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龙旗渡江,血染金銮-《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血金巨龙,撕裂长空!

  郑成功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推,释放出的却是一条凝聚了破碎玉玺本源、龙脉意志与不屈战魂的毁灭之龙!它不再是聚宝门外那抹除一切的亿万金流,而是被赋予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杀伐形态!龙躯凝练如实质,通体流淌着暗金与血金交织的熔岩光泽,无数细密的古老符文在龙鳞间明灭闪烁,如同烙印着天地法则!龙首狰狞,獠牙毕露,一双空洞却燃烧着焚世之焰的龙睛,死死锁定了远处中军那面镶红旗大纛,锁定了大纛下那张骤然失色的脸!

  “吼——!!!”

  龙吟并非声波,而是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炸响!那是宣告毁灭的序曲!气劲所过之处,空气被极致压缩、灼烧,发出刺耳的尖啸,地面被无形的巨力犁开一道深达数尺、边缘焦黑如炭的恐怖沟壑!沟壑两侧的泥土岩石,瞬间被高温熔融,化为赤红的琉璃状物质,滋滋作响!

  首当其冲的十几名“血甲卫”,这些图赖引以为傲、身披浸血重甲的钢铁堡垒,甚至连格挡的动作都未能做出。沉重的斩马巨刃如同纸片般扭曲、融化,引以为傲的双层重甲在接触到龙形气劲的瞬间,便如同烈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甲胄下的血肉筋骨,更是连一丝残渣都未能留下,直接化为最原始、最浓烈的猩红血雾,混合着金属蒸汽,在龙躯周围形成一道凄厉而妖艳的光晕!

  血金巨龙去势不减!它裹挟着这团毁灭性的血雾,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朝着图赖的中军大纛,朝着那面象征镶红旗无上荣耀的旗帜,狂噬而去!

  “挡住它!快挡住它!!”图赖的咆哮终于失去了惯有的沉稳,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惊恐!他身边的亲兵戈什哈,那些最忠诚、最悍勇的白甲兵,在巨大的恐惧和主将的嘶吼下,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们嘶吼着,如同扑火的飞蛾,挥舞着沉重的兵器,催动胯下同样披甲的战马,不顾一切地迎向那道死亡的流光!

  螳臂当车!

  噗!噗!噗!

  如同滚烫的刀锋切入凝固的牛油!人甲,马甲,在凝练到极致的龙形气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接触的瞬间,便是彻底的湮灭!沉重的铁甲连同内里的血肉之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更加浓稠、范围更大的猩红血雾!战马的悲鸣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在高温和巨力下四分五裂,残肢断骸被狂暴的气流卷起,抛向四面八方!

  龙躯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笔直的、由猩红血雾和焦黑沟壑构成的死亡长廊!长廊两侧,侥幸未被正面命中的清兵,被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和同伴瞬间化为血雾的恐怖景象彻底击溃了心智。他们丢盔弃甲,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炸了窝的蚂蚁,互相践踏着向后奔逃,将图赖的中军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不——!!!”图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亲卫如同草芥般灰飞烟灭,看着那条代表死亡的血金巨龙在瞳孔中急速放大!他猛地拔出腰间的虎牙刀,试图做最后的抵抗,那刀身寒光闪烁,显然也是名家锻造的利器!

  然而,当龙首即将吞噬他的刹那,异变陡生!

  图赖周身,那身象征着都统身份的精良锁子甲和锦袍之下,皮肤表面骤然浮现出无数道扭曲蠕动的暗紫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散发着阴冷、污秽、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交织成一张诡异的符文网络!一股不属于图赖本身的、带着浓郁死寂与贪婪意味的邪异力量,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嗡——!

  一层粘稠如墨汁的暗紫色光晕,瞬间笼罩了图赖全身!这光晕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将他脚下的地面都染成了紫黑色,发出滋滋的声响!

  轰隆——!!!

  血金巨龙狠狠撞在了这层暗紫光晕之上!

  没有预想中的摧枯拉朽!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到极致的力量发生了最猛烈的碰撞!刺目的血金光芒与污秽的暗紫邪光疯狂交织、撕扯、湮灭!爆发出如同千百道雷霆同时炸裂的恐怖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而出,将方圆数十丈内所有残存的拒马、尸体、兵器,甚至地面都狠狠掀飞、碾碎!

