十五，泉州港外海五十里处，我水师三艘巡哨战船，遭遇不明身份的大型船队袭击！对方船只数量众多，火力凶猛，我三艘战船两沉一重伤，伤亡将士逾百！对方……对方还劫掠了附近三条商船，包括一条运送年节贡品的官商合营船只，然后扬长而去，消失在外海！”
“什么？！”夜曦瞳孔骤缩，一步跨到那校尉面前，“可查明袭击者身份？是海匪？还是西夷？”
“报文中说，袭击船只形制混杂，既有大型福船、广船式样，也有疑似改装过的西式帆船，船上悬挂黑色骷髅旗，但旗角有特殊标记，似蛇似蛟，前所未见！其炮火猛烈，行动有序，绝非寻常海匪所能为！福州水师已派出舰船搜寻，但至今未有发现！”
黑色骷髅旗？特殊标记？形制混杂却火力凶猛、行动有序？
这绝非普通海寇劫掠！夜曦脑中飞速旋转。腊月二十五，正是周永年在京城被秘密抓捕的同一天！是巧合？还是……
“急报现在何处？！”
“刚送到兵部，兵部尚书已紧急入宫！按规矩，抄送了一份到督行司！在这里！”校尉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信筒。
夜曦一把抓过，验看火漆封印无误，迅速拆开，抽出里面厚厚一叠公文，就着灯光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沉。
公文是福建巡抚和福州水师提督的亲笔，言辞焦灼，详细描述了事发经过。袭击发生在傍晚，能见度不佳，对方利用数量优势和水文熟悉，打了水师一个措手不及。激战不到半个时辰，水师战船即遭重创。对方目标明确，击沉战船后，迅速包围并劫掠了三条商船（其中一条载有少量准备运往京城的南洋香料、珠宝等贡品），然后借着夜色掩护，向东南深海方向撤退，速度极快。
文中特别提到，对方船上有人操闽南口音呼喝指挥，但船只式样和部分火炮，有明显非中土特征。那面黑色骷髅旗上的奇异蛇蛟标记，经辨认，与近年来东南沿海少数几起悬而未破的大劫案现场遗留的模糊标记，有相似之处。
更令人心惊的是，据重伤战船上幸存士兵模糊回忆，对方大型船只中，似乎有一艘的船首像和部分装饰……与传闻中早已被剿灭的、前朝余孽“东海王”残部的座舰特征，有几分吻合！
“东海王”！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夜曦脑海！那是前朝覆灭时，一股逃往海上的残兵败将，几十年来在东南外海时隐时现，亦商亦盗，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多次围剿，却始终未能根除。近十几年已鲜有听闻，都以为其早已消散或远遁。难道，他们又死灰复燃，还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不对。夜曦强迫自己冷静。“东海王”残部若有此等实力，早该闹出更大动静。而且，文中提到船只形制混杂，有西式帆船，有操闽南口音的人……这更像是一股新旧混杂、内外勾结的势力！
他猛地想起安郡王的话：“……若有人能在海上掌握一条不受朝廷控制的秘密通道……”“……东南那些‘海商’，背景复杂，与暹罗、占城、甚至更远的阿拉伯商人都有来往……”
还有周永年那些寄往东南的信，他收藏的海外图册，他对南洋航路的兴趣……
一条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线索，似乎正在串联起来！
“陈平回来没有？！”夜曦厉声问。
“还没……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脚步声，陈平一脸凝重地快步进来，看到夜曦手中的急报和脸色，心知有大事发生：“殿下！”
“你回来的正好！”夜曦将急报递给他，“立刻看！看完说！”
陈平快速浏览，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额头青筋跳动：“这……腊月二十五？泉州外海？殿下，这时间，这地点……”
“你也想到了。”夜曦声音冰冷，“我们刚动了周永年，东南海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是警告？是报复？还是巧合？”
陈平急道：“卑职刚布置下去对泉州、广州的监控，命令恐怕还没传到！若是这股袭击势力与周永年背后的海上网络有关，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未必是坏事。”夜曦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泉州的位置上，“他们动了，反而露出了狐狸尾巴！如此规模的袭击，绝非临时起意，必然有巢穴，有补给，有内应！传令！”
他转身，语速快如爆豆：“第一，飞鸽传书给我们在福建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查这伙袭击者的来历，查他们最近在沿海的踪迹，查他们可能藏匿的岛屿或港湾，查沿海有哪些势力可能与之勾结！重点查与周永年信中所涉地址有关的商号、码头！”
“第二，以督行司名义，发密函给福建巡抚和福州水师提督，要求他们详查近期沿海有无异常船只集结、物资采购，特别是火药、铁料、帆索等军用物资的流向！严查沿海各港口、渔村，有无生面孔或可疑人员活动！”
“第三，立刻去兵部，调阅所有关于‘东海王’残部及近年来东南沿海重大劫案的卷宗，尤其是涉及奇异标记和西式船只的！同时，查福建水师近年来的人员变动、船只维护、训练巡哨记录，看看有无疏漏或异常！”
“第四，”夜曦眼神锐利如刀，“那个福建水师的荣琨千户，列为重点嫌疑！查他腊月二十五前后行踪，查他与沿海哪些势力有往来，查他名下或亲属名下有无船只、产业！要快，要隐秘！”
