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幽域掘生机,冰原聚杀潮-《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石峰堡在一种焦灼的寂静与喧嚣的备战交响中剧烈地喘息着。秦破虏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服从的涟漪,更是一种濒临绝境的生命本能被唤醒后的混乱与坚韧。墙头上,兵卒们搬运滚木礌石的号子声带着嘶哑,铁甲与冰墙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一张张因饥饿而凹陷的脸颊上,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盯着堡垒外那片被暮色与风雪笼罩的、死寂而危险的冰原。流民营地中,妇孺被集中在相对避风的残垣后,男人们则被组织起来,用能找到的一切——断裂的兵刃、粗粝的冻土块、甚至是被拆解的废弃车架,加固着内圈的防御。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恐惧,但在这恐惧之下,又有一种东西在悄然滋生,那是听闻陛下苏醒、听闻地下可能存在生路后,从绝望灰烬中挣扎而出的一缕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希望之火。

  校尉廨房内,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滞与内在的激烈交锋。

  苏凡再次闭上了眼睛,面容不再扭曲,却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僵硬与透明,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内敛到了灵魂的最深处,正在与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存在进行着殊死的沟通。他虚按在榻沿的手微微蜷缩,指尖无意识地抠抓着冰冷的木质,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灰袍老者盘坐在榻前,如同一尊风化千年的石像,唯有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灰袍下摆,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与消耗。他掌心那点连接苏凡眉心的白色微光,此刻不再稳定,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光芒流转间,隐约勾勒出某种地下脉络的模糊影像——那并非真实的视觉,而是通过苏凡的心念感知,间接映射出的地脉能量流动的轨迹。那轨迹混乱、破碎,如同被暴力撕扯过的蛛网,但在无数断裂、黯淡的线条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暖色光晕,在顽强地闪烁着,如同风中之烛,却又带着燎原的潜力。

  “偏东……下探……三十丈……有阻隔……冰寒刺骨……然其下……暖意愈显……”老者紧闭双目,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如同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心力。他并非直接“看”到,而是通过苏凡那混乱心念中捕捉到的关于“声”与“热”的碎片信息,结合自身对地脉的认知,进行着艰难的解读与定位。

  秦破虏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柱,矗立在老者身后,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者面前虚空那模糊的光影轨迹,以及那点暖色光晕。他听不懂那些玄奥的方位描述,但他看得懂那暖色光晕代表的含义——生机!那就是“不冻之泉”可能存在的位置!

  “东侧……废弃矿坑……”秦破虏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堡垒的布局图。石峰堡依山而建,东侧山体内部确实有早年开采石料留下的、早已被遗忘的深层坑道,因地质不稳且深入山腹,早已被封堵废弃多年。

  “戊辰!”秦破虏低喝。

  “末将在!”戊辰踏前一步,甲叶轻响。

  “你带一队老卒,立刻去东侧废弃矿坑区域,找到最可能的入口!记住,陛下心念所指,方位或有偏差,仔细搜寻任何异常,尤其是……温度异常或……蓝色苔藓!”秦破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将从那名逃回老卒口中得到的关于“蓝苔”的信息也一并道出。

  “诺!”戊辰没有任何犹豫,抱拳领命,转身便要点兵出发。

  “且慢。”灰袍老者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地脉灵泉,非同凡物,其所在必有……守护或阻碍。寻常兵刃恐难奏效。将军可令匠营,将此前收集的蚀灵冰晶碎片,尽量熔铸于破拆工具尖端,或可……以毒攻毒,以异力破异障。”

  秦破虏独眼一亮!老者此言,正解决了他们面对未知阻碍的最大担忧!那些蚀灵身上脱落的、蕴含诡异冰寒之力的碎片,一直由老匠首带着人研究,苦于无法有效利用,若能熔铸于工具之上……

  “庚辛!你去匠营,传我命令,将所有蚀灵冰晶碎片,立刻交由老匠首,全力熔铸破拆工具!要快!”秦破虏立刻对庚辛下令。

  “遵命!”庚辛领命,身影一闪,已出了廨房。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堡垒如同精密的器械,围绕着“探寻地下灵泉”这个核心,高速而危险地运转起来。戊辰带着一队精心挑选、经验丰富且对堡垒结构熟悉的老卒,顶着风雪,迅速向东侧山壁的废弃矿坑区域扑去。而匠营所在的后山窑区,原本就未曾停歇的炉火瞬间变得更加炽烈,叮当的锤打声密集如雨,老匠首亲自督阵,将那些散发着幽幽寒气的蚀灵冰晶碎片,小心翼翼地投入特制的坩埚,与收集来的少量金属混合,试图锻造出能够凿穿幽冥的利器。

  时间,在等待与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堡垒之外,被撒出去的夜不收,如同融入雪夜的幽灵,在冰原上艰难地跋涉、潜伏。他们携带的简陋示警烟火,在怀中捂得温热,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视线所及的每一寸雪地、每一座冰丘。寒风如同剔骨钢刀,穿透他们单薄的伪装,带走体内本就可怜的热量。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将军的命令,陛下的苏醒,地下可能存在的生路,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的神经。

  一名趴在雪窝里的夜不收,脸颊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忽然,他感觉到身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持续的震动。不是风,不是雪崩前兆,那震动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韵律感,仿佛有无数沉重的脚步,正从极远的地方,整齐划一地踏来。他猛地抬起头,极力望向风雪弥漫的远方,视线尽头,天地交界之处,那片灰蒙蒙的雪幕之后,似乎……颜色比往常更深沉了一些?

