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红袖招宴饮定盟(下)-《华门一》

  刹那间,云水间里响起悠扬的丝竹声,琴声清冽如溪流,笛声婉转似莺啼。

  箫声悠远若山风,三种音色交织缠绕,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满室喧嚣轻轻裹住。

  尚君香亲自抱着一把琵琶落座,指尖凝着淡淡的珠光,轻挑慢捻间。

  灵动的音符便从弦上跳脱而出,如泉水叮咚撞在青石上,清脆悦耳。

  芈月领着一群舞姬款步而来,她们身着水袖罗裙,裙摆是渐变的烟霞色。

  绣着细碎的银线梅花,走动时裙摆轻晃,银线便在灯火下碎成点点星光。

  腰间系着的红绸流苏垂至脚踝,随着舞步轻摆,像是一簇簇跳动的火苗。

  舞姬们先是排成一列,水袖轻扬,如流云漫过天际,而后脚步轻点。

  旋身散开,红绸流苏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碎的风。

  她们的腰肢软得像春日的柳枝,旋身时裙摆撑开,宛如一朵朵骤然绽放的芍药,明艳动人。

  芈月站在中央,水袖甩出三尺长,指尖划过的弧度带着韵律,时而如惊鸿掠水。

  时而如飞燕穿帘,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叮当作响,与丝竹声应和。

  有舞姬踏着碎步上前,水袖拂过肖屹潇面前的酒盏,带起的风掀动了他鬓角的发丝。

  而后又旋身退开,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半点未曾惊扰桌上的酒食。

  厅中宾客看得目不转睛,席间顿时炸开了锅。

  靠窗那桌的几个江湖豪客,当即放下酒碗,拍着桌子高声叫好,嗓门大得震得窗纸都嗡嗡作响。

  “好身段!好舞姿!” 有个络腮胡大汉更是直接站起身,手里攥着酒壶。

  跟着丝竹的节拍晃悠,嘴里还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旁边几桌的文人墨客倒是文雅些,捻着胡须颔首称赞,目光落在舞姬翻飞的水袖上。

  嘴角噙着笑意,低声议论着舞姿里的章法韵味,时不时还为某个精妙的旋身动作。

  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就连角落里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富家子弟,也看得两眼发直,手里的酒杯悬在半空。

  酒液晃出了杯沿都浑然不觉,只顾着伸长脖子往舞姬那边瞧,脸上满是痴迷。

  孟岑老前辈放下了酒杯,浑浊的眸子里泛起几分亮色。

  指尖跟着节拍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杨青看得兴起,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的瓦片都仿佛在颤抖。

  他举杯对着肖屹潇道:“恭喜君香妹子喜得良才,恭喜胡老弟得遇明主!”

  胡老弟,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作诗一首助兴如何?”他心里早就期待着肖屹潇的佳作。

  迫不及待想要一饱耳福。

  肖屹潇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脖颈滑落,打湿了衣襟。

  他却毫不在意,酒气上涌,脸颊泛起红晕,他朗声应道:“好!”

  半梦半醒间,肖屹潇提着酒壶,脚步踉跄地在厅中踱步,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口中高声吟唱,声音豪迈奔放,直冲云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门口的老鸨听到这惊才绝艳的诗句,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宝藏。

  她当即对着红袖招楼下的宾客们高声呼喊,将这两句诗一字不落地传了出去。

  声音尖利却响亮:“各位客官听好咯!胡公子作诗啦——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楼下的宾客们瞬间沸腾起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厅内的江湖豪客们瞬间安静下来,方才还晃悠的络腮胡大汉猛地站直身子。

  手里的酒壶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是震撼。

  文人墨客们更是激动,捻着胡须的手微微发颤,目光灼灼地盯着肖屹潇。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嘴里不停念叨着“好诗!好诗!”

  肖屹潇走到秋红叶面前,提起酒壶递了过去,眼神炽热,声音带着几分豪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秋红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起身接过酒壶,仰头痛饮,喉结滚动。

  酒液顺着嘴角溢出,他却毫不在意,抬手一抹,沉声道:“好兄弟!”

  简单的三个字,却饱含着认可。

  肖屹潇又走到孟岑面前,酒气熏然,眼神却越发清亮,他高声吟唱。

  “岑夫子,大醉侠,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孟岑老前辈浑浊的眸子骤然亮起,像是点燃了两簇火苗,他猛地站起身。

  拿起酒壶与肖屹潇重重相碰,酒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仰头痛饮。

  酒水溅湿了衣襟,孟岑拊掌大笑,声音洪亮:“少年可畏!好诗!好酒!”

  杨青在一旁跟着起哄,拍着桌子大喊,震得桌上的酒盏叮当作响。

  肖屹潇脚步踉跄地走到秋叶香面前,伸手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小巧柔软,微微发烫。

  两人共执一杯酒,仰头饮下,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底的笑意。

  继续吟唱,声音里带着几分柔情: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秋叶香脸颊绯红,心跳如鼓,握着他的手微微发烫,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幸福感。

  她看着肖屹潇的侧脸,只觉得此刻的时光,美好得像一场梦。

  周围的舞姬也停下了舞步,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肖屹潇身上,眼里满是倾慕。

  只见肖屹潇猛地扬起头,纵声大笑,笑声响彻整个云水间。

  带着几分狂放,几分洒脱: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满厅的丝竹声陡然停了。

  舞姬们垂手肃立,连裙摆飘动的幅度都轻了几分。

  靠窗的江湖豪客们最先反应过来,络腮胡大汉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拍。

  “砰”的一声震得杯盘作响,他扯开嗓子吼道:“好!好一个万古愁!胡公子好才情!”

  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满厅的叫好声瞬间炸开,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文人墨客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捻着胡须连连点头,指尖都在发颤。

  有人干脆站起身,对着肖屹潇拱手作揖,嘴里反复念叨着“天生我材必有用”。

  眼中满是相见恨晚的热切。

  角落里的富家子弟们也忘了矜持,举着酒杯跟着起哄。

  金银打造的酒盏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和叫好声缠成一片。

  尚君香抱着琵琶,指尖还停在弦上,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眼底却闪过一丝更深的算计——这等人物,幻音坊必须牢牢攥在手里。

  柳一萍站在她身侧,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看着肖屹潇的眼神里。

  多了几分真切的敬佩。

  秋叶香仰头看着身边的人,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甜丝丝的。

  只觉得此刻的肖大哥,比满厅的灯火还要耀眼。

  秋红叶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抬手拍了拍肖屹潇的肩膀。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认可。

  孟岑老前辈捋着花白的胡须,仰头大笑,笑声爽朗,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好!好!好一个少年郎!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诗仙风骨了!”

  杨青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一把搂住肖屹潇的肩膀。

  酒气混着笑意扑面而来:“胡老弟!你这诗,够我喝十年的酒!今日不醉不归!”

  满厅的喧嚣里,肖屹潇举着空酒壶,迎着众人的目光。

  眼底的醉意里,藏着一丝无人能懂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