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兄妹-《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山脚下的路越来越模糊,陈京只能凭着记忆往前走。

  鞋底的碎石子磨得脚底生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风里不知何时多了些潮湿的气息,怕是要下雨了。

  他想起林渔出门时没带伞。

  “林渔!”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岭上荡开,却只引来几声更响的风声。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再喊,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陈京猛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糖豆的吠声突然从身后的方向传来,急促而尖锐,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想往回跑,却猛地想起自己根本跑不动。

  肋下的伤口像是裂开了,疼得他几乎要跪下去。

  就在这时,风里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药草香,

  也不是花香,倒像是……林渔上次从镇上带回来的桂花糕的味道。

  陈京猛地抬头,望向黑暗深处。

  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来。

  手里似乎还提着个什么东西,在夜色里偶尔闪过一点微弱的光。

  是灯笼?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然后又猛地松开,疼得他几乎落下泪来。

  “林渔?”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黑暗里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点疲惫,却依旧清亮:

  “陈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陈京笑了笑,眼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

  他想往前走,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道身影一点点走近,

  直到能看清她手里提着的药包,看清她额角贴着的布条,看清她脸上带着的那点劫后余生的笑意。

  “你可算回来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样。

  山风卷着潮气扑过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这一次,陈京觉得,这大概是黑风岭上,最好闻的味道了。

  林渔走到近前,才看清陈京脸色白得像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半边身子都倚在路边的老槐树上,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

  她心里一紧,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陈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伤口又疼了?”

  指尖触到他衣襟下滚烫的体温,林渔眉头皱得更紧。

  方才在黑风岭下撞见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虽脱身,却也耽搁了时辰,没想到陈京竟不顾伤势跑出来等她。

  “没事。”陈京摆了摆手,

  风里的潮气越来越重,远处隐隐传来雷声,闷沉沉的像从地底滚过。

  林渔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已经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忙扶着陈京往屋檐走:

  “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别淋着了。”

  陈京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肩上,林渔只觉胳膊酸得厉害,却不敢吭声。

  路过那丛酸枣树时,枝头残留的尖刺勾住了她的衣角,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后腰突然传来一阵钝痛——方才被黑衣人踹的那一脚,此刻才显出后劲。

  “怎么了?”陈京立刻察觉到她的僵硬。

  “没什么。”林渔咬着牙往前走,“被树枝刮了一下。”

  陈京却停住脚步,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她发白的侧脸:“说实话。”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林渔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被他攥住的手腕。

  陈京的指腹上有层厚厚的茧子,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此刻却收着力道,怕捏疼了她似的。

  她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在南门撞见两个黑衣人,看着不像镇上的人,总盯着我看。”

  “然后呢?”陈京的声音沉了几分。

  林渔抿了抿唇,像是不知该如何措辞,索性抬起手来。

  她先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绷直,做出阴沉沉的样子往自己身上指了指,分明是在模仿那两个黑衣人紧盯的姿态。

  接着手腕一转,指尖在身前快速划了个圈,随即猛地朝斜后方一摆——那是她转身拐进小巷的模样。

  陈京的目光凝在她翻飞的指尖上。

  见她忽然俯身,左手虚虚按在腰侧,右手做出握刀的姿势,

  脚步轻快地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手腕灵活地绕了半圈,像是避开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黑衣人追上来时,她借着巷子里的货摊躲闪的样子。

  风卷着雨丝打在两人身上,林渔却像是忘了寒冷,指尖愈发灵动。

  她先是指向西边,随即双手做了个拨水的动作,又猛地往前一冲,

  最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腰,脸上露出几分吃痛的神情,却很快扬起下巴,做了个“甩掉”的手势。

  原来她是绕去了西边的芦苇荡,踩着水泽脱身时还受了些磕碰,才总算甩开了追踪。

  陈京看着她指尖的动作,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方才她只说“绕去芦苇荡把人甩了”,可这几下无声的比划里,藏着多少惊险,多少狼狈,他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她拍后腰时那瞬间的瑟缩,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这个小女孩,虽然是奉命保护她,却让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丢失的妹妹,对她有着浓厚的兄妹情谊。

  当年妹妹走失时,也是这般瘦小的身量,眉眼间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总爱踮着脚学大人做事。

  如今看着林渔明明受了委屈,却还强撑着用手势比划得轻快,

  那股倔强的模样,像极了记忆里妹妹攥着糖人不肯哭的样子,让他心里又酸又软。

  “以后不准再这样莽撞。”他伸手按住她还在比划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湿冷的布料传过来,语气里添了几分兄长般的严厉,

  “再遇着这种事,先往人多的地方去,或者……”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去官府。”

  林渔被他按住的手指动了动,抬头时眼里带着点茫然,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放柔了语气。

  她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嘀咕。

  陈大哥对她实在是好,好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