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魂引煞,龙脉惊变-《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南京城,子夜。

  白日的喧嚣与热血渐渐沉淀,整座城池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却倔强不屈的巨人,在星光的抚慰下喘息、休憩。残破的城墙在月光中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仿佛无数战死英魂的残影,依旧执着地守护着这座饱经磨难的城池。

  皇宫旧址,临时行在。这里曾是太祖朱元璋的旧宫,虽不及北京紫禁城恢弘,却也殿宇重重,气象森严。如今大半毁于战火,唯余几座偏殿尚算完整,被匆匆收拾出来,作为永历帝的驻跸之所。

  偏殿内,烛火摇曳。苏凡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不是奏章,而是一幅染血的南京城防图。烛光映照着他憔悴却异常清亮的双眸,眼白上密布的血丝如同蛛网,却掩不住那深处燃烧的火焰。他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尖悬在城防图上,却迟迟未落。墨汁在尖端凝聚,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在图上的聚宝门位置,晕开一团刺目的黑。

  陛下,三更了。张煌言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御医说这药需趁热服下,可安神定魄。

  苏凡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安神?朕现在需要的不是安神,是清醒。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如同一把钝刀刮过,却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郑将军和吴老将军还在巡视城防?苏凡放下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防图上的墨渍。

  张煌言点头:郑将军说清军虽败,但多尔衮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必会卷土重来。他与吴老将军亲自带人加固薄弱处,尤其是今日被的城墙段,需反复查验。

  苏凡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掌心。那里,白日里浮现的淡金涟漪早已消失不见,但那种与脚下大地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却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南京城的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与他建立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那感觉既温暖又沉重,如同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张卿,苏凡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朕配吗?

  张煌言一怔:陛下何出此言?

  配得上将士们流的血吗?苏凡的手指划过城防图,指尖沾染了未干的墨迹,配得上百姓们的信任吗?六年...整整六年醉生梦死,自缚于煤山幻影...若非郑森、若非阿宁、若非这满城军民以死相拼,朕此刻怕是早已...

  陛下!张煌言猛地跪下,声音哽咽,陛下能幡然醒悟,亲临战阵,已是万民之福!将士们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这片土地,为了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陛下今日在码头那一跪...那一番话...已经让全城军民知道,他们的血没有白流!

  苏凡沉默良久,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拂过他的面颊,带来远处江水的气息和隐约的血腥味。他望向北方,那里是北京的方向,是多尔衮盘踞的巢穴。

  不够...他轻声自语,远远不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郑成功大步走入,身上的铠甲还带着未及擦拭的血迹和烟尘。他身后跟着吴铁骨,老人独眼中的血丝不比苏凡少,却依旧精神矍铄。

  陛下!郑成功抱拳行礼,声音凝重,城西三十里外发现清军斥候,看装束是正白旗的人。

  苏凡瞳孔微缩:阿济格?这么快?

  应该是先锋。吴铁骨沉声道,阿济格主力从湖广赶来,至少还需三日。但多铎残部已经重新集结,在城北十里处扎营。

  困兽犹斗...苏凡冷笑,多尔衮这是要锁死南京,等阿济格主力一到,再行合围。他转向郑成功,城防如何?

  郑成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聚宝门、正阳门两处主战场已经初步修复,但守军折损过半,尤其是铁人军...十不存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赤血营也只剩六十余人。

  苏凡胸口一窒。他记得那些铁塔般的汉子,记得他们组成钢铁城墙,用血肉之躯挡住清军铁骑的壮烈。十不存三...简简单单四个字,背后是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多少个破碎的家庭?

  陛下不必忧心。郑成功似乎看出了他的痛楚,声音坚定,剩下的都是百战精锐,一以当十。何况...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暗金色的光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玉玺虽未完全融合,但龙脉之力已经可以调用部分。臣有信心,再守十日。

  苏凡注视着那道暗金光纹,突然问道:代价是什么?

  郑成功一怔。

  朕问你,调用龙脉之力,代价是什么?苏凡的声音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朕能感觉到,每一次使用这种力量,都会消耗些什么。不是体力,不是内力...是更本质的东西。

  殿内一时寂静。烛火噼啪作响,在墙壁上投下几人晃动的影子。

  是...命数。郑成功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或者说,是龙脉本身的元气。每一次调用,都会加速龙脉的消耗。今日臣在城西那一击,至少耗去了龙脉三年的积蓄。

  苏凡如遭雷击:三年?!

  不错。吴铁骨接过话头,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龙脉如人,有强盛有衰弱。太祖时期,龙脉鼎盛,足以支撑大明三百年国运。但到了先帝...呃,崇祯朝时,已经衰弱不堪。如今这残存的龙脉,就像一根将尽的蜡烛,每一次燃烧,都是在加速它的熄灭。

  那为何还要...苏凡的声音哽住了。

  因为别无选择。郑成功的目光如炬,今日若不如此,南京城已破,龙脉同样会被清廷的萨满祭司污染、吞噬。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拼死一搏!

