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下人未负朕〔脑子寄存中〕-《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苏凡穿越成崇祯,在明亡前六年彻底躺平。

  >整日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只等煤山那棵老槐树。

  >直到1646年某日,醉醺醺问宫女:“今夕何年?”

  >“回陛下,是永历元年。”

  >他手中金杯摔得粉碎:明朝竟未亡?

  >冲进朝堂,蛛网密布的龙椅上,他颤抖着撕开龙袍。

  >“传旨!凡举义旗者,皆为我大明之兵!”

  >枯死的御梅突然绽放,玉玺底渗出血色诏书。

  >当清军铁骑压境时,城头响起陌生方言的怒吼:

  >“格老子!皇帝老倌说咯,四川袍哥也算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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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稠的酒气在乾清宫暖阁里淤积,几乎凝成肉眼可见的浊雾。窗外是沉甸甸的、化不开的浓黑,殿内却烛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将这方寸之间的奢华与颓靡照得纤毫毕现。酒,是最好的江南女儿红,盛在薄如蝉翼的琉璃盏中,漾着血一般的红。苏凡斜倚在巨大的紫檀木榻上,龙袍的明黄缎子皱得不成样子,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里面同样皱巴巴的素白中衣。一个宫女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用银签子剔着水晶盘中冰镇的荔枝,指尖微微颤抖,生怕惊扰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另一个更年幼些的宫女,正跪在他腿边,用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重有度地捶打着他的膝盖。她低垂着头,鸦青的发髻间簪着一朵小小的、有些萎靡的宫花。

  空气是凝滞的,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朵灯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还有榻上人沉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苏凡半闭着眼,任由那醇厚又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五脏六腑。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浇灌心底那片早已荒芜焦黑的田地,试图用这虚幻的暖意,压住那日夜啃噬骨髓的冰冷——亡国之君,不过待死之囚。煤山那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无数次出现在他昏沉或清醒的梦境里,挂着一条刺目的白绫,像一个巨大的、无法逃避的句点。快了,快了,那该死的1644年,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陛下……”一个内侍佝偻着腰,捧着另一壶温好的酒,声音细若蚊蚋。

  苏凡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懒洋洋地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应允。酒液再次注满琉璃盏,那血红的颜色在晃动的烛光下流淌,映着他浮肿而苍白的脸,像一张即将腐朽的面具。他端起杯,又是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直冲顶门,带来短暂的晕眩,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似乎都旋转起来,雕梁画栋扭曲成怪诞的形状。呵,金銮殿?不过是一座巨大、华美的陵墓罢了。他苏凡,或者说崇祯帝朱由检,不过是躺在棺椁里,提前享用着自己的陪葬品。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墨般的夜色似乎淡了一点点,透出些沉沉的铅灰。殿内彻夜燃烧的巨烛流尽了最后一滴泪,火苗挣扎着,终于“噗”地一声熄灭。几缕带着寒意的晨风,狡猾地钻过窗棂缝隙,拂在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苏凡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空了大半的酒坛,又掠过那些跪在角落、屏息凝神如同泥塑木雕的宫人。一股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空虚感,像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酒,喝干了。人,也看腻了。这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竟也如此令人厌倦。

  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带着浓重的宿醉后的沙哑,眼神空洞地投向那个跪在榻前剥荔枝的宫女。那宫女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银签差点掉落,慌忙深深伏下头去,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今夕……”苏凡的声音含混不清,像含着一块滚烫的炭,“何年?”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暖阁里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侍立的宫人太监,身体都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那被问到的宫女,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小心:“回……回禀陛下……今、今是……”她似乎在脑中拼命搜索着那个被遗忘太久的年号,片刻的死寂后,终于带着哭腔吐出几个字,“永…永历元年……陛下……”

  “永……历?”苏凡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混沌的脑子一时没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他只觉得这年号陌生得很,从未听过。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藩王僭越了?还是……流寇们新立的伪朝年号?

  他皱紧眉头,努力在酒精浸泡得麻木的脑海里搜寻着残存的、属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的记忆碎片。甲申……三月……李闯破城……煤山……白绫……一片混乱血腥的赤红!然后……然后不就是……一片漆黑虚无的终结吗?

  “不对!”苏凡猛地一挥手,动作大得带翻了榻边小几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酒壶。玉壶摔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碧绿的碎片和残余的酒液四溅开来,如同泼洒开的毒血。“胡说!朕……朕记得清楚!甲申……甲申三月……闯贼……破了京城!大明……大明亡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戳破隐秘伤疤的狂躁和惊怒,眼白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瞪着地上那个抖成一团的宫女,“大胆贱婢!你敢欺君?!”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啊陛下!”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拼命磕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渗出血痕。“是永历……是永历元年!陛下!外面……外面都说,是桂王……在……在肇庆登基了……年号永历……如今是永历元年……甲申……甲申之后……还有弘光……还有隆武……陛下!大明……大明还没亡啊!”