  “呃啊——!!!”图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他手中的虎牙刀在碰撞的瞬间就寸寸碎裂!那层暗紫光晕虽然替他挡下了致命的正面冲击,但也仅仅维持了一瞬!光晕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反噬力量透过光晕狠狠轰击在他身上!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响起!图赖雄壮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弓起!护心镜连同胸骨瞬间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凹坑!他口鼻狂喷鲜血,鲜血中竟夹杂着内脏的碎块!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数十步外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生死不知!

  而那面象征镶红旗荣耀的大纛旗杆,在能量碰撞的核心处,如同被亿万道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化为齑粉!沉重的旗面被撕裂成无数燃烧着血金与暗紫火焰的碎片,如同地狱中飘落的冥蝶,在混乱的战场上凄惨地飞舞、坠落!

  整个城西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能量碰撞后的嗡鸣在耳中回荡,只有那弥漫的、带着浓烈血腥和焦糊味道的猩红血雾在缓缓沉降,笼罩着那条触目惊心的死亡长廊和图赖倒毙的深坑。

  “图…图赖大人…死了?”

  “旗…旗倒了!”

  “败了!败了!快跑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的、山崩海啸般的崩溃!镶红旗的清兵亲眼目睹了主帅的惨状和象征军魂的大纛灰飞烟灭,最后一丝抵抗意志被彻底碾碎!他们再也顾不上军令,如同决堤的洪水,丢下一切能丢下的东西,哭爹喊娘地朝着远离南京城的方向亡命奔逃!督战队试图阻拦,瞬间就被汹涌的溃兵冲垮、淹没、践踏!

  城头,早已筋疲力竭、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的守军,看着城下这惊天逆转,看着清军如山崩般溃逃,看着那道屹立在缺口处、周身血金光芒缓缓收敛、如同神魔降世的身影,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

  “万胜!郑将军万胜!!”

  “大明万胜!!”

  “杀鞑子啊!别让他们跑了!!”

  狂喜、激动、劫后余生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无数士兵不顾伤痛,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武器,朝着溃逃清军的背影射出最后的箭矢,投下最后的石块!更有悍勇者,在军官的带领下,打开残破的城门,挥舞着卷刃的刀枪,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溃兵衔尾追杀而去!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腔中熊熊燃烧!

  郑成功缓缓收回推出右掌的手势。血金色的龙睛中,那焚世的火焰渐渐平息,重新化为幽深的寒潭。体内那股浩瀚的力量如同退潮般缓缓平复,但眉心那方玉玺虚影传来的灼痛却更加清晰,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方才那凝聚全力的一击,消耗巨大。更让他心头微沉的是,图赖身上最后爆发出的那股阴冷污秽的暗紫邪力…那绝非人类武者的力量!它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如同跗骨之蛆的熟悉感…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的灼痛,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那些在血泊中挣扎的伤兵,扫过城头欢呼雀跃却同样满身伤痕的守军。胜利的喜悦之下,是触目惊心的代价。

  “穷寇莫追!收拢部队!救治伤员!打扫战场!”郑成功的声音带着一种大战后的疲惫,却依旧稳定如磐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追击和欢呼的士兵耳中,“吴铁骨!加固城防!谨防清军反扑!”

  “末将遵令!”早已从聚宝门方向赶来的吴铁骨大声应诺,独眼中闪烁着铁血与激动交织的光芒,立刻开始指挥调度。

  郑成功最后看了一眼图赖倒毙的方向,那深坑边缘,残留的暗紫邪气如同有生命般,正丝丝缕缕地渗入泥土,消失不见。他眉头紧锁,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聚宝门方向掠去。阿宁还在那里,龙脉的异动也需要他亲自查探。

  ---

  **长江,惊涛裂岸。**

  永历帝苏凡的怒吼,如同点燃了引信的霹雳火,瞬间引爆了整个舰队!

  “扬帆!摇橹!全速前进!!”

  “陛下有旨!全速前进——!!!”

