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程浩是被浓郁的肉香味叫醒的。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勾魂夺魄的、让肚子自动演奏交响乐的肉包子香。
他像梦游一样飘到厨房门口，眼前景象让他瞬间清醒：苏小满站在灶台前，沈阿婆在旁边指点，蒸笼冒着腾腾白气，而周老先生正坐在小凳子上——剁肉馅？
“周爷爷，您这是……”程浩揉眼睛。
周老先生抬头，推了推老花镜：“剁肉馅是个技术活，要七分瘦三分肥，刀背拍松，刀刃细剁，不能太碎，要保留肉的口感。”他手起刀落，砧板发出有节奏的“哆哆”声，专业得像个退休特级厨师。
“您还会这个？”
“当年在饮食公司，我负责整理传统菜谱，实操也会一点。”周老先生微笑，“清河那会儿老缠着我教他做包子，说学会了就能自己开早餐店，不用早起排队。”
沈阿婆哼了一声：“他学会了？他做的那包子，皮厚得像城墙，馅咸得能腌菜。”
“但很有创意。”周老先生眼神怀念，“他在包子里加过碧螺春茶末，叫‘茶香包’；还试过桂花糖馅的肉包子，说叫‘甜咸交响曲’。”
程浩想象那个味道，脸皱成一团：“黑暗料理啊……”
“但有人爱吃。”沈阿婆难得没继续吐槽，“街口修自行车的老王，就爱他那口咸甜包子，说配早酒正好。”
蒸笼计时器响了。苏小满掀开笼盖，白雾弥漫中，十二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露出来，皮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里面汤汁的晃动。
“灌汤包？”程浩凑近。
“姑苏小笼包改良版。”苏小满小心地夹起一个，放在小碟里，“二爷爷食谱上卷最后一页，有个潦草的笔记：‘若得下卷，先试此包’。我按上卷的基础做法，结合周爷爷的指导做的。”
程浩迫不及待想拿，被沈阿婆用筷子敲手：“急什么！烫！”
果然，包子一咬开，滚烫的汤汁涌出来，程浩烫得直哈气，但舍不得吐——太鲜了！猪肉的醇厚，蟹粉的鲜甜（虽然买不起真蟹粉，用鸭蛋黄和姜末模拟），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清香。
“这是什么味道？”他仔细品味。
“藕汁。”周老先生说，“清河独创。藕园产藕，他取新鲜藕节榨汁，和在肉馅里，既解腻又增清香。”
程浩吃完一个，意犹未尽：“所以‘包子’线索，就是让我们做这个包子？然后呢？”
“然后等。”林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也是被香味吸引来的，手里还拿着平板，“我分析了昨晚的光码。‘BAO’之后的那串节奏，如果转换成数字，是3、1、4、1、5、9……”
“圆周率？”程浩瞪眼。
“开头几位是。”林墨推眼镜，“但如果结合园林布局，可能是坐标。藕园平面图可以看作坐标系，数字可能对应步数或方位。”
苏小满又夹出几个包子：“先吃早饭，边吃边想。”
四人（沈阿婆和周老先生也被留下）围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晨光中的藕园格外宁静，只有元宝在池塘里悠闲游动，偶尔瞥向这边，仿佛也在等包子。
沈阿婆咬了一口包子，细细品味，点头：“七八分像了。清河那家伙，做菜不守规矩，但总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阿婆，您和二爷爷……”苏小满试探地问。
沈阿婆放下筷子，看向池塘，眼神悠远：“我和他啊，从小吵到大。他说我绣花太死板，我说他做菜太胡闹。后来……”她顿了顿，“后来他出国前，说要给我做一辈子包子，让我给他绣一辈子衣服。”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然后呢？”程浩小声问。
“然后他走了，我没绣。”沈阿婆拿起筷子，继续吃包子，“包子倒是吃了不少，他每次回国都做，一次比一次难吃，说国外材料不对。”
