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笑林基金与婚礼大作战-《姑苏笑哈哈》

  周一清晨六点,程浩是被手机银行到账提示音吵醒的——不是普通的“叮”,是瑞士银行特别设置的,像阿尔卑斯山牧羊人甩鞭子的脆响:“啪!”

  他盯着屏幕上那一串零,数了三遍:100,000.00。单位:瑞士法郎。换算成人民币……他手抖着打开计算器。

  “六十八万?!”程浩从床上弹起来,脑袋“咚”撞到床架——东厢三的危房还没修,这个坑他睡了两个月,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但今天还是没躲过。

  他穿着睡衣冲进院子,差点撞上正在晨练的林墨——这人在打太极拳,动作标准得像AI生成的。

  “钱!钱到了!”程浩挥舞手机,“六十八万!瑞士法郎!汉斯没开玩笑!”

  林墨缓缓收势,推了推眼镜:“准确说是100,000瑞士法郎,按今日汇率约681,500人民币。但基金使用条款你看了吗?”

  “条款?”程浩愣住。

  “汉斯昨晚发的邮件。”林墨打开平板,调出PDF文件,“‘笑哈哈基金’使用规定:第一,只能用于‘制造和传播笑声’的相关活动;第二,每笔支出需附‘笑声产出报告’;第三,不得用于常规维修、债务偿还等‘无趣事项’。”

  程浩凑过去看,确实白纸黑字写着:“本基金旨在支持创意性、趣味性文化项目,如:喜剧演出、互动体验、传统技艺创新展示等。常规园林维护请另寻资金来源。”

  “这什么意思?”程浩傻眼,“意思是这钱不能修房子?”

  “可以,”林墨翻页,“但必须‘修得有趣’。比如,你可以申请‘用搞笑方式修补月亮门’,但不能申请‘请工人正常修月亮门’。”

  苏小满端着早餐出来,听到这话也呆了:“那我们怎么用?一边讲相声一边抹灰浆?”

  “可能比那更复杂。”林墨调出附件,“汉斯还发了一份‘成功案例’:瑞士某古堡用基金做了‘幽灵喜剧夜游’,游客穿着古装跟着‘搞笑幽灵’逛城堡,门票收入是常规导览的三倍。”

  程浩抓头发:“所以我们必须……把藕园变成游乐场?”

  “文化体验乐园。”林墨纠正,“而且需要在三个月内提交首期项目方案,通过审核才能动用第一笔资金——十万法郎,约六万八人民币。”

  六十八万看得见摸不着,第一笔才六万八。程浩觉得像饿汉看着满汉全席,被告知只能先吃颗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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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时,第二个惊喜——或者说惊吓——来了。

  沈阿婆和周老先生并肩走进来,两人今天都穿了新衣服。沈阿婆是深紫色绣玉兰花的旗袍,周老先生是浅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阿婆,周爷爷,你们这是……”苏小满疑惑。

  沈阿婆清了清嗓子,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决定,把当年没办的事办了。”

  周老先生接话,声音温和但坚定:“办个仪式。不领证,就请老朋友聚聚,在藕园吃顿饭。”

  程浩反应了三秒,跳起来:“婚礼?!你们要补办婚礼?!”

  “算个纪念。”沈阿婆坐下,“四十五年前就该办的。清河那会儿说要当司仪,结果他跑国外去了。”她顿了顿,“现在他回不来了,你们替他。”

  三人面面相觑。策划婚礼?他们连自己下顿饭怎么吃都还没谱。

  “时间呢?”林墨问。

  “下个月十五,中秋。”周老先生说,“还有四周。”

  “要办成什么样?”苏小满小心地问。

  沈阿婆想了想:“不要那种哭哭啼啼的。要笑,要热闹,要……”她看了眼周老先生,“要像我们年轻时候在藕园聚会那样,胡闹但开心。”

  “预算……”程浩刚开口。

  “我们出。”周老先生微笑,“这些年攒了些。但不要豪华,要用心。”

  “还有,”沈阿婆补充,“不准告诉其他人。就请几个老朋友,街坊邻居,还有……”她看向池塘,“元宝也得参加。”

  元宝在池塘里吐了个泡泡,表示收到。

  于是,周一上午的任务清单变成了:

  1. 想个能通过基金审核的“有趣项目”

  2. 策划一场“笑中带泪”的老年婚礼

  3. 同时继续日常经营、哈哈包改进、水底影院修复,以及寻找第三把钥匙

  程浩瘫在石桌上:“我觉得二爷爷在瑞士正笑得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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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门铃又响了。

