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远方的来信与近处的回响-《重生八零,寒门逆袭到首富》

  回到青河县的晚秀坊,那场市里会议带来的无形压力,并未随着距离拉远而消散,反而像春日返潮的湿气,无声地浸润着家里的每个角落。堂屋里,炭盆早已撤去,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三人眉宇间那一丝凝重。

  “这个理事,”林建民沏上茶,眉头依旧紧锁,“听着好听,可我怎么琢磨,都觉得像给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往后协会定个啥事,你妈是理事,能说不吗?说了,就是不维护集体;不说,咱们就得跟着他们的调子走。”

  王秀英坐在惯常的竹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丝线,目光落在墙角那幅已经取下、准备打包送省工艺美术馆的《山居秋暝》上。“名头是虚的。”她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们给,咱们暂且受着。但手底下的活计,心里的章程,还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会上说的‘特色名录’,我觉得晚晚提的那个思路,倒是个实在东西。能把咱家的独门针法、纹样,正儿八经地录进去,留个名,比十个虚理事都强。”

  林晚点头:“妈说得对。理事身份是一层皮,咱们得想办法,让这层皮底下,裹着的还是咱们自己的骨血。爸,会上那位市轻工业局的领导,对‘特色名录’好像有点兴趣。咱们能不能通过张馆长,私下再递一份更详细的想法上去?不单说咱们家,就说这对于保护青河刺绣多样性、鼓励创新有好处。把事情往大了说,往公心里说,或许能让他们有所顾忌,在制定具体规则时,留出些空间。”

  “另外,”林晚继续分析,“胡老师把妈列进去,也是看中了妈的手艺和咱们家现在这点名声。咱们不妨将计就计,既然成了‘理事候选人’,那以后协会讨论到技艺标准、评选奖项、推荐参展这些实质内容时,妈这个‘理事’的意见,是不是就应该更有分量?咱们可以提前准备,在这些具体事务上,发出专业、有建设性的声音,一点点地去争取话语权,而不是被动接受安排。”

  林建民听着,慢慢啜了口茶,眼中神色变换。“理是这么个理……可操作起来,难。胡美凤经营这么多年,协会里盘根错节,咱们势单力薄。”

  “再难,也得试。”王秀英放下丝线,看向丈夫,“以前没这个名头,咱们是门外汉,说话没人听。现在有了这个名头,哪怕是个虚的,咱们说话,总得让人听一耳朵。这一耳朵,就是机会。”她顿了顿,“至于华艺那边,他们爱送册子、画大饼,随他们去。咱们不接茬,他们也没辙。眼下,先把省工艺美术馆那边的手续稳妥办好,这是实打实的荣誉和认可,比什么都强。”

  家庭内部统一了“利用身份,务实争取,坚守根本”的应对基调,气氛稍稍松缓。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一封来自南方的信,送到了晚秀坊。信封上印着华艺文化投资公司的字样。林建民拆开,里面是一封以张副总名义写的、措辞极其客气恭贺的信。信中首先对王秀英女士荣获省展银奖并获省工艺美术馆收藏意向表示“热烈的祝贺与崇高的敬意”,称赞其“技艺登峰造极,实为行业瑰宝”。接着,笔锋一转:

  “……欣闻王秀英女士已被推举为青河刺绣行业协会首届理事候选人,此乃众望所归,亦为晚秀坊于行业中地位之彰显,鄙公司同仁闻之,同感欣慰。行业协会之成立,乃整合资源、规范发展之重要平台。然平台之效,尤需卓越之内容与创新之驱动支撑。晚秀坊之技艺与潜力,正可为此平台注入核心活力。”

  信的最后,张副总再次“诚恳建议”:

  “鉴于协会成立在即,晚秀坊未来发展需与行业平台更紧密结合。前次所呈《品牌发展初步设想》及文创图样,或可为贵坊参与协会工作、规划自身于行业中之独特定位,提供些许启发与借鉴。其中关于传统元素现代表达、品牌系统构建之思路,或许正契合协会未来推广‘青河刺绣’集体品牌之需。望林老板与王秀英女士暇时一观,或有裨益。合作之门,华艺始终敞开,期待以更适合之方式,共襄盛举。”