周老先生轻声补充：“清河在国外开了家‘苏味小馆’，卖改良中餐。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藕汁包子，起名叫‘相思包’，说吃了能想起家乡的味道。”
“肉麻。”沈阿婆评价，但眼角有些湿。
程浩忽然觉得嘴里的包子有了不一样的滋味。他看向池塘，元宝正静静看着他们，那眼神，仿佛真的通人性。
---
早饭后，解谜继续。
林墨在平板上调出藕园平面图，将昨晚的数字输入：“3、1、4、1、5、9……如果以听雨轩为正中心(0,0)，3步可能指往东走三步。”
“然后呢？1步？”程浩站在院子里，“往哪走？”
“可能需要结合‘BAO’。”苏小满说，“B是北，A是西，O是……圆？”
“O可能是原点，或者圆形的东西。”林墨环顾院子，“藕园里圆形的东西……池塘、月亮门（虽然塌了）、还有后院那个石磨。”
“一个个试！”程浩来劲了。
于是上午的藕园，出现了这样一幕：三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园子里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先往北三步……不对，B可能是包子，包子在厨房！”
“厨房是方形不是圆啊！”
“那O可能是元宝！元宝是圆的！”
池塘里，元宝仿佛听懂了，甩了甩尾巴，游到池塘正中央——那里确实最圆。
林墨测量：“如果以元宝为中心，3步半径画圆，范围包括假山、西厢房墙角、和那棵老桂花树。”
“树下！”程浩冲到桂花树下，开始挖。
“你小心点！”苏小满赶紧拦，“万一挖到树根……”
已经晚了。程浩一铲子下去，碰到硬物。不是树根，是个陶罐。
“找到了！”他兴奋地刨开土，抱出罐子。罐子不大，口用蜡封着，罐身画着简笔笑脸。
三人围拢。林墨小心地去掉蜡封，打开罐子——里面没有食谱下卷，只有一张叠起来的纸，和一个小布袋。
纸上画着个滑稽的漫画：一个人（明显是二爷爷的自画像）指着池塘，气泡对话框里写着：“笨！包子馅的秘方在池底！但要先喂饱守门鱼！”
布袋里是鱼食，闻着有特别的香气。
“池底？”程浩看向池塘，“所以还是要下水？但‘守门鱼’……元宝？”
元宝适时地浮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
“它这是……要吃的？”苏小满问。
程浩打开布袋，抓了一小把鱼食。元宝立刻游到岸边，嘴巴张得老大。
鱼食撒下去，元宝优雅地吃着。吃完后，它没有游开，而是用尾巴拍打水面，拍出特定的节奏：三下快，两下慢。
“又是密码？”程浩头大。
林墨已经打开录音：“我录下来分析。但这可能需要专业设备，我们……”
话没说完，元宝突然潜入水底。几秒钟后，池塘中央冒起一串气泡，接着，一块石板缓缓从池底升起——不是真的石板，是类似石板颜色的浮板，上面用防水材料贴着一张纸。
“这鱼真成精了！”程浩目瞪口呆。
林墨找来长竹竿，小心翼翼地把浮板拨到岸边。纸上是打印的字迹：
《藕园笑哈哈·食谱下卷·第一页》 菜名：哈哈包（原名相思包，但叫哈哈更开心） 核心秘方：藕园池塘东角第三块石板下，埋有三十年陈藕粉三斤，取一两入馅，余下省着用。 P.S.：找到这页的聪明人，池底还有惊喜，但今晚子时再来，记得带潜水镜和厚脸皮。
“潜水镜？厚脸皮？”程浩念出来，“什么鬼？”
“池底有东西，需要下水。”林墨分析，“‘厚脸皮’可能是比喻，也可能真的需要脸皮厚——比如在深夜穿着奇怪装备潜入自家池塘，被邻居看到也不怕。”
程浩想象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
苏小满则关注另一点：“三十年陈藕粉？那不就是二爷爷出国前埋的？还能吃吗？”
“陈年藕粉是药材，越陈越好。”周老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看着那张纸，笑了，“清河这家伙，连这都算好了。池底的东西……我大概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三人齐声问。