  这次来的是个陌生姑娘,二十出头,梳着高马尾,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平板和卷尺。她站在门口,像在测量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您好?”苏小满开门。

  姑娘抬头,表情严肃:“我是姑苏大学建筑系研究生,王思然。受市文物局委托,来对藕园进行保护性评估,为后续修复方案提供数据支持。”

  她递上证件和公文,字正腔圆:“根据记录,藕园是市级控保建筑,但长期缺乏系统维护。我需要三天时间进行详细测绘和状况评估,请配合。”

  程浩凑过来:“王同学,你……是王老师的孙女?”

  王思然愣了一下:“您认识我奶奶?”

  “何止认识!”程浩兴奋,“王老师是我们小学班主任!当年我们参加童谣比赛,把她笑进医务室那次,记得吗?”

  王思然表情裂开一道缝:“是你们?奶奶说的‘三个混世魔王’?”

  “正是!”程浩挺胸,“现在是藕园法定继承人!”

  王思然推了推眼镜,重新打量三人,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奶奶说,如果遇到你们,让我……‘小心点’。”

  “放心,我们现在成熟多了。”程浩咧嘴笑。

  林墨已经走上前:“我是林墨,负责藕园的修复规划。可以看一下你的评估标准吗?我这边有前期测绘数据,或许可以共享。”

  王思然眼睛一亮:“你有数据?精度多少?”

  “平面图误差±2厘米,三维模型基于无人机航拍和激光扫描。”林墨调出平板。

  两人迅速进入专业对话,术语乱飞:“点云数据”、“病害图谱”、“木构含水率”、“微生物侵蚀”……

  程浩和苏小满对视,同时感到一种学渣面对学霸的压迫感。

  王思然在工作前,先做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她从包里拿出三双鞋套、三个口罩、三副手套,递给三人:“请穿戴。古建筑评估需要最大限度减少人为污染。”

  程浩看着医用级别的装备:“我们住这儿两个月了,要污染早污染了……”

  “从现在开始规范。”王思然不容置疑,“另外,我需要了解你们近期的活动是否对建筑造成影响。比如,”她指向池塘,“那个水底影院项目,是否做过结构安全评估?”

  “正在做……”程浩心虚。

  “资料。”王思然伸手,“还有施工许可、消防预案、电气安全报告。”

  林墨默默调出文件——大部分是空白。

  王思然眉头皱成川字:“无证施工?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控保建筑内部改造需要层层审批,你们……”

  “王同学,”苏小满赶紧打圆场,“我们知错了。能不能……边评估边指导我们补材料?”

  王思然看着三人——程浩嬉皮笑脸但眼神恳切,苏小满脸红但态度诚恳,林墨面无表情但数据详实——叹了口气。

  “奶奶说你们总能让人又气又没办法。”她收起卷尺,“三天。这三天我会全面评估,同时列出你们需要补办的所有手续清单。但能不能通过,看你们整改。”

  “谢谢王同学!”程浩想握手,被王思然用手套挡开。

  “先洗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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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藕园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三线作战”状态:

  战线一:基金项目策划 程浩在书房里抓耳挠腮。汉斯要求的“有趣项目”必须在一个月内有可见成果,还得能持续运营。 他想了十几个方案:

  · “古装脱口秀”:游客穿古装讲段子——被林墨否决:“脱口秀依赖语言,外国游客体验差。”

  · “锦鲤许愿2.0”:用AR技术让元宝在空中游——被苏小满否决:“太科技,没温度。”

  · “消失的菜谱寻宝”:在园子里藏线索,让游客找失传菜谱——这个有点意思,但需要大量物料。

  最后,程浩灵光一闪:“我们做‘笑林真人实景游戏’!把《姑苏笑林广记》里的笑话变成互动剧情,游客扮演角色,在藕园里解谜闯关,最后奖励是哈哈包!”