  传令兵的嘶吼在江风中被撕扯变形,却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旗舰上巨大的明字龙旗猎猎狂舞,如同燃烧的烈焰,传递着皇帝刻骨的焦灼与决绝!命令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遍整个船队!

  刹那间,江面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遵旨!全速前进!!”

  “为了陛下!为了大明!!”

  “杀鞑子!救南京——!!!”

  巨大的船帆被水手们用尽全身力气扯到极致,吃满了强劲的东南风,发出沉闷的鼓胀声!粗壮的船桨从船舷两侧密密麻麻地探出,在号子手嘶哑而雄壮的指挥下,如同巨兽的千百条腿,划破浑浊的江水,奋力摇动!

  “嘿哟!嘿哟!!”

  “加把劲啊兄弟们!陛下看着呢!!”

  “摇!给老子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沉重的战船在风帆与巨桨的双重推动下,猛地向前一蹿!船头劈开汹涌的浪涛,激起数丈高的白色水墙!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速度却肉眼可见地提升起来!整个舰队,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钢铁巨鲸,在宽阔的江面上犁开一道道狂暴的白线,朝着下游那座被烽烟笼罩的巨城,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

  苏凡依旧钉在船头。剧烈的颠簸让他清瘦的身体如同风中芦苇般摇晃,冰冷的水沫不断扑打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刺得生疼。他却浑然未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前方,双手死死抓住湿冷的船栏,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近了!更近了!

  南京城的轮廓在弥漫的硝烟和水汽中越来越清晰。那残破的城墙如同巨兽身上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隐约可见城墙上攒动的人影,听到风中传来的、被距离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惨烈的厮杀声、爆炸声!尤其是城西方向,刚才那一道撕裂天际的血金光芒和紧随其后的恐怖能量爆发,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让他心神剧震!他能感觉到右臂深处,那两块温养的玉玺碎片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悸动与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孝陵深处,在南京城中,被彻底点燃了!

  “郑森…阿宁…”苏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一股巨大的悲怆混合着更炽烈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他看到的不再是地图上的城池,不再是奏报中的伤亡数字。他看到的是无数将士在血火中哀嚎倒下,看到的是妇孺在屠刀下绝望的眼神,看到的是他承诺守护的这片土地正在被一寸寸染红!

  “快!再快些!”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陛下!江防!前方有清军水寨!”张煌言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在身后响起,手指指向右前方江岸。

  苏凡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靠近燕子矶下游的江湾处,赫然矗立着一座规模不小的水寨!寨墙由巨木和夯土构筑,其上刁斗林立,隐约可见清兵的旗帜晃动。水寨外围,数十艘大小不一的清军战船正慌乱地升帆起锚,试图拦截这支如同疯虎般顺流直下的庞大舰队!其中几艘较大的福船上,黑洞洞的炮口正缓缓调整方向!

  显然,图赖围攻南京,并非没有防备水路!这支水师,就是钉在长江咽喉上的一颗毒牙,既是防止明军从水上增援,也是封锁南京守军从水路撤退的通道!

  “冲过去!”苏凡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杀意,“挡我者,死!”

  “遵旨!”张煌言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高举过顶,声若洪钟,“传令!前军福船、海沧船,抢占上风!炮口左舷!目标——清军水寨!给我轰开一条血路!艨艟斗舰,随我旗舰,直冲敌阵!接舷!夺船!”

  旗语翻飞,号角长鸣!庞大的舰队如同被注入灵魂的战争巨兽,瞬间展现出狰狞的獠牙!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艘体型巨大的福船和稍小的海沧船,凭借更快的速度抢占了上风位置。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轰然打开,一门门黝黑的佛郎机炮、碗口铳探出狰狞的炮口!

  “目标!清军水寨!放——!!!”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连串的惊雷,瞬间撕裂了长江的咆哮!炽热的火舌喷吐出死亡的铁球!炮弹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陨石雨般狠狠砸向清军水寨的寨墙和那些正在起锚的战船!

