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朔雪埋锋,十万铁骑踏破北原-《华门一》

  是夜。

  帐外风雪呼啸,卷起雪沫子狠狠砸在毡帐上。

  发出沉闷的嘭嘭声,帐帘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主帅营帐里,烛火摇曳,灯花噼啪作响。

  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帐壁上晃悠。

  黄滚端坐主位,脊背挺直如松。

  眉头紧锁成一团,指尖一下下叩着案几。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案上摊开的舆图,北境疆域一片空白。

  只潦草画着几道山脉轮廓,他浑浊的眸子里。

  翻涌着沉沉的忧虑,每一次叩击都敲打心头巨石。

  黄燕仪立在他身侧,握着佩剑的手青筋微跳。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纹路。

  杏眼紧盯着舆图空白处,满是焦虑。

  唇瓣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心里暗暗着急。

  斥候失联,前路不明,耗下去全军覆没是大。

  夜雨寄北站在帐中,背脊挺得笔直如标枪。

  脸色却透着几分凝重,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指缝里沁出冷汗。

  想起那支消失的斥候队,心头沉甸甸的。

  总觉得那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藏着吃人的獠牙。

  韩信目光在舆图逡巡。

  指尖点在空白雪原上,指腹轻轻摩挲。

  像是在丈量生死。

  沉吟半晌,他抬起头,声音沉稳如磐:

  “北境地形不明,敌军踪迹难觅,硬闯便是自投罗网。

  末将以为,当以锥形阵徐徐推进。”

  “前锋以精锐斥候为尖,两翼配玄铁战车护持。

  后军稳步跟进,既能探清埋伏,又可结阵御敌。

  方是万全之策。”

  话音落,帐内静了一瞬,只有烛火燃烧声。

  周鹏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连声附和:“韩兄此言甚是!”

  黄滚原本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几分。

  眼底阴霾散去些许,抬眼看向韩信。

  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许的光。

  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中央,力道几乎戳破纸张:

  “韩将军此言,正合我意!”

  他起身走到韩信身边,抬手拍对方肩膀。

  苍老的手掌带着温度,语气恳切:

  “北境凶险,最忌急躁冒进,你这计策稳妥。

  连夜整肃队伍,明日天明,以锥形阵开拔!”

  韩信抱拳躬身,脊背弯出恭敬弧度:

  “末将遵命!”

  四人又细细商议阵中细节。

  从先锋人选到后援部署,从粮草供给到伤员安置。

  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直谈到帐外天色。

  泛起鱼肚白,晨光刺破风雪,才各自散去。

  晨光熹微,营地炊烟袅袅。

  老兵们刚支起铁锅,将冻硬的干粮丢进沸水。

  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

  蹄铁踏在冰面上,发出清脆嗒嗒声。

  尘土裹挟着雪沫,滚滚而来。

  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左总兵余化龙一马当先,猩红披风猎猎作响。

  满脸怒容,眉眼间戾气凝成实质。

  马鞭在手里甩得噼啪响。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左骑军,马蹄翻飞。

  雪沫四溅,他翻身下马,不等亲兵搀扶。

  径直抬脚踹开主帅营帐的门帘。

  “哗啦”一声,寒风裹着雪粒灌进去。

  吹得烛火摇摇欲坠,帐内暖意被冲得七零八落。

  “黄滚!”

  余化龙指着主位老帅,气得声音发颤。

  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用力得指节泛青。

  唾沫星子随着怒吼飞溅:

  “你这老匹夫!行军三日,走得比乌龟还慢。

  是想违抗皇命吗?!”

  黄滚缓缓起身,脊背依旧挺直。

  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见半分波澜:

  “前路凶险,斥候未归。

  我要对全军弟兄的性命负责。”

  “负责?我看你就是老了!”余化龙像是听到笑话,嗤笑一声。

  嘴角勾起讥讽弧度,眼神里满是轻蔑。

  夜雨寄北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

  胸膛微微挺起,朗声道:“余总兵此言差矣!

  兵事大忌冒进,老帅此举,乃是……”

  话未说完,余化龙猛地转头。

  眼神狠厉如刀,死死剜着夜雨寄北。

  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的脆响,在死寂营帐里格外刺耳。

  震得帐顶积雪簌簌往下掉。

  夜雨寄北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浮起红掌印。

  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他捂着脸,脖颈青筋突突直跳。

  眸子里腾地燃起怒火,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指节泛白,恨不得当场拔剑相向。

  可理智死死拽着他——这里是主帅营帐。

  不是逞凶斗狠的地方。

  黄燕仪惊呼一声,拔剑就要上前。

  剑鞘撞在腰间护甲上,发出清脆声响:

  “余化龙!你敢打人——”

  “燕仪,退下!”

  黄滚沉声喝止,声音里带着压抑怒火。

  目光沉沉盯着余化龙,脸色铁青如铁。

  鬓角白发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余总兵,你放肆!”

  “放肆?”余化龙揉了揉手腕,冷笑一声。

  伸手指着黄滚的鼻子怒骂:

  “一群蛮夷罪民罢了,你怕个什么!

  我看你就是老糊涂了,贪生怕死!”

  他转头扫了一眼帐内众人。

  眼神轻蔑至极,像是看一群缩头乌龟:

  “你们不敢进,老子敢!十万左骑军。

  踏平这北境雪原,先取肖屹潇人头领赏!”

  黄滚上前一步,厉声喝道,震得帐帘晃:

  “余化龙!站住!前方必有埋伏。

  你这是去送死!”

  “送死?”余化龙回头,不屑瞥他一眼。

  嘴角讥讽更甚:“老东西,你就在后面。

  捡老子的战利品吧!”

  他猛地一甩马鞭,鞭梢划破空气脆响。

  转身喝道,声音洪亮传遍营地:

  “左骑军听令!全速前进!”

  “目标——并进城!”

  说罢,翻身上马,根本不看黄滚脸色。

  双腿狠狠夹下马腹,战马嘶鸣。

  十万左骑军紧随其后,马蹄翻飞。

  扬起漫天风雪,朝着并进城疾驰而去。

  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马蹄声渐渐远去,雪地里留下凌乱蹄印。

  很快被风雪覆盖。

  营帐里一片死寂。

  烛火终于不堪寒风侵袭,“噗”地熄灭。

  夜雨寄北放下捂着脸的手,看着掌心血迹。

  眼底怒火几乎要烧起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憋着憋屈。

  黄滚望着帐外风雪弥漫的方向。

  眉头皱得死死的,指节攥得发白。

  指腹深深嵌进掌心,心里暗道:

  糟了,这骄兵悍将。

  怕是要把十万儿郎葬在雪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