周老先生笑而不语，指了指池塘：“晚上你们自己看。记住，子时，月圆之夜最佳——今晚正好。”
---
白天在忙碌中度过。
市集的订单需要完成，苏小满在厨房批量制作梅花糕和定胜糕；林墨继续优化纸模设计，还接到了学校的团体预约；程浩则开始策划“藕园夜游”项目——虽然园子还没修好，但“神秘池底探秘”听起来就很吸引人。
下午，吴经理又来了。这次他没带方案，只带了一盒茶叶。
“碧螺春，明前茶。”他放在石桌上，“昨天看了你们的市集表现，我很受启发。所以今天不是来谈合作，是来学习的。”
程浩警惕：“学习什么？”
“学习怎么把文化做得有趣。”吴经理认真地说，“我们公司的项目太‘正确’了，正确但无聊。你们虽然粗糙，但有生命力。”他看向池塘，“特别是那条锦鲤，它昨天在直播里出镜率很高。”
元宝仿佛听懂了，跃出水面，水花精准地溅到吴经理的皮鞋上。
吴经理愣了下，大笑：“连鱼都有性格！这就是我们做不到的！”
他待了一下午，帮忙打包点心，听周老先生讲老姑苏的故事，甚至还跟沈阿婆学了两针刺绣——绣得像蜈蚣爬。
临走时，他说：“我不打扰你们了。但如果需要推广资源或者法律咨询，随时找我。还有，”他压低声音，“池底的东西，我建议你们悄悄挖，别声张。有些老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话让三人心里一紧。
送走吴经理，沈阿婆突然说：“今晚我留下。”
“阿婆，子时很晚……”
“我睡得晚。”沈阿婆不容拒绝，“清河那家伙在水底藏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周老先生也说：“我也留下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于是，晚上十一点，藕园里聚集了五个人和一条鱼。月光很亮，确实接近满月，园子里的景物清晰可见。
装备是下午临时凑的：程浩从表哥那借来两套潜水镜和呼吸管（只能浮潜），林墨准备了防水手电和绳索，苏小满煮了姜汤——预防感冒。
子时（晚上十一点）一到，池塘中央又开始冒气泡。这次不是浮板，而是水底隐约有光透出来，绿莹莹的，像水鬼的眼睛。
“我下去。”程浩脱掉外套，里面居然穿了泳裤——他早有准备。
“小心点。”苏小满给他腰上系绳子，“有不对劲就拉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程浩戴上潜水镜，咬住呼吸管，做了个“OK”的手势，“噗通”跳进池塘。
水比想象中凉。他打了个哆嗦，打开手电。池水不算太浑浊，能看见水草和游动的小鱼——都离他远远的。
按指示，他游向东角。果然，池底铺着石板，大小不一。他数到第三块，试着搬动——石板是松动的！
他浮上来换气，兴奋地说：“能搬开！下面有东西！”
第二次下潜，他用力搬开石板。下面是个防水的金属盒子，不大，但很沉。他抱起盒子，拉绳子示意。
岸上三人用力拉，程浩抱着盒子浮出水面。
“拿到了！”
上岸后，程浩冻得直哆嗦，苏小满赶紧给他披上毛巾。盒子放在地上，月光下闪着冷光。
是个老式饼干盒，印着“上海泰康饼干”的图案，但锈迹斑斑。锁是密码锁，三位数。
“密码是多少？”程浩搓着手。
林墨检查盒子：“没有提示。但三位数，可能是生日、纪念日或者……”
“试试清河出国那年。”周老先生说，“1985。”
程浩拨动密码锁：1-9-8-5。没开。
“阿婆的生日？”程浩试探。
沈阿婆瞪他：“我不知道他设的什么密码！”
“那试试藕园建成年份？”苏小满说。
“藕园是清代建的，三位数不对……”
众人一筹莫展时，元宝突然用尾巴拍打水面，拍出节奏：一下，三下，四下。
“1、3、4？”林墨记录。
程浩试了1-3-4。“咔哒”，锁开了！
“元宝你真知道密码？！”程浩震惊地看着锦鲤。
元宝优雅地转身，游走了，深藏功与名。
打开盒子，里面用油纸包着几样东西：一本更厚的笔记本（食谱下卷），一卷老胶卷，一个小瓷瓶，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二爷爷，站在池塘边，手里抱着一条——锦鲤？比元宝小得多，但模样很像。