  宫女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九天之上骤然劈下的一道炸雷!不是一道,是千万道!狠狠劈在苏凡的天灵盖上!

  轰隆!

  苏凡脑子里那团混沌的、醉酒的迷雾,被这惊雷瞬间撕得粉碎!

  “大明……还没亡?”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五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舌头上,烫进他的灵魂深处。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流,混合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尖锐的狂喜,瞬间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在下一个瞬间疯狂地逆流冲撞!

  手中那只沉甸甸的、一直被他无意识攥着的金杯,再也握不住。

  “当啷——!”

  一声极其刺耳、震颤人心的脆响,金杯狠狠砸在坚硬如铁的金砖地上。杯体瞬间扭曲变形,杯口崩裂开一个狰狞的豁口,杯底镶嵌的宝石被震得脱落,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最终停在一滩尚未干涸的酒渍里,兀自闪烁着诡异的光。

  苏凡猛地从榻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沉溺酒色多年的废人。他赤着脚,踉跄着踩过冰冷的地砖,踩过那些碎裂的翡翠和金杯残骸,浑然不觉。龙袍的下摆被扯得更加凌乱,长长的衣带拖曳在地,绊了他一下,他毫不在意,只是如同一个被无形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跌跌撞撞地扑向紧闭的殿门!

  “开门!给朕开门!”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狂乱和力量,双手拼命拍打着厚重的朱漆殿门。

  “吱嘎——嘎——”

  沉重的大门被外面的侍卫慌乱地推开一道缝隙。刺骨的寒风瞬间倒灌进来,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苏凡只穿着单薄中衣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反而觉得这冷风像是一桶冰水,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也浇醒了最后一丝麻木!

  门外,是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寒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哀鸣。远处宫墙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局势……告诉朕!天下……如今局势如何?!”苏凡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那个伏地哭泣的宫女身上。那目光不再是醉醺醺的浑浊,而是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和急切,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宫女被他这眼神吓得几乎昏厥,牙齿咯咯作响,语无伦次:“乱……很乱……陛下……清兵……占了北边好多地方……李闯……好像……好像也败了……但……但是……”她剧烈地喘息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点能保命的稻草,“还有……还有义军!好多……好多股义军!在打……在打鞑子!还有……还有咱们大明自己的兵!在南方……在西南!听说……听说有个叫李定国的将军……好生厉害!还有……还有姓郑的在海上……陛下!天下……天下还有人打着大明的旗号啊!他们说……说大明还在!”

  义军!明军!大明还在!

  宫女破碎而恐惧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苏凡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那早已被酒精和绝望凝固成冰的心火,那几乎被煤山老槐树彻底埋葬的灰烬,在这一句句“大明还在”的呼喊中,被一股来自九幽深渊般的风骤然吹起!不是一点火星,是无数点!带着燎原之势,轰然炸开!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脏最深处泵向四肢百骸!烧得他浑身颤抖!烧得他双眼赤红!

  “天下人不负朕……”苏凡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压不住那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热血。他仰起头,对着那殿门外沉沉欲坠的黑暗苍穹,发出了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如同孤狼嗥叫般的呐喊,更像是一个溺水者在深渊中发出的最后咆哮:

  “朕!义不负天下之人!”

  “备——轿——!”

  “上——朝——!”

  那四个字,如同淬火的利剑,斩开了乾清宫暖阁里淤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颓靡酒气!斩开了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上……上朝?”门外守候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那张老迈而布满褶皱、早已习惯了麻木和谄媚的脸,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嘴巴大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膝盖一软,噗通噗通就跪倒了一片。

  皇帝……要上朝?这乾清宫,这紫禁城,这龙椅,已经多久没有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了?久到连最老的宫人都几乎忘了皇帝临朝该是什么仪仗!久到奉天殿的丹陛石缝里都长出了顽强的野草!

  “聋了吗?!”苏凡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暴戾的决绝。他不再看任何人,赤着脚,一步踏出暖阁的门槛!冰冷的金砖地面透过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让他混乱灼热的头脑感到一丝奇异的清醒。寒风如刀,瞬间卷起他散乱的长发和龙袍下摆,猎猎作响。他挺直了那被酒色侵蚀得有些佝偻的脊背,大步向前走去,目标直指奉天殿的方向!那背影,竟在熹微的晨光中,撕扯出一股惨烈而决绝的意味,仿佛一柄尘封多年、骤然出鞘的残剑,虽锈迹斑斑,锋芒却已毕露!