  木屑横飞!土石崩溅!一艘刚升起半帆的清军哨船被一枚沉重的实心弹拦腰击中,船体如同脆弱的玩具般瞬间断成两截!船上清兵惨叫着跌落江中,瞬间被浑浊的江水吞没!水寨的寨墙被轰开数个巨大的缺口,木质的箭楼轰然倒塌,燃起熊熊大火!

  清军水师显然没料到这支突然出现的庞大舰队如此凶悍,一照面就是雷霆万钧的炮火覆盖!短暂的慌乱后,几艘装备火炮的清军福船也开始还击,炮口喷吐出火光,炮弹呼啸着砸向明军舰队。一艘明军海沧船的侧舷被击中,木屑飞溅,船身剧烈摇晃,甲板上顿时一片狼藉,水手惨叫着倒下。

  “稳住!继续开炮!压制!”张煌言怒吼着,旗舰“靖海”号如同离弦之箭,在炮火交织的水面上高速突进!巨大的船身灵巧地规避着袭来的炮弹,激起冲天的水柱!

  “陛下!危险!请暂避!”张煌言看着一枚炮弹呼啸着从旗舰不远处掠过,炸起巨大的水花,焦急地喊道。

  苏凡却纹丝不动,任由冰冷的水花浇透了他的常服。他死死盯着前方一艘正试图调转船头、用侧舷对准旗舰的清军大福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沉寂了许久、源自穿越者灵魂深处、又似乎与这破碎山河隐隐共鸣的奇异力量,正在这种极致的愤怒与急迫中,如同地底的熔岩般剧烈地翻腾、躁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冲上去!”苏凡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了湿冷的船栏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坚硬的木头中!

  就在“靖海”号即将与那艘清军福船擦肩而过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悲怆的意志,以苏凡为中心轰然扩散!这股意志并不霸道,却如同古老山川的叹息,如同大地脉搏的律动,瞬间扫过整个江面!正在激烈交火的双方炮手,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仿佛灵魂深处被某种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而苏凡按在船栏上的右手掌心之下,那浸透了江水的木头表面,竟诡异地浮现出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淡金色涟漪!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荡漾开去!

  紧接着,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

  那艘正试图调整方向、炮口已经对准“靖海”号侧舷的清军大福船,其船身右侧的江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旋转、凹陷下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水下狠狠搅动!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瞬间形成!

  “怎么回事?!”

  “稳住船舵!!”

  “啊——!!!”

  清军福船上的水手发出惊恐的尖叫!巨大的船身在突如其来的恐怖吸力下猛地倾斜!沉重的船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向水底!船帆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桅杆嘎吱作响!那些黑洞洞的炮口瞬间失去了准头,炮手站立不稳,滚倒一片!

  轰!

  一声闷响!船体龙骨似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扭力,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艘庞大的福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巨大的漩涡硬生生撕裂、扭曲、折断!船头高高翘起,船尾则被漩涡无情地吞噬!断裂处迸射出漫天的木屑、杂物和绝望的人影!惨叫声被汹涌的江水瞬间淹没!

  这恐怖的一幕,不仅让附近的清军战船骇然失色,连明军舰队上的水兵都看得目瞪口呆!如同神罚天降!

  “天佑大明!陛下洪福!”张煌言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得须发皆张,振臂高呼!

  “陛下洪福!天佑大明!!”整个舰队爆发出震天的狂吼,士气瞬间爆棚!残余的清军水师彻底胆寒,再无战意,纷纷调转船头,朝着水寨缺口和下游亡命逃窜!

  苏凡缓缓收回按在船栏上的手,掌心的淡金涟漪悄然隐没。他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摇晃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张煌言扶住。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瞬间袭来,仿佛刚才那一下,抽空了他大半的精力。但他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却更加炽烈!他看向前方再无阻碍的宽阔江面,看向那座越来越近、城墙上清晰可见飘扬的明军旗帜和欢呼人影的南京城,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却异常坚定:

  “靠岸…登陆!”

  ---

  **南京城,聚宝门码头。**

  这里早已被战火摧残得一片狼藉。原本繁华的码头区,屋舍倒塌,栈桥断裂,江面上漂浮着烧焦的船板、破碎的杂物和肿胀的尸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江水特有的腥气。

  然而,此刻,这片废墟之上,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援军!是援军来了!!”