照片背面写着：“1985年夏，与元宝之母‘金元宝’合影。此鱼通灵，其后代当守藕园百年。清河记。”
“元宝是……鱼二代？”程浩傻眼，“不对，这都多少代了？锦鲤能活这么久？”
“正常不能。”周老先生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但清河可能用了特殊方法。这瓶子里……是中药配方，我看看：何首乌、黄精、枸杞……都是延年益寿的药材，磨成粉混在鱼食里。”
所以元宝这么通人性，可能是祖传的？还吃了补药？
苏小满翻开食谱下卷。第一页就是完整的“哈哈包”配方，后面还有几十道菜，每道都有奇怪的名字：“笑掉牙松鼠鳜鱼”、“乐开花樱桃肉”、“笑哈哈全家福”……
而且每道菜后面都附了一个小笑话或趣闻。比如“笑掉牙松鼠鳜鱼”下面写：
“此菜原名‘松鹤延年’，但某次清河做给外国朋友吃，朋友被鱼刺卡住，表情滑稽如松鼠，遂改名。提示：去刺要净，否则真会笑掉牙——因为牙被卡掉了。”
翻到最后一页，又是一行字：
“至此，姑苏笑哈哈食谱全卷毕。但厨艺之道，不在复刻，在创新与分享。望尔等承我衣钵，不必拘泥，但求开心。另：胶卷内有惊喜，需寻老式幻灯机观之。清河绝笔。”
胶卷！还有幻灯片！
但老式幻灯机这年头哪找？
“我有一台。”周老先生说，“当年清河送的，一直留着。”
“那现在就看！”程浩迫不及待。
“不急。”沈阿婆看向池塘，“池底的光还没灭，而且……你们听。”
安静下来，确实能听到池塘底传来轻微的“嗡嗡”声，像机械运转。
林墨测量水温：“池底温度比水面高约2度，可能有热源。”
“还有东西？”程浩看向黑漆漆的池水，打了个寒颤，“我不会又要下去吧？”
“明天白天再说。”周老先生收起盒子，“今夜已收获颇丰。而且子时已过，阴气重，不宜再探。”
五人回到听雨轩，围着石桌。姜汤下肚，身体暖和起来，但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食谱下卷、神秘胶卷、祖传锦鲤、池底的机械声……二爷爷到底在藕园里藏了多少秘密？
沈阿婆拿起那张老照片，看了很久，轻声说：“这家伙，连鱼都算计好了。”
周老先生笑：“他一向如此。走一步，算十步。”
程浩忽然问：“周爷爷，沈阿婆，你们和二爷爷……到底为什么没在一起？”
院子里安静了。沈阿婆放下照片，看向窗外月光。
“因为太像了。”她最终说，“都倔，都觉得自己对。他说要出国闯荡，我说要守着姑苏。他说世界很大，我说根在这里。”她笑了笑，皱纹在月光下很温柔，“后来想想，也许这样也好。他成了我记忆里永远年轻的样子，我成了他梦里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苏小满眼眶有点湿。程浩也沉默了。
林墨推了推眼镜，难得感性地说：“但从结果看，你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守着藕园。沈阿婆守在这里，周爷爷守着记忆，二爷爷在海外传播姑苏文化。殊途同归。”
“书呆还是这么会说话。”沈阿婆笑了，拍拍林墨的肩，“好了，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挖池底呢。”
各自回房前，程浩又去看了眼池塘。月光下，池底的光还在幽幽地亮着，元宝在水面缓缓游动，像在巡逻。
他忽然觉得，这藕园就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谜语，而他们，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回到房间，程浩发现手机有未读消息——是吴经理发来的：
“无意打扰，但刚查资料发现：藕园池塘在民国时期曾作为私人影院，池底可能有老式放映设备。若真发现，请务必保密，那是珍贵文物。需要专业协助可联系我。祝好运。”
池底……私人影院？
程浩看着窗外池塘的微光，忽然期待起明天了。
---
（第六章完）
他像梦游一样飘到厨房门口，眼前景象让他瞬间清醒：苏小满站在灶台前，沈阿婆在旁边指点，蒸笼冒着腾腾白气，而周老先生正坐在小凳子上——剁肉馅？