“是！”陈平被这一连串命令激得热血沸腾，又感到肩头压力如山，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夜曦叫住他，“还有，将此事，立刻密报宫里！同时……给安郡王府递个消息，只提‘东南海上不太平，泉州外海有事’，看他有何反应。”
陈平一愣，旋即明白这是试探，也是借力：“明白！”
陈平旋风般离去。夜曦独自站在值房中，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翻腾。年关将至，本该是万家团圆、喜庆安宁的时候，东南海疆却传来如此噩耗！上百将士血染碧波，朝廷颜面受损，海疆警讯骤起！
这绝不是孤立事件。这是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一次大胆而嚣张的挑衅！是在试探朝廷的反应，也是在展示肌肉！
他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劫掠钱财，还是有着更深层、更危险的目的？
夜曦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灌入，吹散了一室燥热。外面，京城已是万家灯火，鞭炮声零星炸响，孩子们的欢笑声隐约传来。这片祥和之下，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海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流淌着大胤将士的鲜血？
他的拳头缓缓攥紧，骨节发白。
无论是谁，无论背后藏着多么庞大的势力，敢犯大胤海疆，伤大胤将士，都必须付出代价！
皇宫，养心殿。
夜宸刚听完兵部尚书的急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苏浅月坐在一旁，手中佛珠捻动得飞快，眉宇间满是忧色。
“东海王残部？西式船只？黑色骷髅旗？”夜宸冷笑连连，“好啊，真是好啊！朕的水师刚刚整顿出点样子，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给朕一个下马威了！”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躬身道，“当务之急，是查明这股匪徒的真正身份和巢穴，调集水师力量，坚决清剿，以儆效尤！同时，要加强东南沿海各港口的防务，防止其再次袭扰。”
“查？怎么查？”夜宸目光如电，“福建水师是干什么吃的？三艘战船，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不明匪徒击沉两艘！巡哨制度呢？预警呢？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松懈，被人摸清了虚实？！”
兵部尚书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这时，太监进来禀报，睿亲王有紧急密奏。
“让他进来！”
夜曦快步进殿，行礼后，将督行司初步的分析和应对部署简明扼要禀报了一遍，尤其提到了与周永年案可能的关联，以及对福建水师内部可能存在问题的怀疑。
夜宸听完，沉默良久，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的判断，与朕不谋而合。”夜宸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冰碴，“这绝非寻常海匪。时间点太巧，目标太准，实力太强。背后定然有人，而且这人，手眼通天，不仅能在海上纠集如此力量，还能对水师的动向有所了解。”
他看向夜曦：“你怀疑福建水师内部有鬼？”
“儿臣不敢妄断，但荣琨此人，以及与荣国公府的关联，值得深查。周永年案牵扯出的东南海上网络，也需立刻追查。儿臣已命督行司全力侦查。”
“准！”夜宸拍案，“朕给你全权！水师那边，朕会下旨申饬，令其戴罪立功，配合你的调查。记住，要快！要在年节期间人心浮动之前，给朕挖出这群魑魅魍魉！海上，绝不能乱！”
“儿臣领旨！”
从养心殿出来，夜色已浓。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夜曦快步走着，心里那根弦绷到了极致。
东南的惊雷，已经炸响。京城的年关，注定不会平静了。
而此刻，安郡王府的书房里，夜昀也刚刚放下手中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泉州外海，蛇蛟旗现，水师受损。”
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看来，周永年这块石头，砸下去的动静，比想象中还要大啊。”
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也好，浑水，才好摸鱼。”
窗外，不知哪家提前放了烟花，一簇银亮的光蹿上夜空，砰然炸开，绚烂夺目，却转瞬即逝，只余下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
（本章完）
天色将暮未暮，最后一缕天光挣扎着透出云层，将西边天际染成一片混沌的橘红。京城各条主要街道上，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摊贩的叫卖声比往日更显嘹亮，空气中弥漫着炸年货的油香和糖瓜的甜腻气息。年关，真的近了。
总览衙门里，却依然是一片紧绷的忙碌。周永年案的后续处置，各项文书往来，涉事官员的清查，抄家物资的登记造册……千头万绪，都需要在年前理出个大概章程。