  “龙旗!是陛下的龙旗!!”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劫后余生的军民,无论是守城的士兵,还是自发组织起来的青壮百姓,都涌到了残破的码头和临江的城墙上。他们看着那支庞大的舰队劈波斩浪,碾碎了清军水师的拦截,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江面!看着旗舰上那面猎猎狂舞的明字龙旗,看着船头那道虽显清瘦却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巨大的喜悦如同炽热的洪流,冲垮了连日鏖战的疲惫和伤痛!无数人跪倒在地,朝着舰队的方向叩拜、欢呼、痛哭流涕!

  郑成功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上。他血金色的龙睛中倒映着那支越来越近的庞大舰队,倒映着旗舰船头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清晰地感觉到,当那支舰队突破水寨,尤其是那艘清军福船诡异沉没的瞬间,右臂深处那两块玉玺碎片传来的悸动达到了顶点!一股同源却又带着不同特质的力量,在江面上轰然爆发!

  “陛下…”郑成功低声自语,冷峻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能感觉到,陛下身上的那股力量…似乎…并不稳定。

  巨大的旗舰缓缓靠向一处勉强清理出来的栈桥。船板轰然放下。

  苏凡拒绝了张煌言的搀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疲惫,挺直了脊梁。他一步一步,踏上了被鲜血和江水浸透的栈桥木板。

  脚下,是故国的土地,是染血的疆土。空气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鼻腔,扎进他的心脏。目光所及,是断壁残垣,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既有清军的,更多是守军和百姓的),是伤兵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的痛苦呻吟,是百姓们劫后余生却依旧惊惶无助的眼神…

  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脸上沾满黑灰和泪痕的小女孩,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

  一个断了手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攥着一杆折断的明军旗帜,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一具盖着破席的尸身旁,无声地抽泣着,肩膀剧烈地抖动。

  这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凿刻在苏凡的灵魂上!远比任何奏报上的数字更加残酷,更加真实!他穿越而来,醉生梦死六年,自缚于煤山白绫的幻影…而这血淋淋的一切,都是他逃避的代价!是他这个皇帝,失职的罪证!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悲怆和更汹涌的、焚尽八荒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疯狂冲撞!喉咙里涌起浓烈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

  “陛下…”张煌言、郑成功、吴铁骨等将领快步迎上,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激动与担忧。

  苏凡抬起手,止住了他们的话。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浴血奋战、伤痕累累的将领,扫过周围那些衣衫褴褛、满眼期盼的军民。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悲怆、愤怒,渐渐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一种刻骨的痛楚,最终化为一种冰封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没有走向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临时搭建的简陋仪仗。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尸骸枕藉、血流成河的战场废墟。

  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泥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破碎的甲叶,折断的兵器,散落的内脏…每一步,都踏在炼狱之上。他走到那杆被老兵死死攥着的、染血的断旗旁,停下脚步。

  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甚至有些惶恐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大明永历皇帝,缓缓地、屈下了他的膝盖!

  噗通!

  龙袍的下摆,浸入了冰冷粘稠的血泥之中!

  “陛下——!!!”张煌言、郑成功等人骇然失色,失声惊呼,就要上前搀扶。

  “别动!”苏凡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他伸出颤抖的手,不是去拿那杆旗帜,而是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摸着脚下那片被无数将士和百姓的鲜血彻底浸透的土地!温热的、冰冷的、粘稠的、半凝固的…无数种触感混杂着浓烈的腥气,透过指尖,如同电流般狠狠击穿了他的灵魂!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孔在血火中消逝,听到了无数声绝望或不屈的呐喊在耳边回荡!这每一寸染血的土地,都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控诉!都是他必须背负的罪孽!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更强烈的责任感,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心头。他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石化的沉痛。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眼前的废墟,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这座城池所承载的、属于整个民族的苦难与不屈!

  他沾满血泥的手,猛地握住了那杆断旗的旗杆!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身体,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站了起来!

  他高举着那杆染血的断旗,沾满血污的龙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站在无数道震惊、悲恸、继而燃起熊熊火焰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的声音,不再嘶哑,不再低沉,而是如同从九幽深处迸发而出,带着泣血的悲怆与焚尽一切的决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南京城的上空,炸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朕的子民!”