“周爷爷，您这是……”程浩揉眼睛。
周老先生抬头，推了推老花镜：“剁肉馅是个技术活，要七分瘦三分肥，刀背拍松，刀刃细剁，不能太碎，要保留肉的口感。”他手起刀落，砧板发出有节奏的“哆哆”声，专业得像个退休特级厨师。
“您还会这个？”
“当年在饮食公司，我负责整理传统菜谱，实操也会一点。”周老先生微笑，“清河那会儿老缠着我教他做包子，说学会了就能自己开早餐店，不用早起排队。”
沈阿婆哼了一声：“他学会了？他做的那包子，皮厚得像城墙，馅咸得能腌菜。”
“但很有创意。”周老先生眼神怀念，“他在包子里加过碧螺春茶末，叫‘茶香包’；还试过桂花糖馅的肉包子，说叫‘甜咸交响曲’。”
程浩想象那个味道，脸皱成一团：“黑暗料理啊……”
“但有人爱吃。”沈阿婆难得没继续吐槽，“街口修自行车的老王，就爱他那口咸甜包子，说配早酒正好。”
蒸笼计时器响了。苏小满掀开笼盖，白雾弥漫中，十二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露出来，皮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里面汤汁的晃动。
“灌汤包？”程浩凑近。
“姑苏小笼包改良版。”苏小满小心地夹起一个，放在小碟里，“二爷爷食谱上卷最后一页，有个潦草的笔记：‘若得下卷，先试此包’。我按上卷的基础做法，结合周爷爷的指导做的。”
程浩迫不及待想拿，被沈阿婆用筷子敲手：“急什么！烫！”
果然，包子一咬开，滚烫的汤汁涌出来，程浩烫得直哈气，但舍不得吐——太鲜了！猪肉的醇厚，蟹粉的鲜甜（虽然买不起真蟹粉，用鸭蛋黄和姜末模拟），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清香。
“这是什么味道？”他仔细品味。
“藕汁。”周老先生说，“清河独创。藕园产藕，他取新鲜藕节榨汁，和在肉馅里，既解腻又增清香。”
程浩吃完一个，意犹未尽：“所以‘包子’线索，就是让我们做这个包子？然后呢？”
“然后等。”林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也是被香味吸引来的，手里还拿着平板，“我分析了昨晚的光码。‘BAO’之后的那串节奏，如果转换成数字，是3、1、4、1、5、9……”
“圆周率？”程浩瞪眼。
“开头几位是。”林墨推眼镜，“但如果结合园林布局，可能是坐标。藕园平面图可以看作坐标系，数字可能对应步数或方位。”
苏小满又夹出几个包子：“先吃早饭，边吃边想。”
四人（沈阿婆和周老先生也被留下）围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晨光中的藕园格外宁静，只有元宝在池塘里悠闲游动，偶尔瞥向这边，仿佛也在等包子。
沈阿婆咬了一口包子，细细品味，点头：“七八分像了。清河那家伙，做菜不守规矩，但总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阿婆，您和二爷爷……”苏小满试探地问。
沈阿婆放下筷子，看向池塘，眼神悠远：“我和他啊，从小吵到大。他说我绣花太死板，我说他做菜太胡闹。后来……”她顿了顿，“后来他出国前，说要给我做一辈子包子，让我给他绣一辈子衣服。”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然后呢？”程浩小声问。
“然后他走了，我没绣。”沈阿婆拿起筷子，继续吃包子，“包子倒是吃了不少，他每次回国都做，一次比一次难吃，说国外材料不对。”
周老先生轻声补充：“清河在国外开了家‘苏味小馆’，卖改良中餐。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藕汁包子，起名叫‘相思包’，说吃了能想起家乡的味道。”
“肉麻。”沈阿婆评价，但眼角有些湿。