  林墨计算可行性:“需要剧本设计、道具制作、动线规划、人员培训。预算约五万,周期三周。符合基金使用范围,且能持续运营。”

  “就这个!”程浩拍板。

  战线二:婚礼策划 苏小满负责这部分。她先去找沈阿婆了解“年轻时的聚会”什么样。

  沈阿婆翻出老相册:“那会儿啊,清河做菜,书呆画画,我绣花,其他朋友有的弹琴有的唱戏。最热闹的一次,大家即兴编了出滑稽戏,《藕园夜话》,把街坊邻居都笑趴下了。”

  “戏的内容呢?” “忘了!就记得清河反串老太太,书呆演棵树,我……”沈阿婆难得脸红,“我演了个追求书呆的蝴蝶精。”

  苏小满想象那个画面,笑了。她有了主意:把婚礼办成“复古游园会”,重现当年的聚会场景。宾客不坐席,而是在园子里自由走动,有戏曲角、书画角、美食角、手工艺角,最后在池塘边举行简单仪式。

  周老先生听了很满意:“像我们年轻时候。但别太累着你们。” “不累!”苏小满兴奋,“而且可以跟基金项目结合——婚礼当天的活动,以后可以变成固定项目‘藕园复古派对’!”

  战线三:王思然的评估 最棘手的是这条战线。王思然用三天时间,把藕园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列出的“问题清单”长达三页A4纸:

  1. 东厢三墙体倾斜度超标,需紧急加固

  2. 水底影院无证施工,需补办所有手续

  3. 厨房电路老化,有火灾隐患

  4. 池塘水质需检测,确认对古建筑基础无影响

  5. 园内树木病虫害,需专业治理 …… 最致命的是最后一条:“综上所述,藕园目前不适合对公众开放。建议闭园整改,通过验收后再行开放。”

  “闭园?!”程浩跳起来,“那我们刚谈的基金项目、婚礼、日常经营全完了!”

  王思然推眼镜:“安全第一。除非你们能在两周内完成紧急整改,并通过初步验收。”

  “两周?!”三人异口同声。

  林墨已经调出清单:“紧急项目包括:东厢三支撑架搭建、厨房电路改造、消防器材配备。预算约三万,工期十天。但需要专业施工队。”

  “钱呢?”程浩问。

  三人沉默。基金的钱不能用于常规维修,自己账上只剩几千。

  “我可以帮忙。”王思然突然说。

  三人愣住。

  “我导师的古建筑修复团队,可以成本价接急单。”王思然表情依然严肃,“但条件是:第一,施工期间我必须全程监督;第二,你们必须严格按规范操作,不能再胡来;第三……”她顿了顿,“婚礼那天,我要带奶奶来。她说想看看现在的藕园,还有你们。”

  程浩感动得想拥抱她,被王思然用手套抵住胸口:“先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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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三个意外降临。

  快递送来一个国际包裹,寄件人:汉斯。里面不是文件,是一本厚重的皮面日记——二爷爷在瑞士的完整日记,以及一封信。

  汉斯的信写道: “苏的日记,我终于整理好了。里面记录了他对藕园的所有设想,还有一些……他年轻时在藕园搞的恶作剧。他说如果你们发现了,可以试着复现,算是‘隔代互动’。” “P.S.:日记最后一页有惊喜,但需要三把钥匙同时插入书房的老座钟才能打开。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两把了吧?第三把在‘最该笑却笑不出来’的地方。”

  程浩立刻翻出之前找到的两把钥匙:一把是继承时律师给的铜钥匙,一把是水底影院找到的铁钥匙。第三把……

  “最该笑却笑不出来?”苏小满思索,“是哪里?医院?殡仪馆?”

  林墨摇头:“二爷爷的思维不会那么阴暗。可能是……考场?会议室?或者……”

  三人同时看向正在院子里严肃测量墙体的王思然。

  “评估现场?”程浩压低声音,“这里确实最该笑——因为终于有人来帮我们正规化了——但笑不出来,因为问题太多了。”

  王思然仿佛听见了,回头:“请不要在工作时间闲聊。”

  程浩赶紧闭嘴。

  日记本身已经足够精彩。三人晚上围坐翻阅,笑声不断:

  · 1979年,二爷爷在藕园搞“首届搞笑大赛”,奖品是“最难吃的包子”——他自己做的。参赛者必须吃完才能投票,结果所有人拉肚子。

  · 1982年,他设计“自动洒水装置”整蛊来偷摘桂花的小混混,结果装置故障,把路过的沈阿婆浇成落汤鸡,被她追打三条街。

  · 1984年,他在池塘里放“机械水怪”(其实就是遥控玩具),吓跑来钓鱼的邻居,结果遥控失灵,水怪卡在排水口,导致池塘水漫金山。

  每段恶作剧后面,二爷爷都写了点评:“失败,但有趣。”“成功,但被打。”“技术有待改进,但效果显着。”

  日记最后一页果然有锁孔示意图,三个孔排成三角形。旁边写:“三匙归位,时光倒转。不是真倒转,是让你们看看我年轻时有多帅。”

  “所以第三把钥匙,”程浩合上日记,“我们必须找到。不是为了开锁,是为了知道二爷爷还藏了什么宝贝。”

  “但‘最该笑却笑不出来’到底是哪?”苏小满苦思。

  林墨突然说:“也许不是地点,是时刻。人一生中,什么时候最该笑却笑不出来?”