  苏凡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他想起白日里自己在江面上那无意间引发的漩涡...那是否也消耗了龙脉宝贵的元气?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陛下不必自责。郑成功仿佛再次看穿他的心思,龙脉选择回应您,自有其道理。臣能感觉到,您与龙脉的共鸣...比臣更加纯粹,更加...契合。

  苏凡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郑成功与吴铁骨对视一眼,老人微微点头。郑成功深吸一口气:陛下可还记得,臣曾说过,玉玺碎片有三块?一块在臣体内,一块在阿宁体内,最后一块在孝陵深处?

  苏凡点头。

  其实...不完全是。郑成功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确切地说,是两块半。最后那块碎片,只有原玺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剩下的部分...他直视苏凡的眼睛,在陛下体内。

  什么?!苏凡和张煌言同时惊呼。

  陛下难道没有感觉吗?那种与脚下大地血脉相连的感觉?那种能够引动江水异象的能力?郑成功步步紧逼,六年前,北京城破那夜,先帝...崇祯陛下在煤山自缢前,将破碎的玉玺分藏各处。最大的一块给了臣的父亲郑芝龙,后来辗转到了臣手中;中等的一块被秘密送往南京孝陵;而最小的一块...

  被朕...吞下了?苏凡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突然想起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偶尔会做的怪梦——梦中有一条金色的小龙在他体内游走,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也带来短暂的清醒。

  不是吞下,是融合。吴铁骨纠正道,玉玺乃国之重器,承载着龙脉意志。它选择陛下,必有深意。

  苏凡呆立原地,脑海中无数碎片突然拼凑起来——他对南京城的莫名牵挂,对清军的刻骨仇恨,甚至那六年间偶尔闪现的清醒时刻...原来都是体内这块碎玉在呼唤,在挣扎!

  所以...朕与龙脉的共鸣...

  比任何人都要直接,都要深刻。郑成功肯定道,这也是为何多尔衮如此急切地想要抓住您。您不仅是名义上的大明皇帝,更是龙脉选定的...载体。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苏凡的脊背爬上后颈。他突然明白了多尔衮眼中那种病态的渴望,明白了为何清军会如此不计代价地围攻南京。这不只是一座城池的争夺,而是关乎华夏气运的生死较量!

  报——!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打断了这沉重的气氛,陛下!不好了!阿宁姑娘她...她...

  阿宁怎么了?苏凡和郑成功同时变色。

  突然高热不退,浑身抽搐!医官说...说情况危急!

  几人脸色大变,顾不得多言,匆匆赶往阿宁所在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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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内,烛火通明。小小的阿宁被安置在一张临时搭建的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瑟瑟发抖。她的小脸通红,嘴唇却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淡金色的龙鳞纹路此刻变得异常清晰,且不断扭曲、蠕动,如同活物!

  几名御医围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施针灌药,却收效甚微。看到皇帝和将军们进来,他们慌忙跪地:陛下恕罪!臣等无能...阿宁姑娘这症状...闻所未闻...

  苏凡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快步走到床前。当他看到阿宁痛苦扭曲的小脸时,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这个在孝陵深处陪伴他度过最黑暗时刻的小女孩,这个身负龙脉碎片却依旧天真烂漫的小生命,此刻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什么时候开始的?郑成功沉声问道,一只手已经按在阿宁滚烫的额头上,掌心的暗金光纹微微亮起。

  约莫...半个时辰前。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起初只是说头疼,后来突然就...就这样了...

  郑成功闭目感应片刻,突然脸色大变:不好!有人在引动龙脉煞气!阿宁体内的碎片正在被强行拉扯!

  什么?!苏凡骇然,是谁?怎么做到的?

  萨满祭司!吴铁骨独眼中寒光暴射,多尔衮手下的那群妖人!他们一定动用了血魂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阿宁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小小的身体弓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皮肤上的龙鳞纹路瞬间变得血红,如同被浸透了鲜血!更可怕的是,一缕缕暗紫色的雾气,正从她的七窍中缓缓渗出,在头顶上方凝聚成一个狰狞的鬼面!

  滚出去!郑成功暴喝一声,右手猛地按在阿宁胸口,暗金光纹大亮!一股纯净的龙脉之力涌入阿宁体内,与那暗紫雾气激烈对抗!

  阿宁的惨叫更加凄厉,小小的身体如同被两股巨力拉扯的布偶,在床上疯狂扭动!苏凡心如刀绞,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握住阿宁滚烫的小手。

  就在他接触到阿宁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在两人之间爆发!苏凡体内沉寂的玉玺碎片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召唤,轰然苏醒!他的右手掌心,那道淡金色的涟漪再次浮现,且比江面上那次更加清晰、更加凝实!与此同时,阿宁体内那枚碎片也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两股同源的力量在虚空中交织、共鸣!