夜曦刚批完一份关于周永年家眷处置的呈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茶味苦涩，反倒让他精神一振。陈平上午领命去安排对东南沿海和福建水师的秘密调查，此刻还未回来。他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不是衙门里人惯有的沉稳步调。
夜曦心头一凛，放下茶盏。
几乎同时，值房门被“砰”地推开，一名督行司的校尉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甚至顾不上行礼，嘶声喊道：“殿下！八百里加急！东南急报！福建……福建出事了！”
八百里加急！福建！
夜曦霍然站起：“说清楚！”
那校尉喘息着，语速极快：“是福建巡抚衙门和福州水师提督府联名发来的急报！四天前，腊月二十五，泉州港外海五十里处，我水师三艘巡哨战船，遭遇不明身份的大型船队袭击！对方船只数量众多，火力凶猛，我三艘战船两沉一重伤，伤亡将士逾百！对方……对方还劫掠了附近三条商船，包括一条运送年节贡品的官商合营船只，然后扬长而去，消失在外海！”
“什么？！”夜曦瞳孔骤缩，一步跨到那校尉面前，“可查明袭击者身份？是海匪？还是西夷？”
“报文中说，袭击船只形制混杂，既有大型福船、广船式样，也有疑似改装过的西式帆船，船上悬挂黑色骷髅旗，但旗角有特殊标记，似蛇似蛟，前所未见！其炮火猛烈，行动有序，绝非寻常海匪所能为！福州水师已派出舰船搜寻，但至今未有发现！”
黑色骷髅旗？特殊标记？形制混杂却火力凶猛、行动有序？
这绝非普通海寇劫掠！夜曦脑中飞速旋转。腊月二十五，正是周永年在京城被秘密抓捕的同一天！是巧合？还是……
“急报现在何处？！”
“刚送到兵部，兵部尚书已紧急入宫！按规矩，抄送了一份到督行司！在这里！”校尉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信筒。
夜曦一把抓过，验看火漆封印无误，迅速拆开，抽出里面厚厚一叠公文，就着灯光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沉。
公文是福建巡抚和福州水师提督的亲笔，言辞焦灼，详细描述了事发经过。袭击发生在傍晚，能见度不佳，对方利用数量优势和水文熟悉，打了水师一个措手不及。激战不到半个时辰，水师战船即遭重创。对方目标明确，击沉战船后，迅速包围并劫掠了三条商船（其中一条载有少量准备运往京城的南洋香料、珠宝等贡品），然后借着夜色掩护，向东南深海方向撤退，速度极快。
文中特别提到，对方船上有人操闽南口音呼喝指挥，但船只式样和部分火炮，有明显非中土特征。那面黑色骷髅旗上的奇异蛇蛟标记，经辨认，与近年来东南沿海少数几起悬而未破的大劫案现场遗留的模糊标记，有相似之处。
更令人心惊的是，据重伤战船上幸存士兵模糊回忆，对方大型船只中，似乎有一艘的船首像和部分装饰……与传闻中早已被剿灭的、前朝余孽“东海王”残部的座舰特征，有几分吻合！
“东海王”！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夜曦脑海！那是前朝覆灭时，一股逃往海上的残兵败将，几十年来在东南外海时隐时现，亦商亦盗，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多次围剿，却始终未能根除。近十几年已鲜有听闻，都以为其早已消散或远遁。难道，他们又死灰复燃，还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不对。夜曦强迫自己冷静。“东海王”残部若有此等实力，早该闹出更大动静。而且，文中提到船只形制混杂，有西式帆船，有操闽南口音的人……这更像是一股新旧混杂、内外勾结的势力！
他猛地想起安郡王的话：“……若有人能在海上掌握一条不受朝廷控制的秘密通道……”“……东南那些‘海商’，背景复杂，与暹罗、占城、甚至更远的阿拉伯商人都有来往……”
还有周永年那些寄往东南的信，他收藏的海外图册，他对南洋航路的兴趣……
一条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线索，似乎正在串联起来！
“陈平回来没有？！”夜曦厉声问。
“还没……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脚步声，陈平一脸凝重地快步进来，看到夜曦手中的急报和脸色，心知有大事发生：“殿下！”
“你回来的正好！”夜曦将急报递给他，“立刻看！看完说！”
陈平快速浏览，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额头青筋跳动：“这……腊月二十五？泉州外海？殿下，这时间，这地点……”
“你也想到了。”夜曦声音冰冷，“我们刚动了周永年，东南海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是警告？是报复？还是巧合？”
陈平急道：“卑职刚布置下去对泉州、广州的监控，命令恐怕还没传到！若是这股袭击势力与周永年背后的海上网络有关，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未必是坏事。”夜曦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泉州的位置上，“他们动了，反而露出了狐狸尾巴！如此规模的袭击，绝非临时起意，必然有巢穴，有补给，有内应！传令！”
他转身，语速快如爆豆：“第一，飞鸽传书给我们在福建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查这伙袭击者的来历，查他们最近在沿海的踪迹，查他们可能藏匿的岛屿或港湾，查沿海有哪些势力可能与之勾结！重点查与周永年信中所涉地址有关的商号、码头！”
