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匣中秘辛,裂痕初显-《冷王的心尖宠》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的急促声响,如同苏浅月此刻狂乱的心跳。她紧紧抱着怀中那块以性命换来的油布包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秋纹忍着手臂的伤痛,用干净的帕子简单包扎,脸色苍白,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暗一坐在车辕上,沉默地驾驭着马车,周身散发着未散的杀气。方才竹林中的血腥厮杀,虽短暂,却凶险万分,若非暗一武功高强,以及那名神秘香客的及时一箭,后果不堪设想。

  苏浅月脑中飞速回放着竹林中的每一个细节——那斗笠人沙哑的警告、突如其来的弩箭、暗一凌厉的剑光、以及最后那名神秘香客精准的一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有人不惜动用军中强弩,也要阻止那斗笠人将东西交给她,或者说,交给夜宸。

  这包裹里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让对方敢于在皇家寺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杀之事?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方硬的油布包裹。它不大,分量却不轻,触手冰凉,形状似乎是个扁平的盒子。

  “暗一护卫,”苏浅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隔着车帘低声问道,“方才林中,可曾留下活口?可知那些刺客的来历?”

  暗一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的回音传来:“回王妃,刺客皆死士,见事不可为,均已服毒自尽。所用弩箭制式寻常,难以追查具体来源,但确是军中之物。”

  果然是死士。苏浅月心沉了下去。对方行事如此周密狠辣,不留丝毫痕迹。

  “那名出手相助的香客……”

  “属下不知其来历。”暗一打断道,语气肯定,“并非王府安排之人。”

  不是夜宸的人?苏浅月蹙眉。那会是谁?皇后?安王妃?还是另一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马车终于驶回宸王府,径直入了二门,在听雪苑前停下。早已接到消息的春桃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婆子丫鬟焦急等候,见到马车回来,连忙迎上前。

  “小姐!秋纹!你们没事吧?”春桃看到苏浅月苍白的脸色和秋纹手臂上的伤,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无妨,皮外伤,先进去再说。”苏浅月稳住心神,扶着春桃的手下了马车,对暗一道:“有劳暗一护卫,今日之事,还请详细禀报王爷。”

  暗一沉默颔首,身影很快消失在廊庑转角。

  回到内室,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春桃和受伤的秋纹。苏浅月立刻吩咐春桃去取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亲自为秋纹清洗包扎伤口。那刀伤虽不深,却皮肉外翻,看得苏浅月心头怒火与愧疚交织。秋纹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

  “小姐,奴婢没事的。”秋纹忍着痛,反过来安慰苏浅月,“只要小姐平安就好。”

  处理好秋纹的伤口,让她下去休息,苏浅月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油布包裹。

  油布包裹得很严实,边缘用特殊的蜡封死,似乎极为重要。苏浅月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沾染异物后,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蜡封,一层层揭开油布。

  里面果然是一个扁平的紫檀木盒。木盒做工精致,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把小巧的铜锁将其锁住。

  这锁……苏浅月仔细观察,并非寻常锁具,结构颇为复杂。她尝试着用发簪拨弄了几下,纹丝不动。

  看来,这盒子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那斗笠人只让她转交,并未给她钥匙,是忘了?还是另有深意?或者,这盒子本身就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开启?

  她正凝神研究那铜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轮椅碾过地面的轻微声响。

  夜宸来了。

  苏浅月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木盒用衣袖遮掩了一下。

  房门被推开,暗一推着夜宸走了进来。夜宸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色比平日更显苍白,甚至隐隐透着一股青气,唇色也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他深邃的目光先是扫过苏浅月,确认她无恙后,便落在了她试图遮掩的手臂上。

  “东西呢?”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浅月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再遮掩,将那个紫檀木盒从袖中取出,递了过去:“在此。只是上了锁,妾身无法打开。”

  夜宸接过木盒,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紫檀木时,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盒子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有痛楚,有恨意,有追忆,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他没有立刻尝试打开,而是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盒子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他……还说了什么?”夜宸的声音干涩。

  苏浅月将斗笠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他说,此物关乎云妃娘娘旧案,殿下看了自然明白。还叮嘱此物凶险,需小心保管,不可轻易示人,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夜宸沉默着,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冰冷骇人。他拿起那个木盒,放在掌心掂了掂,然后,在苏浅月惊讶的目光中,他指尖灌注内力,猛地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铜锁上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那结构复杂的铜锁,竟应声弹开!

  苏浅月瞳孔微缩。她没想到夜宸竟能用这种方式开锁,这需要对其内部结构极为熟悉,并且拥有精准的内力控制。他……不是病弱残废吗?这内力……

  夜宸没有理会她的惊愕,缓缓掀开了盒盖。

  盒内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边缘似乎被火烧灼过的丝绢残片。残片上,用某种特殊的、颜色发褐的丝线,绣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依稀可辨是“……信……绝……”以及半个残缺的、类似宫印的图案。

  另一样,则是一枚小巧玲珑、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玉佩。玉佩雕刻成一片竹叶的形状,叶脉清晰,栩栩如生。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云”字。

  看到这两样东西的瞬间,夜宸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攥紧了那块丝绢残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青筋暴起。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悲痛与戾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苏浅月被他身上骤然爆发出的可怕气息惊得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夜宸,仿佛一头被触及了最深伤痛的困兽,濒临失控。

  “王爷……”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夜宸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声音嘶哑如同泣血:“你可知……这是什么?”

  苏浅月看着他手中那块残片和玉佩,摇了摇头。她只能猜测这与云妃有关,但具体为何,一无所知。

  “这是……”夜宸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与冰寒,“‘雪中春信’的香方残片!是母妃……当年被构陷‘巫蛊厌胜’,诅咒君上的所谓‘罪证’之一!”

  他举起那枚竹叶玉佩,眼神痛楚而温柔,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某个身影:“而这枚玉佩……是母妃生前最喜爱之物,是她亲手所刻……在她‘自尽’那晚,不翼而飞……”

  苏浅月倒吸一口凉气!香方残片!云妃的贴身玉佩!这都是当年云妃旧案的关键证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由那个神秘的斗笠人交给夜宸!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年的案子确有冤情?意味着这些“罪证”可能被人动了手脚?意味着……有知情人,在暗中收集证据,试图翻案?

  “有人……在帮我们?”苏浅月下意识地问道。

  “帮?”夜宸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若真是帮,为何不敢露面?为何要在护国寺设下杀局?这分明是借刀杀人!将此物送到本王手中,便是将本王,也将你,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当年构陷母妃之人,若知此物重现天日,岂会善罢甘休?!”

  他猛地将木盒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眼中血色未退,语气森寒如冰:“苏浅月,你可知,从你接过此物的那一刻起,你我便再无退路!要么,找出真凶,为母妃洗刷冤屈!要么……便与母妃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浅月耳边。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无尽黑暗与痛苦笼罩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疯狂,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酝酿了十几年、关乎生死荣辱的巨大风暴中心。

  她之前所经历的宫宴刁难、府内倾轧,与这云妃旧案背后的腥风血雨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前奏。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宸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宸眼中的血色才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他将木盒紧紧握在手中,对苏浅月道:“今日之事,封锁消息。秋纹受伤,便让她好生休养。王府内外,加强戒备。”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浅月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再是纯粹的利用与审视,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对待“同类”般的凝重。

  “你……好生休息。”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示意暗一推他离开。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苏浅月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窗外迷蒙的雨丝,感受着怀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木盒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夜宸方才那番话语带来的沉重压力。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无路可退了么?

  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凛然的光芒。

  那便……迎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