  那团暗紫鬼面发出无声的尖啸,在双重龙脉之力的夹击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溃散!最终化为几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阿宁的抽搐渐渐平息,呼吸也变得均匀。她皮肤上的血色龙纹重新恢复成淡金色,只是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小脸上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结...结束了?张煌言声音发颤。

  郑成功缓缓收回手,脸色凝重得可怕:不,这只是开始。多尔衮的萨满祭司已经锁定了阿宁...不,是锁定了她体内的龙脉碎片。血魂引一旦启动,就不会停止,直到...

  直到什么?苏凡追问,右手仍紧握着阿宁的小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直到龙脉被彻底污染,或者...施术者死亡。吴铁骨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他们在用生魂怨气为引,强行扭曲龙脉本质。阿宁年纪太小,承受不住这种侵蚀。下一次发作...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未竟之言。苏凡看着阿宁苍白的小脸,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和刻骨无力。他是一国之君,却连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

  有办法阻止吗?苏凡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郑成功沉默片刻:两种方法。一是找到并杀死施术的萨满祭司,但这几乎不可能,他们一定藏在清军大营最深处。二是...他看向苏凡,将阿宁体内的碎片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一个能够承受这种侵蚀的...成年人。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接过碎片的人,将代替阿宁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甚至可能...死。

  我来。苏凡毫不犹豫。

  陛下不可!张煌言和吴铁骨同时惊呼。

  朕体内已有碎片,再多一块又何妨?苏凡冷笑,何况,这本就是朕的责任。

  郑成功深深地看着苏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陛下确定?转移过程极其痛苦,且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您将永远与龙脉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朕说了,朕来。苏凡的声音不容置疑,需要准备什么?

  郑成功与吴铁骨交换了一个眼神:需要一处龙脉节点,最好是孝陵地宫。还需要...血祭。

  血祭?苏凡眉头紧锁。

  不是活祭。吴铁骨解释道,而是龙脉守护者的血。老臣这把老骨头,也该派上用场了。

  不行!苏凡断然拒绝,朕不许你再冒险!孝陵那次已经...

  陛下。吴铁骨突然笑了,那张布满伤疤的老脸在烛光下竟显得格外平和,老臣这把刀,饮过敌人的血,也饮过自己的血。能为龙脉再流一次,是福分。

  苏凡还要再言,郑成功却突然抬手:有人来了。

  殿门被推开,一名满身血污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报——!城北...城北天空出现异象!

  众人变色,匆匆登上行在最高处的观星台。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最见多识广的吴铁骨也倒吸一口冷气!

  城北夜空,原本繁星点点,此刻却被一片诡异的暗紫色云雾笼罩。云雾翻滚扭曲,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其中挣扎、嘶吼!更可怕的是,一道血红色的光柱从清军大营中央冲天而起,直插紫云深处!光柱周围,盘旋着无数漆黑的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

  血魂引...开始了。郑成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在用战俘和百姓的生魂...污染龙脉。

  苏凡死死盯着那片紫云,体内的玉玺碎片传来一阵阵刺痛和愤怒的脉动。他仿佛能听到那些被困在紫云中的生魂发出的无声哀嚎,能感受到龙脉被玷污时的痛苦挣扎。

  不能再等了。苏凡转身,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立刻准备转移仪式。今夜,朕要亲入孝陵地宫!

  陛下!张煌言急道,太危险了!清军一定...

  郑成功。苏凡打断他,目光如炬,你能保证朕和吴老将军、阿宁安全抵达孝陵吗?

  郑成功沉默片刻,右手暗金光纹流转:能。但需要赤血营全部出动,且...没有回头路。

  那就够了。苏凡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妖异的紫云,转身大步离去,传令,即刻准备!子时出发!

  众人肃然应命。没有人看到,转身的刹那,苏凡眼中闪过的那道与玉玺碎片同源的...淡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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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钦天监。**

  多尔衮负手而立,仰望着星空中那颗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的紫微星。在他身后,三名身着奇异服饰、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萨满祭司,正围绕着一口沸腾的血池跳着诡异的舞蹈。血池中,不时有白骨浮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开始了?多尔衮头也不回地问道。

  为首的萨满祭司停下舞步,声音嘶哑如同铁片摩擦:回皇上,血魂引已成。江南千里,所有战俘和叛逆者的生魂都会被吸引过来,成为污染龙脉的毒药。

  多久能见效?

  快则三日,慢则七日。萨满祭司丑陋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那小女孩体内的碎片会最先崩溃。届时,龙脉将如同熟透的果子...落入皇上掌中。

  多尔衮轻轻抚摸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苏凡...朕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夜风骤起,吹动他的衣袍。衣袍下,隐约可见皮肤上浮现的...与图赖身上如出一辙的暗紫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