程浩忽然觉得嘴里的包子有了不一样的滋味。他看向池塘，元宝正静静看着他们，那眼神，仿佛真的通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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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解谜继续。
林墨在平板上调出藕园平面图，将昨晚的数字输入：“3、1、4、1、5、9……如果以听雨轩为正中心(0,0)，3步可能指往东走三步。”
“然后呢？1步？”程浩站在院子里，“往哪走？”
“可能需要结合‘BAO’。”苏小满说，“B是北，A是西，O是……圆？”
“O可能是原点，或者圆形的东西。”林墨环顾院子，“藕园里圆形的东西……池塘、月亮门（虽然塌了）、还有后院那个石磨。”
“一个个试！”程浩来劲了。
于是上午的藕园，出现了这样一幕：三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园子里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先往北三步……不对，B可能是包子，包子在厨房！”
“厨房是方形不是圆啊！”
“那O可能是元宝！元宝是圆的！”
池塘里，元宝仿佛听懂了，甩了甩尾巴，游到池塘正中央——那里确实最圆。
林墨测量：“如果以元宝为中心，3步半径画圆，范围包括假山、西厢房墙角、和那棵老桂花树。”
“树下！”程浩冲到桂花树下，开始挖。
“你小心点！”苏小满赶紧拦，“万一挖到树根……”
已经晚了。程浩一铲子下去，碰到硬物。不是树根，是个陶罐。
“找到了！”他兴奋地刨开土，抱出罐子。罐子不大，口用蜡封着，罐身画着简笔笑脸。
三人围拢。林墨小心地去掉蜡封，打开罐子——里面没有食谱下卷，只有一张叠起来的纸，和一个小布袋。
纸上画着个滑稽的漫画：一个人（明显是二爷爷的自画像）指着池塘，气泡对话框里写着：“笨！包子馅的秘方在池底！但要先喂饱守门鱼！”
布袋里是鱼食，闻着有特别的香气。
“池底？”程浩看向池塘，“所以还是要下水？但‘守门鱼’……元宝？”
元宝适时地浮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
“它这是……要吃的？”苏小满问。
程浩打开布袋，抓了一小把鱼食。元宝立刻游到岸边，嘴巴张得老大。
鱼食撒下去，元宝优雅地吃着。吃完后，它没有游开，而是用尾巴拍打水面，拍出特定的节奏：三下快，两下慢。
“又是密码？”程浩头大。
林墨已经打开录音：“我录下来分析。但这可能需要专业设备，我们……”
话没说完，元宝突然潜入水底。几秒钟后，池塘中央冒起一串气泡，接着，一块石板缓缓从池底升起——不是真的石板，是类似石板颜色的浮板，上面用防水材料贴着一张纸。
“这鱼真成精了！”程浩目瞪口呆。
林墨找来长竹竿，小心翼翼地把浮板拨到岸边。纸上是打印的字迹：
《藕园笑哈哈·食谱下卷·第一页》 菜名：哈哈包（原名相思包，但叫哈哈更开心） 核心秘方：藕园池塘东角第三块石板下，埋有三十年陈藕粉三斤，取一两入馅，余下省着用。 P.S.：找到这页的聪明人，池底还有惊喜，但今晚子时再来，记得带潜水镜和厚脸皮。
“潜水镜？厚脸皮？”程浩念出来，“什么鬼？”
“池底有东西，需要下水。”林墨分析，“‘厚脸皮’可能是比喻，也可能真的需要脸皮厚——比如在深夜穿着奇怪装备潜入自家池塘，被邻居看到也不怕。”
程浩想象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
苏小满则关注另一点：“三十年陈藕粉？那不就是二爷爷出国前埋的？还能吃吗？”
“陈年藕粉是药材，越陈越好。”周老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看着那张纸，笑了，“清河这家伙，连这都算好了。池底的东西……我大概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三人齐声问。
周老先生笑而不语，指了指池塘：“晚上你们自己看。记住，子时，月圆之夜最佳——今晚正好。”
---
白天在忙碌中度过。
