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凤择良木,波谲云诡-《冷王的心尖宠》

  漕运试点一役,夜曦以雷霆手段与周密布局,不仅涤荡了沉疴,更在朝野上下树立起锐意革新、明察秋毫的威望。然而,权力的阶梯愈高,周遭的风势便愈是复杂难测。当这位渐露峥嵘的皇储成为各方势力无法忽视的存在时,围绕其展开的博弈,便从政务领域悄然蔓延至更深层次的布局,其中最为敏感也最为关键的,莫过于未来国母的人选。

  就在漕运新制开始向其他区段稳步推行之际,北疆传来消息:安北都护韩擎之女韩薇,奉皇后娘娘特旨,入京觐见。

  这道旨意看似寻常,却瞬间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韩擎坐镇北疆,手握重兵,深得帝后信任,是军方新生代的翘楚。其女韩薇,年方二八,传闻不仅容貌秀丽,更因生长于边塞,自幼习武,性情爽朗明快,颇有英气,被誉为“北疆明珠”。此时召其入京,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韩薇的入京仪式虽不铺张,但其独特的气质仍引人注目。她并未如寻常闺秀般乘坐软轿,而是骑着一匹神骏的漠北白马,身着利落的骑装,眉宇间自带一股京城贵女罕有的飒爽之风。觐见帝后时,举止大方得体,应答清晰从容,谈及北疆风土人情、父亲治军理念,皆有自己的见解,并非全然不解世事的深闺女子。

  夜宸与苏浅月在宫中设宴款待,亦让夜曦作陪。席间,苏浅月态度温和,细细询问韩薇在北疆的生活、所学所好,言语间不乏赞赏。夜宸则更多与韩薇谈论些北疆军务、漠北部族动态,韩薇虽不直接参与军事,但耳濡目染之下,亦能答上几分,且视角独特,偶有惊人之语。

  夜曦全程保持着礼貌而略显疏离的态度。他欣赏韩薇的率真与英气,这与他在宫中学院见惯的温婉女子截然不同。但理智告诉他,与韩家的联姻,牵涉太广,绝非简单的男女之情。这背后是军方势力的倾向,是北疆未来的稳定,更是他自身权力格局的重要一环。他谨慎地观察着,交谈着,心中天平虽未倾斜,却也无法忽视这位北疆少女带来的新鲜气息。

  韩薇入京,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使得原本尚在观望或暗中酝酿的各方势力,再也按捺不住。

  那些与旧勋贵集团关系密切的朝臣,开始在各种场合,或明或暗地推崇某几位自幼接受严格宫廷教养、以“德言容功”着称的公侯之女。他们强调未来国母当“母仪天下”,需“沉稳端方”,认为韩薇出身将门,长于边塞,恐“失之柔婉”,“难谙宫中礼仪”,甚至隐晦地暗示其“骑射之风”过于外露,非中宫之福。

  而与韩擎交好、或本身就属于革新派、希望加强与军方联系的官员,则大力赞扬韩薇的“将门虎女”风范,认为其“健康豁达”、“见识不凡”,正可与锐意进取的皇子殿下相辅相成。他们甚至私下议论,若皇子妃出身将门,对未来稳定军心、巩固边防大有裨益。

  更有一些心思活络的江南世家,也开始悄然活动,将家中才名远播、精于诗画琴棋的女儿推至人前,希望能以文采风华吸引皇子的注意。一时间,京城之中,各种赏花宴、诗会、雅集莫名多了起来,才子佳人汇聚,暗香浮动,其背后用意,昭然若揭。

  这股立后风潮,甚至影响到了皇家文理学院。一些出身世家的学子,在议论朝政时,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谈及“贤后”的标准,试图在舆论上造势。夜曦身处其中,感受尤为明显。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一块被各方势力觊觎的“珍宝”,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标签贴在他的未来之上。

  面对这股骤然兴起的风潮,夜宸与苏浅月态度微妙,既不制止,也不推动,仿佛乐于见此局面。

  一日,夜宸在考校夜曦关于西北屯田事务后,看似随意地问起:“近日京中似乎颇为热闹,各家才俊淑女往来频繁。曦儿在学院与宫中,可曾结识些有趣的人物?”

  夜曦心知肚明,父皇问的绝非寻常才俊。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回父皇,儿臣近日忙于漕运推广细则与盐政研讨,于交际一事,涉足甚少。学院之中,学子们议论风云,关注国事者众,然亦不乏些……风花雪月之谈,儿臣并未深究。”

  夜宸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道:“韩擎之女,你观之如何?”

  夜曦知道这才是正题,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韩姑娘性情爽直,见识不同于闺阁,颇有北地之风。于边事民生,亦有浅见,虽不深入,却显赤诚。”

  “嗯。”夜宸不置可否,“北疆安稳,韩擎功不可没。其女如何,你自行判断。朕与你母后,只望你能寻一志同道合、能与你共担风雨之人。至于门第出身,虽需考量,却非首要。切记,中宫之位,关系国本,其德其才,其心其志,方是根本。”

  这番话,既是点拨,也是放权。夜宸明确表示,他不会强行指婚,最终选择权在夜曦自己手中,但同时也强调了未来皇后人选的重要性,绝不仅仅是个人喜好问题。

  与此同时,苏浅月则安排了几次非正式的宫苑游赏,让夜曦与韩薇有更多自然接触的机会。有时是马场骑射,有时是御花园漫步,苏浅月并不多加干涉,只是在一旁静静观察。她发现,夜曦与韩薇在一起时,虽不似与学院学子辩论时那般激扬文字,却也气氛融洽。韩薇的直率能打破夜曦偶尔的沉郁,而夜曦的博学与沉稳,也显然让这位将门之女心生敬佩。

  就在立后风波看似将按部就班进行之时,一件意外之事,给这本就复杂的局面增添了变数。

  京城之中,突然流传起一些关于韩薇的“风言风语”。传言称,此女性情骄纵,在北疆时便常有“惊世骇俗”之举,如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与兵丁角力;又言其不习女红,不读女训,言行失当云云。这些流言起初只是在市井小巷传播,但很快便悄然流入了一些官员府邸和文人雅士的圈子。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刺,虽不致命,却能轻易玷污一个女子的清誉。尤其对于可能入选皇家的女子而言,更是致命的打击。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苏浅月闻之,凤目微凝,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淡淡吩咐风闻直奏司:“去查查,这些话头,是从哪个角落里先冒出来的。”

  夜曦得知后,眉头紧锁。他并不全然相信这些流言,与韩薇的几次接触,他感受到的更多是率真而非骄纵。但他也明白,这些流言的背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想抹黑韩薇,阻止韩家与皇室的联姻?还是想借此试探帝后和他本人的态度?抑或是想将水搅浑,为其他候选人创造机会?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围绕在他身边的,不仅是治国理政的阳谋,还有这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这比他在漕运改革中遇到的阻力,更让人感到厌恶与警惕。

  韩薇本人似乎也听闻了些许风声,再次入宫时,眉宇间少了些许初来时的明快,多了几分沉静,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倔强。

  夜曦看着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其遭遇的同情,有对流言制造者的愤怒,也有一种身处漩涡中心,连累他人的无奈。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必须有所表态。这不仅关乎韩薇的个人声誉,更关乎他对这股暗中势力的反击。

  凤择良木,本非易事。而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何为良木,何为佳偶,更需要超越表象的洞察与不畏风浪的决断。一场围绕未来国母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