  这封信,像一条滑腻的鱼,精准地游进了胡美凤刚刚搅动起来的浑水之中。华艺显然时刻关注着青河的一举一动,并立刻将王秀英的“理事候选人”身份与他们的资本蓝图进行了勾连。他们不再提直接的“顾问”合作,而是将自身定位为可以提供“行业平台”所需“核心活力”与“创新驱动”的潜在支持者,甚至暗示他们的方案可能“契合协会未来推广之需”。这是一种更隐蔽、更富策略性的渗透,试图在晚秀坊与行业协会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中,嵌入自己的楔子。

  林建民将信递给林晚和王秀英看,脸色阴沉:“这是见缝就钻啊!咱们家里的事,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共襄盛举’,这是想把咱们和协会,都往他们的船上绑!”

  林晚仔细看着信,头脑飞速运转。“他们肯定有消息渠道,这不足为奇。关键是,他们现在转换了策略,不再直接针对我们,而是试图借行业协会的‘势’,来间接影响我们,甚至影响协会未来的发展方向。他们提供的‘思路’和‘图样’,可能就是诱饵,想让协会觉得他们的方案‘先进’、‘有用’,进而可能在某些方面采纳或与他们合作。如果那样,晚秀坊的处境会更复杂。”

  “那这信,怎么回?”林建民问。

  “不必正式回。”林晚思索片刻,“如果赵经理再来电话或接触,爸您就简单表示信已收到,感谢祝贺。关于那些设想和图样,就说目前家里和协会筹备事情多,无暇深入研究,暂且存档参考。依旧是不冷不热,不置可否。我们不能给他们任何错觉,认为我们对他们这套‘借势’的策略有兴趣。”

  正商议着,县文化馆的李干事又来了,这次脸上带着些喜色:“林师傅,王师傅!省工艺美术馆那边有正式函件过来了,同意收藏《山居秋暝》,收藏证书和一笔收藏费随后寄到。张馆长让我特意来说一声,这是大喜事!馆里准备等证书到了,在宣传栏好好贴一下,咱们县里也脸上有光!”

  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冲淡了华艺来信带来的阴霾。王秀英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林建民也连声道谢。

  李干事压低声音又道:“还有,张馆长让我私下透个风,市轻工业局那边,对你们会上提的‘特色技艺名录’想法,确实有点兴趣,觉得有新意,可能是个亮点。让你们可以准备一份更详实些的材料,不光说想法,最好能附上一两种咱们晚秀坊独有的、值得列入‘名录’的针法或纹样的简要介绍和效果图,不用太复杂,能说明白特色就行。他找机会往上递一递。”

  峰回路转!没想到当时会上的一番力争,竟真的留下了一个积极的回响。这不仅是晚秀坊的机会,也可能为整个青河刺绣的多样性保护打开一扇小窗。

  “太好了!谢谢张馆长,谢谢李干事!”林建民激动道,“我们一定尽快准备好!”

  送走李干事,一家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带着希望的暖意。

  “看来,会上的话,没白说。”王秀英轻声说,手里又开始自然地捻起丝线,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专注,“名录的事,咱们得好好琢磨,挑最能代表咱家功底,又确实有特色的东西。”

  林晚也感到鼓舞。这证明,在看似铁板一块的局势下,只要找准角度,发出专业、有建设性的声音,依然有可能撬开缝隙,争取到一定的主动权。华艺的来信是远方的压力,而李干事带来的消息,则是近处值得努力的回响。

  “妈,爸,咱们分头行动。妈和爸重点准备‘特色技艺’的材料,要精,要有说服力。华艺那边,继续冷处理。协会理事的事,咱们以静制动,等他们下次会议再看。”林晚思路清晰,“我这边,也想想办法。”

  她想到沈晓芸,想到郑教授的讲座,想到大学图书馆里那些可能相关的资料。或许,她可以尝试从更宏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或“传统工艺创新管理”的角度,撰写一篇小文章或报告,不一定发表,但可以作为一种知识储备和观点武装,未来或许能在某些场合,提供更有力的理论支持。

  窗外,春日的阳光愈发和煦,院子里那株老梅,枝条上已爆出密密麻麻的嫩绿新芽。远方的来信带着算计的寒意在纸面,近处的回响却给予了抗争的微光与方向。晚秀坊的故事,在时代与利益的夹缝中,依然在继续,一针一线,一步一策,勾勒着属于自己的生存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