  他不敢确定,使劲揉了揉几乎冻僵的眼睛,再次望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那不是雪幕,也不是乌云。

  那是一片……正在缓缓蠕动、推进的……暗蓝色的潮水!

  无边无际,沉默无声,带着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正从四面八方向着石峰堡的方向,漫涌而来!

  “敌……敌袭!!蚀灵……蚀灵大军!!”夜不收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因极度恐惧而变调的嘶吼,他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了怀中那枚浸了火油的示警箭,用颤抖的手拼命摩擦火石。

  “嗤——咻!!”

  一道凄厉的红色火光,撕裂了昏沉的暮色,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冲云霄!在这片被冰雪统治的苍白世界里,这抹红色是如此刺眼,如此绝望!

  一道,两道,三道……几乎是同时,从石峰堡外围不同的方向,数道同样的红色焰火,如同垂死挣扎的血花,接连不断地在天空炸开!

  “铛铛铛铛——!!!”

  石峰堡墙头上,警钟被疯狂敲响,急促、混乱、充满了末日降临的恐慌!

  “来了!它们来了!!”

  “好多……太多了!一眼望不到头!”

  “准备迎敌!快!上墙!所有人上墙!”

  墙头上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惊呼声、咆哮声、兵刃出鞘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即便是最悍勇的老卒,在看到那远方地平线上缓缓推进的、如同死亡幕布般的暗蓝色潮汐时,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秦破虏猛地冲出校尉廨房,几步跃上墙头。当他独眼望向远方时,即便是他,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太多了!比黑沙隘那次,多了何止数倍!那暗蓝色的潮流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分成数个巨大的锋矢阵型,如同几柄冰冷的死亡之矛,对准了石峰堡这座在茫茫冰原上孤悬的礁石。而在那潮流的最前方,一些体型格外庞大、形态更加狰狞的蚀灵个体,如同领军的神魔,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它们被惊动了!毫无疑问,地底那“不冻之泉”的躁动,苏凡帝心本源的苏醒与感知,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投下了诱饵,将这些隐藏在冰原深处的恐怖存在,全都吸引了过来!

  “稳住!!”秦破虏声如雷霆,强行压下了墙头的骚动,“弓箭手上弦!弩机准备!滚木礌石就位!火油预备!想活命,就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背后就是陛下!就是你们最后的生路!我们没有退路!!”

  他的咆哮如同野兽的嘶吼,带着血丝,带着与敌偕亡的疯狂,瞬间点燃了墙头守军骨子里那点残存的凶性。

  “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为了陛下!!”

  怒吼声此起彼伏,恐惧被更强大的求生欲和绝望下的疯狂所取代。兵卒们红着眼睛,将弓弦拉满,将沉重的滚木礌石推到垛口,将黑乎乎的火油罐子堆放在顺手的位置。

  堡垒之内,流民营地中,听到警钟和墙头的喧嚣,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女人紧紧捂住孩子的嘴,不让他们哭出声,男人们则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眼神绝望地望着墙头的方向。

  而校尉廨房内,在那惊天动地的警钟与喊杀声中,榻上的苏凡,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左眼的位置,白光剧烈闪烁,仿佛要冲破眼皮的束缚,右眼的暗蓝纹路也随之扭曲流转!

  地底深处,那股被他感知到的“暖流”,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那滔天的杀意与冰寒死寂的压迫,挣扎得更加猛烈!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灼热的悸动,顺着那无形的心念连接,反向冲击着苏凡的意识!

  “呃啊——!”苏凡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嘴角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

  灰袍老者身躯剧震,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掌心那点白色微光瞬间黯淡了大半,他与苏凡之间的心念连接变得极其不稳。

  “地脉……被激怒了……亦或是……在呼应?”老者艰难地抬头,望向墙外那如同海啸般压来的暗蓝色死亡潮汐,眼中首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内外交攻……此劫……难渡……”

  帝心初醒,引动地脉微澜,却亦招来灭顶之灾。

  幽域掘生,方见一线曙光,冰原已聚万丈杀潮。

  石峰堡,这座承载着最后希望与挣扎的孤堡,瞬间被抛入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中心。地上的战争与地下的探寻,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推到了生死立判的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