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破局立威,砥柱渐成-《冷王的心尖宠》

  漕运试点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扩散之处,既有期待的目光,也有更多隐于暗处的审视与阻挠。夜曦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经济领域的改革,更是他能否在错综复杂的朝堂格局中站稳脚跟,树立威信的关键一役。他必须找到突破口,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和精准的打击,来回应那些暗流与质疑。

  尽管已有督行司的密报和属官的调查,夜曦仍觉隔了一层。他向夜宸与苏浅月请旨,欲效仿当年民间历练之法,轻车简从,亲赴选定的漕运试点区域——淮安至徐州段,进行暗访。他要亲眼看看,这漕运之弊,究竟病到何种程度,他的改革方案,又在现实中遭遇了怎样的扭曲。

  帝后沉吟片刻,最终应允,但加派了精锐护卫,并令风闻直奏司暗中保护。

  夜曦化名为一南下游学的士子,带着两名精干属官,混迹于运河沿岸的码头、酒肆、仓场。他亲眼目睹了运丁们衣衫褴褛,在监工的呵斥下艰难劳作,领取微薄得可怜的饷银,而管理仓场的小吏却衣着光鲜,趾高气扬。他听到了船户们抱怨“常例钱”名目繁多,若不缴纳,则闸坝不开,航道受阻,延误行程的损耗全算在自己头上。他甚至在一处酒馆,偶遇了几名喝得醉醺醺的漕运兵丁,听他们吹嘘如何与仓官勾结,虚报“沉船损失”,私分漕粮。

  更让他触目惊心的是,在一处名为“清江浦”的重要闸口,他亲眼看到督行司派出的随船记录员,其记录的“在途日志”与仓场官方文书上的数据,竟有天壤之别。日志上清晰记载某日因闸官“索贿未遂”故意拖延两个时辰,导致数条粮船轻微碰撞,而官方文书上却只字未提,反而将因此产生的少量粮食泼洒,夸大为“风浪所致,损耗若干”。

  所有见闻,都被夜曦与属官详细记录在案。他不仅看到了弊病的表象,更抓住了几个关键节点上的关键人物,以及他们运作的手段。这次暗访,让他手中的证据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充满了细节与实证的活生生的事实。

  带着沉甸甸的证据返回京城后,夜曦没有急于全面摊牌。他深知,若不能精准打击,只会打草惊蛇,让整个利益链条隐匿得更深。在与夜宸、苏浅月以及首辅大臣密议后,他决定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

  他选择的目标,是淮安府的一位同知,此人虽官位不算最高,但家族势力盘踞漕运多年,其本人更是负责漕粮验收、损耗核销的关键环节,是当地漕运利益网络的核心人物之一。夜曦掌握的证据显示,此人不仅纵容亲属向运丁勒索“常例钱”,还多次与仓场官、甚至个别低级武官勾结,伪造文书,夸大损耗,从中牟取巨利。

  行动迅雷不及掩耳。夜曦动用了参政权限,协调督行司与刑部精干力量,在同一时间,于淮安府衙、该同知私宅、以及其关联的几处仓场同时动手,人赃并获。查抄的账本、私密信件以及与各方往来的记录,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侵蚀漕粮的贪腐网络。

  案件由夜曦亲自督办,审理过程公开、迅速。面对铁证,那名同知无从抵赖,只得招供。其供词又牵扯出数名府县官员、仓场大使以及一名卫所千户。

  夜曦毫不手软,依据《钦定漕运法》及相关刑律,对主犯判处重刑,抄没家产,其余从犯亦根据情节轻重,或流放,或革职,或杖责。同时,他雷厉风行地推行试点新政:在淮安至徐州段,强制使用标准衡器,派驻直属督行司的复核小组;大幅提高该段运丁的基本饷银,并明确宣布,若本年度该段漕粮损耗降至百分之七以下,所有运丁皆可获得“安全抵达奖”;简化交接流程,启用铅封标准粮袋。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如同在浑浊的漕运河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贪官伏法,让那些心存侥幸、暗中阻挠的官员胆战心惊,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年轻参政的决心与手段。而运丁待遇的切实改善和新流程的相对公平,则迅速赢得了底层漕运力量的支持与拥护。试点区域的漕运风气为之一清,效率明显提升,首次月度核算,损耗率已显着下降。

