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帝国策对,海陆宏图-《冷王的心尖宠》

  夜曦的返京之路,几乎是以极限的速度完成的。沿途驿站快马接力,风驰电掣,当巍峨的京城轮廓再次映入眼帘时,距离他收到满剌加急报仅过去十余日。帝后早已接到他的奏报与行程预报,紫禁城沉重的宫门为他提前开启,养心殿的灯火彻夜未熄,等待着这位从北疆烽火中归来、又将直面海疆惊涛的皇子。

  夜曦不及更衣,一身风尘直奔养心殿。夜宸与苏浅月见到他明显消瘦却更加锐利的面容,眼中闪过心疼,但更多的则是凝重与期待。

  “曦儿,辛苦了。”苏浅月亲自递上一盏参茶。

  “北疆之事,你处理得极好。”夜宸开门见山,“然海疆之危,迫在眉睫。满剌加前哨日发三急,佛郎机舰队已完成对海峡西口的封锁,其陆战队正在附近岛屿登陆建立据点,咄咄逼人之势已显。广东水师亦报,其分舰队在珠江口外游弋挑衅。朝廷内外,议论纷纷,主战、主和、主守者皆有之。你的看法,最为紧要。”

  夜曦一口饮尽参茶,驱散了些许疲惫,将北疆审讯所得、自己对佛郎机战略意图的分析以及一路上的思考,清晰道来:“父皇,母后。儿臣以为,此番佛郎机大举压境,是其在北疆牵制计划受挫后的必然反应,亦是其凭借海上优势,试图以武力恫吓,逼我就范,一举夺占满剌加,乃至打开我沿海门户的冒险之举。其心可诛,其势虽凶,然亦有可乘之隙。”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四海华夷总图》前,手指先点满剌加,再划向印度洋:“其舰队虽强,然远涉重洋,补给线漫长,久战必疲。其国内情势、与天竺等地其他势力关系,我们虽知之不详,但必有牵制。其如此急切施压,正说明其希望速战速决,害怕陷入持久消耗。”

  “故儿臣之策,可定为‘海陆并重,以拖待变,伺机反击’。”

  “其一,海疆正面,必须‘寸步不让’。满剌加前哨,命其固守待援,依托已筑工事,发挥火器之长,坚决抵抗任何登陆企图。同时,集结广东、福建、乃至新成军的江浙水师主力,向满剌加方向运动,作出不惜一战的姿态,威慑佛郎机舰队,使其不敢轻易发动总攻。新造之舰、仿制改良之火炮,优先装备此路水师。”

  “其二,外交侧翼,当‘广结与国’。佛郎机人横行印度洋、南洋,所树之敌必多。可立即遣使,携带重礼,联络天竺之果阿反抗势力、南洋之暹罗、占城等国,陈明佛郎机之侵略本性,倡议共抗西夷,至少使其保持中立,或提供情报、补给便利。若能成功,则佛郎机将陷入四面受敌之境。”

  “其三,陆上根本,须‘稳北拓西’。北疆韩都护处,继续执行分化漠北、巩固防线之策,确保陆上无虞。同时,可考虑重启或加强经由河西走廊、通往西域的传统陆路商道,作为海上商路被威胁时的备用通道,并与西域诸国加强联系,从侧翼了解更西方的情报,甚至探寻联络佛郎机敌对国之可能。”

  “其四,国内根基,要‘加速自强’。工部格物斋之火器研发、舰船建造,需倾注全力,鼓励创新。盐政、漕运等新政需坚定不移推行,以保障财源。可借此机会,在民间宣扬‘海疆危局’,激发同仇敌忾之心,并为必要时扩大水师、增加税赋做好舆论铺垫。”

  夜曦一气呵成,将海陆、外交、内政串联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既有坚决抵抗的底线,又有灵活周旋的空间,更着眼于长远的力量建设。夜宸与苏浅月听得极为专注,不时颔首。

  翌日大朝,海疆危局成为唯一议题。果然如夜宸所料,朝堂之上意见纷呈。

  部分保守老臣和与沿海贸易利益受损的官员,主张“怀柔远人”,认为佛郎机“船坚炮利”,不宜硬碰,可暂时退出满剌加,开放部分口岸与其贸易,以息兵衅,甚至有人隐晦提出可效仿前朝“纳贡”旧例。

  而以首辅大臣、兵部尚书及部分督行司出身的官员为代表的强硬派,则痛斥妥协之议为“丧权辱国”,主张立即调集全国水师,与佛郎机决一死战,扬我国威。

  双方争执不下,气氛激烈。

  就在此时,夜曦出列。他并未直接驳斥任何一方,而是将昨夜御前所议的“海陆并重,以拖待变,伺机反击”之策,以更清晰、更具说服力的方式,向满朝文武阐述。他着重分析了佛郎机远道而来的弱点,强调了外交分化、内政自强的重要性,指出贸然决战或一味退让皆非上策。

  “故臣以为,当前要务,不在于是战是和之空谈,而在乎能否将朝廷之意志,转化为步步为营、切实有效之行动。于海上示之以强,阻其凶锋;于外交通之以利,分其势力;于陆上固之以本,安其内境;于国内励精图治,强我根基。如此,时移势易,主动权必重归我手!”

