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望仙楼的魂-《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管事斜倚在镶玉太师椅上,羊脂玉扳指叩击着黄花梨桌面,

  翡翠扳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身后十二扇嵌螺钿屏风上,正绘着历代名厨挥勺掌灶的盛景。

  最后一关,画心。画出你心中望仙楼最珍贵之物,画得好,留;画不好,滚。

  这算哪门子考核?络腮胡的壮汉将狼毫摔在砚台里,溅起的墨点在素绢上绽开狰狞的花,

  老子在灶前守了二十年砂锅,可不是来这儿当酸秀才!

  望仙楼的招牌菜踏雪寻梅,若不是心中藏着梅香雪韵,单凭火候能炖出这等滋味?

  管事冷笑,袖口金线绣着的饕餮纹随着动作张牙舞爪,

  作画即作心,不懂取舍之道,如何掌得了御膳房的乾坤鼎?

  时辰有限。管事用象牙茶拨轻叩茶盏,

  沸水冲开的龙井泛起碧色涟漪,三柱香后,画架前见真章。

  这不公平!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把狼毫摔在案上,墨汁溅在刚画了一半的糖醋鲤鱼图上,

  我爹在城郊开了十年小饭馆,教我的都是颠勺火候,哪会画这些酸文假醋的玩意儿!

  望仙楼的招牌菜凤凰涅盘,光凭火候就能做出来?管事冷笑,起身时衣摆扫过摆满端砚的长案,

  那只浴火重生的锦鸡,须得用三十三种香料在心中勾勒七日,方能知晓如何将普通食材化作珍馐。

  作画,作的是心。

  人群的骚动声渐渐弱下去,唯有宣纸上毛笔游走的沙沙声。

  邻座的胖厨子已经画完,笔下是望仙楼镇楼之宝琥珀琉璃盏,金丝包裹的蜜饯在画中晶莹剔透。

  林渔却仍盯着素绢,恍惚看见现代厨房里的智能烹饪机。

  第一柱香燃到尽头,青烟在梁间盘绕成诡谲的形状。

  有人开始勾勒望仙楼鎏金匾额,有人画着价值千金的雪顶燕窝。

  林渔却盯着素绢发怔,月光漫过案几,恍惚看见两个时空在眼前重叠——

  现代料理台上的分子料理枪,与望仙楼铜锅里咕嘟作响的高汤;

  智能屏上跳动的烹饪数据,和老厨工布满刀疤的手在灶火中翻飞的残影。

  第二柱香燃到中段,火星突然爆出噼啪声响。

  林渔猛地抓起笔,素绢上晕开第一笔时,

  墨汁在素绢上晕开的刹那,她要画的,从来不是某道珍馐。

  她仿佛听见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望仙楼真正的秘方,不在菜谱里......

  她要画的,从来不是某道珍馐。

  墨汁在宣纸上洇开苍劲的轮廓,林渔手腕翻转如行云流水。

  她笔下并非珍馐佳肴,亦非楼阁盛景,而是一间狭小昏暗的柴房——

  歪斜的木架上堆满柴禾,墙缝里插着半支枯萎的紫苏,

  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正躺在飘落的枯叶间。

  画面一角,隐约可见苍老的手指将钥匙缓缓推入墙缝。

  这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围观的他人发出嗤笑,柴房也配称作望仙楼最珍贵之物?

  管事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凝固。

  他猛地起身,翡翠扳指坠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画案前。

  晨光下,他盯着画作的眼神如同被雷击般震颤,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林渔执笔的手微微发抖,喉头发出含混的气音,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字句。

  围观学徒的讥笑声如潮水漫来,有人指着他扭曲的唇形哄笑:原来是个哑巴!难怪画些没人懂的鬼东西!

  安静!管事突然暴喝,震得画案上的砚台都跟着晃了晃。

  他颤巍巍的手抚过画中那把铜钥匙,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

  二十年前,我师父临终前也是将钥匙藏进柴房,说真正的传承不在菜谱里......

  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身着锦缎的少东家踩着满地碎片走来,腰间玉坠撞出清脆的叮鸣:

  父亲总说老规矩该改改了,如今望仙楼要扩建分号,靠的是精美的菜式和响亮的招牌,

  他轻蔑地瞥向林渔,可不是靠一个哑巴的臆想。

  林渔突然抓住少东家的衣袖,被甩开时踉跄着撞翻画架。

  素绢飘落的瞬间,她急中生智用木炭在青砖上画出更多画面:

  老厨工手把手教孩童辨味、深夜里学徒们围着火炉讨论改良食谱、破损的菜谱在几代人手中反复修补......

  最后一笔,她重重画出自己比划着哑语,而管事正认真倾听的模样。

  围观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管事弯腰捡起地上的素绢,

  将它与青砖上的炭笔画重叠,苍老的声音带着破竹般的坚定:这些画里,藏着望仙楼的魂。

  他转向少东家,当年你祖父创立望仙楼,靠的不是金碧辉煌的楼阁,是厨人间口传心授的执着。

  阳光透过雕花窗在青砖上蜿蜒游走,终于爬上林渔沾着墨渍的侧脸。

  少女急得眼眶发红,喉间发出含混的气音,左手攥着素绢,

  右手用力比划着的手势,短碎的发梢在晨光里微微发颤。

  我懂。管事声音突然发涩,翡翠扳指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望着少女笔下斑驳的柴房,恍惚看见幼时的自己踮脚偷尝酱料,被师父笑着点了个黑鼻头的模样。

  林渔浑身一震,炭笔掉在地上。

  炭笔坠地的脆响惊得众人屏息,

  林渔盯着青砖上炸开的墨点,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僵硬。

  她根本没有关于望仙楼的记忆,穿越醒来时只记得自己的记忆,原主的记忆是模糊的。

  可当笔尖触到素绢,那些画面却不受控地涌出来:

  管事那句像把钥匙,猛然拧开她脑海深处的暗门。

  当笔尖刺破素绢的刹那,陌生的画面如潮水翻涌——

  深秋的银杏叶落在灶台,老厨工布满裂口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将碾碎的八角凑到她鼻前:

  闻仔细了,这是望仙楼的魂。

  月光漫过雕花窗棂的深夜,管事佝偻着背擦拭泛黄的菜谱,

  烛火在他眼角皱纹里明明灭灭,银白的发丝垂落在八珍谱三个烫金大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