  试点成功的消息和淮安漕运贪腐案的详细案情,由督行司整理成册,邸报通传朝野。朝堂之上,原本那些或明或暗的反对声音,顿时减弱了许多。

  那位曾上奏质疑“祖宗成法”的御史,再次出列,但此次言辞却迥然不同。他盛赞夜曦“洞悉积弊,施策精准,刚柔并济,于国于民,功莫大焉”,并恳请陛下将试点新政尽快推广至更多漕运区段。

  之前在中层官员中拖延推诿的现象也几乎绝迹。户部、工部的堂官主动找到夜曦,商讨全面推广漕运新制所需的人力、物力及章程细则,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

  一次关于盐政改革的中枢议事上,当讨论陷入僵局时,夜宸 unexpectedly 地将目光投向夜曦:“参政对此有何见解?”

  夜曦从容起身,他并未直接回答盐政问题,而是以漕运改革为例,阐述了他的施政思路:“儿臣以为,治理积弊,首在察其根源,非止于表面惩处。如漕运之弊,根源在于信息不通、激励不足、流程冗滥。故儿臣施策,旨在打通信息壁垒,使贪腐无所遁形;调整利益分配,使清廉勤勉者得其应得;简化冗余环节,使政令畅通,效率自生。盐政之困,或有异曲同工之处,若能抓住其根本症结,设计相应制度,辅以坚决执行力,则难题或可迎刃而解。”

  他这番话,格局宏大,思路清晰,已然超越了具体事务的范畴,上升到治国理政的方法论层面。殿内重臣,包括之前对他抱有疑虑的老成之辈,也不禁暗自点头。这位皇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其见识、手段与气度,已然具备了一位成熟政治家的雏形。

  经此一役,夜曦在朝堂之上真正立住了脚跟。他不再仅仅是“皇子参政”,而是被视为一个拥有独立政治见解和强大执行能力的帝国核心决策层成员。雏凤清音,已然具备了震动朝野的力量。

  是夜,养心殿。

  “曦儿此番,做得漂亮。”苏浅月难得地直接称赞,“不仅破了局,更立了威。尤其是最后那番关于治理根源的论述,颇有见地。”

  夜宸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欣慰,却也有一丝深邃:“破局立威,只是第一步。漕运之弊,牵一发而动全身。淮安一案,虽斩断了一条触手,但其根系仍深植于沿河各省的土壤之中。那些暂时蛰伏的势力,不会甘心失败。接下来的推广,阻力只会更大,形式也会更隐蔽。”

  “王爷所虑极是。”苏浅月点头,“接下来,他们或许不会在明面上反对,但可能会在人才选派、资金拨付、乃至新政的具体执行细则上,继续设置障碍。甚至,可能会试图将其他领域的矛盾,引到曦儿身上。”

  “让他去应对便是。”夜宸语气平静,“帝王之路,本就是与无数明枪暗箭相伴而行。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我们为他扫平一切,而是在他应对之时,给予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并在关键时刻,点拨一二。”

  他顿了顿,看向苏浅月:“立后之事,朝中似乎又有风声了。”

  苏浅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啊,曦儿地位愈稳,有些人便愈是坐不住。想通过后宫来影响前朝,历来便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韩家女,或其他世家女……王爷以为如何?”

  夜宸目光深远:“此事,最终还是看曦儿自己。你我可以为他创造条件,让他接触、了解,但不可代他决断。他的皇后,不仅要德才兼备,更需与他志同道合,能在这波澜云诡的朝局中,成为他的助力,而非掣肘。此事,尚需时日观察。”

  帝后二人的对话,预示着新的风暴正在酝酿。漕运改革的初步成功,只是夜曦政治生涯的一个里程碑。前方等待他的,是更为复杂的利益博弈、更为隐秘的政治暗流,以及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重大抉择。砥柱已渐成,但能否经受住更猛烈的风浪冲击,仍需时间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