市集的订单需要完成，苏小满在厨房批量制作梅花糕和定胜糕；林墨继续优化纸模设计，还接到了学校的团体预约；程浩则开始策划“藕园夜游”项目——虽然园子还没修好，但“神秘池底探秘”听起来就很吸引人。
下午，吴经理又来了。这次他没带方案，只带了一盒茶叶。
“碧螺春，明前茶。”他放在石桌上，“昨天看了你们的市集表现，我很受启发。所以今天不是来谈合作，是来学习的。”
程浩警惕：“学习什么？”
“学习怎么把文化做得有趣。”吴经理认真地说，“我们公司的项目太‘正确’了，正确但无聊。你们虽然粗糙，但有生命力。”他看向池塘，“特别是那条锦鲤，它昨天在直播里出镜率很高。”
元宝仿佛听懂了，跃出水面，水花精准地溅到吴经理的皮鞋上。
吴经理愣了下，大笑：“连鱼都有性格！这就是我们做不到的！”
他待了一下午，帮忙打包点心，听周老先生讲老姑苏的故事，甚至还跟沈阿婆学了两针刺绣——绣得像蜈蚣爬。
临走时，他说：“我不打扰你们了。但如果需要推广资源或者法律咨询，随时找我。还有，”他压低声音，“池底的东西，我建议你们悄悄挖，别声张。有些老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话让三人心里一紧。
送走吴经理，沈阿婆突然说：“今晚我留下。”
“阿婆，子时很晚……”
“我睡得晚。”沈阿婆不容拒绝，“清河那家伙在水底藏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周老先生也说：“我也留下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于是，晚上十一点，藕园里聚集了五个人和一条鱼。月光很亮，确实接近满月，园子里的景物清晰可见。
装备是下午临时凑的：程浩从表哥那借来两套潜水镜和呼吸管（只能浮潜），林墨准备了防水手电和绳索，苏小满煮了姜汤——预防感冒。
子时（晚上十一点）一到，池塘中央又开始冒气泡。这次不是浮板，而是水底隐约有光透出来，绿莹莹的，像水鬼的眼睛。
“我下去。”程浩脱掉外套，里面居然穿了泳裤——他早有准备。
“小心点。”苏小满给他腰上系绳子，“有不对劲就拉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程浩戴上潜水镜，咬住呼吸管，做了个“OK”的手势，“噗通”跳进池塘。
水比想象中凉。他打了个哆嗦，打开手电。池水不算太浑浊，能看见水草和游动的小鱼——都离他远远的。
按指示，他游向东角。果然，池底铺着石板，大小不一。他数到第三块，试着搬动——石板是松动的！
他浮上来换气，兴奋地说：“能搬开！下面有东西！”
第二次下潜，他用力搬开石板。下面是个防水的金属盒子，不大，但很沉。他抱起盒子，拉绳子示意。
岸上三人用力拉，程浩抱着盒子浮出水面。
“拿到了！”
上岸后，程浩冻得直哆嗦，苏小满赶紧给他披上毛巾。盒子放在地上，月光下闪着冷光。
是个老式饼干盒，印着“上海泰康饼干”的图案，但锈迹斑斑。锁是密码锁，三位数。
“密码是多少？”程浩搓着手。
林墨检查盒子：“没有提示。但三位数，可能是生日、纪念日或者……”
“试试清河出国那年。”周老先生说，“1985。”
程浩拨动密码锁：1-9-8-5。没开。
“阿婆的生日？”程浩试探。
沈阿婆瞪他：“我不知道他设的什么密码！”
“那试试藕园建成年份？”苏小满说。
“藕园是清代建的，三位数不对……”
众人一筹莫展时，元宝突然用尾巴拍打水面，拍出节奏：一下，三下，四下。
“1、3、4？”林墨记录。
程浩试了1-3-4。“咔哒”，锁开了！
“元宝你真知道密码？！”程浩震惊地看着锦鲤。
元宝优雅地转身，游走了，深藏功与名。
打开盒子，里面用油纸包着几样东西：一本更厚的笔记本（食谱下卷），一卷老胶卷，一个小瓷瓶，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二爷爷，站在池塘边，手里抱着一条——锦鲤？比元宝小得多，但模样很像。
照片背面写着：“1985年夏，与元宝之母‘金元宝’合影。此鱼通灵，其后代当守藕园百年。清河记。”
“元宝是……鱼二代？”程浩傻眼，“不对，这都多少代了？锦鲤能活这么久？”