  夜曦的声音沉稳有力,逻辑严密,既有战略高度,又有具体路径,瞬间压过了朝堂上的纷争。许多中间派的官员纷纷点头,认为此策最为稳妥可行。即便是主战派和主和派中的理性之士,也不得不承认,睿亲王的方案确实考虑得更为周全。

  夜宸适时表态:“睿亲王之策,老成谋国,朕意已决,便依此办理!即日起,成立‘海疆事务总览衙门’,由睿亲王领衔,统筹调度一切应对佛郎机事宣之军政、外交事宜,各部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赋予了夜曦在处理这场帝国前所未有之海疆危机上的最高指挥权。朝堂之上,再无人公开质疑。夜曦,这位刚刚在北疆立下大功的年轻亲王,再次被推到了应对帝国最大外部挑战的最前沿。

  退朝之后,夜曦立即投入繁重的事务之中。组建班底、调兵遣将、起草外交文书、督办军械粮饷……千头万绪,几乎让他无暇喘息。

  这一日深夜,他仍在总览衙门的值房内批阅文书,韩薇提着食盒悄然到来。她如今已获准自由出入此处,以未来王妃的身份,默默照料夜曦的起居。

  “殿下,歇息片刻吧。”韩薇将一碗温热的羹汤放在案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道。

  夜曦揉了揉额角,苦笑:“薇儿,如今之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佛郎机舰队不日或将有更大动作,我岂能安寝?”

  韩薇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殿下殚精竭虑,薇儿都明白。只是,薇儿近日在学院与宫中,听到一些议论,或许……对殿下有些许参考。”

  “哦?说来听听。”夜曦知道韩薇心细,常能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学院中有精通算术格物的学子议论,佛郎机巨舰固然强大,然其转向不便,依赖风帆。我朝水师若以小巧灵活之快船,辅以火箭、火罐,利用近海暗礁岛屿复杂地形,或可进行袭扰,积小胜以扰敌。此谓‘以己之长,克彼之短’。”

  “还有,”韩薇继续道,“母后提及,早年曾有闽粤海商,为避风浪或海寇,常探索一些隐秘水道或岛屿锚地,不为官府所知。若能寻访这些老海商,或能获得极为宝贵的本地水文情报,于我水师行动或防御布阵,大有裨益。”

  夜曦眼睛一亮,握住韩薇的手:“薇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此二策,一关乎战术,一关乎地利,皆切中要害!快,替我记下来,明日便着人商议施行!”

  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眼中的赞赏,韩薇脸颊微红,心中却充满了能为心上人分忧的喜悦。她不仅仅是未来的王妃,更开始成为夜曦在惊涛骇浪中,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智慧伙伴。

  在夜曦的全力推动下,帝国的战争机器与外交机器同时高速运转起来。

  一队队装载着新式火炮、火铳和补给的船只,从广州、福州等港口启航,在重新编组、加强了火力的水师护航下,驶向波涛汹涌的南海,目标直指满剌加。沿途烽燧传讯,沿海卫所戒严,一股紧张而有序的备战气氛弥漫在帝国漫长的海岸线上。

  与此同时,三路肩负着秘密使命的使团,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岭南,由精通番语、熟悉南洋事务的官员带领,携带着帝国的友谊与对共同利益的承诺,计划经安南前往暹罗、占城;一路西出阳关,重走丝绸之路,试图联络西域诸国及更远方的潜在力量;另一路则装扮成大商队,计划从云南边境渗入,尝试接触与葡萄牙人有冲突的缅甸或印度东北部势力。

  帝国的回应,坚定而多维度。夜曦站在总览衙门的高处,望着南方天际的流云,心中清楚,与佛郎机的这场较量,已经超出了单纯军事冲突的范畴,它是两个文明、两种秩序在广袤海洋与大陆边缘的首次激烈碰撞。他为自己,也为这个古老的帝国,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却也最有可能通向辉煌的道路。海陆宏图已定,能否实现,便看这接下来的每一步,能否走得坚实、走得巧妙。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