  “朕的将士!”

  “朕——”

  “回来了!”

  他环视四周,血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混合着血与火,狠狠砸了出来:

  “朕看到了!看到了这满城血火!看到了这累累白骨!看到了这残垣断壁!”

  “朕,来迟了!”

  “这血,这泪,这破碎的山河…皆是朕之过!是朕…负了你们!”

  短暂的死寂。无数军民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皇帝,看着他手中那杆染血的断旗,看着他龙袍上刺目的血污,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楚与自责。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所有人的鼻尖,无数人瞬间泪流满面!

  “但!”苏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撕裂苍穹的利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从此刻起!”

  “这血!不会白流!”

  “这恨!朕必百倍奉还!”

  “这破碎的山河!朕当亲手——一寸!一寸!夺回来!”

  他猛地将手中的染血断旗狠狠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另一只沾满血泥的手,指向北方,指向那胡尘弥漫的方向,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冻结了空气:

  “凡我大明臣民,当记今日之血仇!”

  “凡举义旗抗虏者,皆为大明之兵!凡杀敌建功者,皆受朝廷之赏!凡怯战畏缩、资敌叛国者——”

  “虽远!必诛!!!”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降下的神罚之音,带着森然的杀意和无尽的威严,滚滚传开!城墙上,废墟中,所有听到这泣血誓言的人,无论军民,无论老幼,胸中那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仇恨、屈辱,如同被彻底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

  “虽远必诛!!”

  “杀尽鞑虏!复我河山!!”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吼声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南京城!残破的城池在这冲天的怒吼中,仿佛重新挺起了不屈的脊梁!

  苏凡站在怒吼的中央,感受着那滔天的民意与战意,感受着脚下这片染血大地传来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脉动回应。他眉宇间那沉沉的死气似乎被冲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决然。他看向郑成功,看向张煌言,看向吴铁骨,看向每一个浴血归来的将领和士兵,声音斩钉截铁:

  “传朕旨意!”

  “厚葬所有阵亡将士及罹难百姓!立碑!刻名!永享血食!”

  “所有伤者,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所需药物,倾尽府库!不够,朕拆了金銮殿去换!”

  “全城军民,即刻起,按战时配给!凡有克扣盘剥、欺凌弱小者——斩立决!”

  “郑成功、张煌言、吴铁骨,随朕入行在!其余诸将,各司其职,整军备战!清军必不甘心!大战,就在眼前!”

  “臣等遵旨——!!”众将轰然应诺,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信心!

  ---

  **千里之外,北京,紫禁城,武英殿。**

  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阴霾。多尔衮并未坐在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龙椅上,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舆图上,代表南京城的标记被一圈刺目的朱砂狠狠圈住。

  一名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信使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正是多铎拼死送回的戈什哈。他断断续续地汇报着,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恐惧:“…郑森…如神魔…举手…数千巴牙喇…灰飞烟灭…亲王…亲王重伤…镶白旗…崩了…图赖大人…图赖大人他…身死…旗毁…城西…也败了…”

  “够了。”多尔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情绪。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寒潭。他没有看那信使,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残破却又爆发出惊天气势的城池之上。

  “龙脉重燃…玉玺归位…”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残忍的兴奋。“苏凡…你终于…肯从那个醉生梦死的龟壳里…爬出来了么?”

  他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图赖身上爆发出的暗紫邪力同源、却更加精纯阴冷的黑气。黑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指尖,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传令。”多尔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

  “命阿济格,放弃湖广纠缠,星夜兼程,率正白旗主力南下!汇合多铎残部,锁死南京北面!”

  “命博洛,不惜代价,扫荡浙东鲁王残部!绝其海上接应!”

  “命…萨满大祭司,‘血魂引’…可以开始了。”

  他顿了顿,指尖那缕黑气骤然变得浓郁,映照着他幽深的瞳孔。

  “朕要用这江南千里的生魂怨气…”

  “浇灭你那刚刚燃起的…龙脉余烬!”

  “崇祯?永历?呵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