“第二，以督行司名义，发密函给福建巡抚和福州水师提督，要求他们详查近期沿海有无异常船只集结、物资采购，特别是火药、铁料、帆索等军用物资的流向！严查沿海各港口、渔村，有无生面孔或可疑人员活动！”
“第三，立刻去兵部，调阅所有关于‘东海王’残部及近年来东南沿海重大劫案的卷宗，尤其是涉及奇异标记和西式船只的！同时，查福建水师近年来的人员变动、船只维护、训练巡哨记录，看看有无疏漏或异常！”
“第四，”夜曦眼神锐利如刀，“那个福建水师的荣琨千户，列为重点嫌疑！查他腊月二十五前后行踪，查他与沿海哪些势力有往来，查他名下或亲属名下有无船只、产业！要快，要隐秘！”
“是！”陈平被这一连串命令激得热血沸腾，又感到肩头压力如山，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夜曦叫住他，“还有，将此事，立刻密报宫里！同时……给安郡王府递个消息，只提‘东南海上不太平，泉州外海有事’，看他有何反应。”
陈平一愣，旋即明白这是试探，也是借力：“明白！”
陈平旋风般离去。夜曦独自站在值房中，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翻腾。年关将至，本该是万家团圆、喜庆安宁的时候，东南海疆却传来如此噩耗！上百将士血染碧波，朝廷颜面受损，海疆警讯骤起！
这绝不是孤立事件。这是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一次大胆而嚣张的挑衅！是在试探朝廷的反应，也是在展示肌肉！
他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劫掠钱财，还是有着更深层、更危险的目的？
夜曦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灌入，吹散了一室燥热。外面，京城已是万家灯火，鞭炮声零星炸响，孩子们的欢笑声隐约传来。这片祥和之下，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海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流淌着大胤将士的鲜血？
他的拳头缓缓攥紧，骨节发白。
无论是谁，无论背后藏着多么庞大的势力，敢犯大胤海疆，伤大胤将士，都必须付出代价！
皇宫，养心殿。
夜宸刚听完兵部尚书的急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苏浅月坐在一旁，手中佛珠捻动得飞快，眉宇间满是忧色。
“东海王残部？西式船只？黑色骷髅旗？”夜宸冷笑连连，“好啊，真是好啊！朕的水师刚刚整顿出点样子，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给朕一个下马威了！”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躬身道，“当务之急，是查明这股匪徒的真正身份和巢穴，调集水师力量，坚决清剿，以儆效尤！同时，要加强东南沿海各港口的防务，防止其再次袭扰。”
“查？怎么查？”夜宸目光如电，“福建水师是干什么吃的？三艘战船，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不明匪徒击沉两艘！巡哨制度呢？预警呢？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松懈，被人摸清了虚实？！”
兵部尚书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这时，太监进来禀报，睿亲王有紧急密奏。
“让他进来！”
夜曦快步进殿，行礼后，将督行司初步的分析和应对部署简明扼要禀报了一遍，尤其提到了与周永年案可能的关联，以及对福建水师内部可能存在问题的怀疑。
夜宸听完，沉默良久，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的判断，与朕不谋而合。”夜宸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冰碴，“这绝非寻常海匪。时间点太巧，目标太准，实力太强。背后定然有人，而且这人，手眼通天，不仅能在海上纠集如此力量，还能对水师的动向有所了解。”
他看向夜曦：“你怀疑福建水师内部有鬼？”
“儿臣不敢妄断，但荣琨此人，以及与荣国公府的关联，值得深查。周永年案牵扯出的东南海上网络，也需立刻追查。儿臣已命督行司全力侦查。”
“准！”夜宸拍案，“朕给你全权！水师那边，朕会下旨申饬，令其戴罪立功，配合你的调查。记住，要快！要在年节期间人心浮动之前，给朕挖出这群魑魅魍魉！海上，绝不能乱！”
“儿臣领旨！”
从养心殿出来，夜色已浓。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夜曦快步走着，心里那根弦绷到了极致。
东南的惊雷，已经炸响。京城的年关，注定不会平静了。
而此刻，安郡王府的书房里，夜昀也刚刚放下手中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泉州外海，蛇蛟旗现，水师受损。”
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看来，周永年这块石头，砸下去的动静，比想象中还要大啊。”
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也好，浑水，才好摸鱼。”
窗外，不知哪家提前放了烟花，一簇银亮的光蹿上夜空，砰然炸开，绚烂夺目，却转瞬即逝，只余下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