  程浩脱口而出:“挨骂的时候!”

  三人对视,同时想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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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程浩硬着头皮敲开了沈阿婆家的门。

  沈阿婆正在绣婚礼要用的盖头,抬头:“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阿婆,”程浩挤出笑脸,“想跟您打听个事。二爷爷以前……有没有在您特别生气的时候,送过您什么东西?比如,您正骂他呢,他突然掏出个礼物?”

  沈阿婆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程浩心跳加速:“真有?”

  “有。”沈阿婆放下绣绷,“最气的一次,是他把我绣了三个月的屏风弄脏了,我追着他打。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盒子,说‘赔你的’。我打开一看,是个破铁片,刻着丑了吧唧的花。我更气了,要扔,他说‘别扔,以后有用’。”

  “铁片还在吗?” “在抽屉里压底呢,几十年没动。”沈阿婆起身,翻找片刻,拿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个生锈的铁片,形状不规则,但边缘有锯齿,像钥匙齿。

  程浩接过,手有点抖。铁片背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给气鼓鼓的阿绣:笑一个,这个送你。虽然你现在想打我。清河。”

  “是这个!”程浩激动,“第三把钥匙!”

  沈阿婆愣住:“什么钥匙?”

  程浩解释了日记和锁孔的事。沈阿婆听完,沉默很久,然后笑了:“这家伙……死了还要我找他藏的东西。”

  “阿婆,这铁片……” “拿去吧。”沈阿婆摆摆手,“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不过,”她盯着程浩,“开了锁,看到什么,得告诉我。”

  “一定!”

  程浩飞奔回藕园。三把钥匙凑齐:铜钥匙、铁钥匙、铁片钥匙。书房里的老座钟果然有三个锁孔,位置和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晚上九点,三人(外加闻讯而来的王思然——她说要记录文物开启过程)聚集在书房。

  “同时插入,同时转动。”林墨说。

  三把钥匙对准锁孔。程浩紧张得手出汗。

  “三、二、一——”

  转动。

  “咔、咔、咔。”三声轻响,座钟正面弹开一个小门,里面不是机械,是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铁盒,比之前找到的都大。

  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信。

  最上面一封,信封上写:“给阿绣和书呆,如果你们一起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成功了。如果只有一个人看到……那就烧了吧。”

  下面还有一封:“给三个小捣蛋:恭喜找到第三把钥匙。现在你们有权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们。”

  再下面,是几十封未寄出的信,收件人都是沈阿婆和周老先生,邮戳日期从1985年一直到2019年。最后一封没写完,停在半句:“阿绣,我梦见藕园的桂花又开了,你还在树下绣花,书呆在画画,我在做包子,元宝的祖奶奶在池子里吐泡泡。如果时光能……”

  信纸上有水渍晕开的痕迹。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王思然默默举起相机,又放下。

  程浩拿起给他们的那封信,打开。二爷爷的字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

  “程浩、小满、林墨: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在藕园闹腾了一段时间了。我希望你们闹得开心,也希望园子被你们闹得年轻了。 “选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多优秀,是因为你们像我——爱折腾,不怕输,哭完还能笑。阿绣说我一身毛病,但有一个优点:能把苦日子过成笑话。我希望你们也是。 “藕园不是遗产,是舞台。我演完了我的戏,现在轮到你们。别怕演砸,喜剧的魅力就在意外。 “最后,帮我把下面那些信,在合适的时候给阿绣和书呆。有些话,活着时说不出口,死了反而敢写了。 “好了,不煽情了。继续闹吧,我看着呢。 ——你们的不靠谱二爷爷,苏清河。”

  信末尾还画了个笑脸,嘴巴咧到耳根。

  苏小满哭了。程浩鼻子发酸。林墨推了推眼镜,镜片有点模糊。

  王思然轻声说:“我奶奶说得对,你们三个……确实特别。”

  窗外,月光正好。池塘里,元宝跃出水面,划出银色弧线,像在为某个远方的老朋友报信:

  戏台已就位,新戏,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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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