“正常不能。”周老先生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但清河可能用了特殊方法。这瓶子里……是中药配方，我看看：何首乌、黄精、枸杞……都是延年益寿的药材，磨成粉混在鱼食里。”
所以元宝这么通人性，可能是祖传的？还吃了补药？
苏小满翻开食谱下卷。第一页就是完整的“哈哈包”配方，后面还有几十道菜，每道都有奇怪的名字：“笑掉牙松鼠鳜鱼”、“乐开花樱桃肉”、“笑哈哈全家福”……
而且每道菜后面都附了一个小笑话或趣闻。比如“笑掉牙松鼠鳜鱼”下面写：
“此菜原名‘松鹤延年’，但某次清河做给外国朋友吃，朋友被鱼刺卡住，表情滑稽如松鼠，遂改名。提示：去刺要净，否则真会笑掉牙——因为牙被卡掉了。”
翻到最后一页，又是一行字：
“至此，姑苏笑哈哈食谱全卷毕。但厨艺之道，不在复刻，在创新与分享。望尔等承我衣钵，不必拘泥，但求开心。另：胶卷内有惊喜，需寻老式幻灯机观之。清河绝笔。”
胶卷！还有幻灯片！
但老式幻灯机这年头哪找？
“我有一台。”周老先生说，“当年清河送的，一直留着。”
“那现在就看！”程浩迫不及待。
“不急。”沈阿婆看向池塘，“池底的光还没灭，而且……你们听。”
安静下来，确实能听到池塘底传来轻微的“嗡嗡”声，像机械运转。
林墨测量水温：“池底温度比水面高约2度，可能有热源。”
“还有东西？”程浩看向黑漆漆的池水，打了个寒颤，“我不会又要下去吧？”
“明天白天再说。”周老先生收起盒子，“今夜已收获颇丰。而且子时已过，阴气重，不宜再探。”
五人回到听雨轩，围着石桌。姜汤下肚，身体暖和起来，但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食谱下卷、神秘胶卷、祖传锦鲤、池底的机械声……二爷爷到底在藕园里藏了多少秘密？
沈阿婆拿起那张老照片，看了很久，轻声说：“这家伙，连鱼都算计好了。”
周老先生笑：“他一向如此。走一步，算十步。”
程浩忽然问：“周爷爷，沈阿婆，你们和二爷爷……到底为什么没在一起？”
院子里安静了。沈阿婆放下照片，看向窗外月光。
“因为太像了。”她最终说，“都倔，都觉得自己对。他说要出国闯荡，我说要守着姑苏。他说世界很大，我说根在这里。”她笑了笑，皱纹在月光下很温柔，“后来想想，也许这样也好。他成了我记忆里永远年轻的样子，我成了他梦里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苏小满眼眶有点湿。程浩也沉默了。
林墨推了推眼镜，难得感性地说：“但从结果看，你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守着藕园。沈阿婆守在这里，周爷爷守着记忆，二爷爷在海外传播姑苏文化。殊途同归。”
“书呆还是这么会说话。”沈阿婆笑了，拍拍林墨的肩，“好了，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挖池底呢。”
各自回房前，程浩又去看了眼池塘。月光下，池底的光还在幽幽地亮着，元宝在水面缓缓游动，像在巡逻。
他忽然觉得，这藕园就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谜语，而他们，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回到房间，程浩发现手机有未读消息——是吴经理发来的：
“无意打扰，但刚查资料发现：藕园池塘在民国时期曾作为私人影院，池底可能有老式放映设备。若真发现，请务必保密，那是珍贵文物。需要专业协助可联系我。祝好运。”
池底……私人影院？
程浩看着窗外池塘的微光，忽然期待起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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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