  “快!快跟上!仪仗!快传仪仗!”王承恩终于从石化状态惊醒,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尖利,连滚爬爬地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整个乾清宫乃至附近的宫苑,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杂乱的脚步声、惊惶的呼喊声、器物碰撞的叮当声……彻底打破了紫禁城黎明前死水般的寂静。

  没有皇帝御辇,没有华盖仪仗,甚至没有提灯的宫人。只有苏凡,披着那件皱巴巴、沾着酒渍的明黄龙袍,赤着脚,在冰冷空旷、铺满巨大金砖的宫道上疾走。晨风愈发凛冽,吹得他衣袂狂舞,如同招魂的经幡。身后的王承恩和一众惊慌失措的太监宫女,狼狈地小跑着跟随,像一群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沿途的侍卫、洒扫的杂役,看到这一幕,无不惊得目瞪口呆,如同白日见鬼,纷纷僵立当场,忘了行礼,忘了避让。

  奉天殿那巍峨的轮廓,终于在灰蒙蒙的晨曦中显现出来。十二根盘龙金柱支撑起的巨大殿宇,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一个被遗忘千年的巨人。殿前的丹陛,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汉白玉长阶,曾经每日拂晓都会被无数朝臣的靴底磨得光滑如镜,如今却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株枯黄的野草从石缝里顽强地探出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紧闭的殿门上,朱漆斑驳脱落,门环上挂满了蛛网,一只灰扑扑的蜘蛛正慢悠悠地在网上爬行。

  “开殿门!”苏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金截铁的穿透力,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

  几个值守的老弱侍卫如梦初醒,慌忙跑上前,手忙脚乱地去推那沉重的殿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垂死呻吟般的“嘎吱——嘎吱——”声,异常艰涩。灰尘簌簌落下,在微弱的光线中飞舞。

  殿门艰难地打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陈旧木料气息的、令人窒息的冷风扑面而来。苏凡毫不犹豫,一步便跨了进去。

  殿内更是昏暗。高大的穹顶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模糊不清。只有几缕惨淡的晨曦,透过高窗上同样积满灰尘的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光柱里翻滚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光柱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正前方,那座象征着九五至尊的盘龙髹金宝座,孤零零地矗立在高高的须弥座台基之上。曾经的金碧辉煌,如今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几条粗大的蛛丝,从高高的藻井上垂落下来,如同悬挂的丧幡,缠绕在龙椅的靠背和扶手上。一只肥硕的蜘蛛,正安然盘踞在龙椅正中的坐垫上,仿佛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偌大的奉天殿,空无一人。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苏凡赤脚踩在积尘地砖上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自己那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滚烫的呼吸声。这空荡,这死寂,这灰尘,这蛛网,比任何千军万马的呐喊更直接、更残酷地宣告着:大明朝廷,早已名存实亡。

  他一步步走向那高台,走向那张蒙尘的龙椅。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脚下不是金砖,而是无数忠魂的白骨。灰尘被他的脚步带起,在微弱的光柱中迷蒙地飞舞。他走上须弥座台基,停在龙椅前,目光死死盯住那盘踞的蜘蛛。那蜘蛛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肥硕的身体。

  苏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锥心刺骨的羞耻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冲撞!烧得他双眼赤红!烧得他浑身颤抖!这灰尘!这蛛网!这肥虫!这空荡!这死寂!

  这就是他的龙椅!这就是他的江山!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冲破喉咙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发出的咆哮,骤然炸响在空旷死寂的大殿!回声隆隆,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伴随着这声狂吼,苏凡猛地伸出双手,不是去擦拭灰尘,也不是去驱赶蜘蛛,而是狠狠抓住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明黄龙袍!刺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裂帛声响彻大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华贵而沉重的龙袍,从前襟猛地撕开!明黄的锦缎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撕裂,露出里面同样皱巴巴的素白中衣!

  破碎的龙袍被他狠狠掼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像丢弃一件沾满污秽的破布!

  他豁然转身!面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幽暗如同巨大墓穴的朝堂。破裂的中衣下,胸膛剧烈起伏。晨光透过高窗,恰好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那张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的脸——愤怒、屈辱、疯狂,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他的眼睛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着地狱的业火,穿透殿内的昏暗,似乎要烧穿这沉沉的黑夜,烧穿这腐朽的殿宇!

  “人呢?!!”他嘶声咆哮,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破裂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威压,如同九天惊雷在这巨大的陵墓中滚动,“大明的臣子呢?!都给朕滚出来!!”

  这声咆哮如同投入古潭的巨石!殿外,早已被惊动、却踌躇不敢入内的几个老迈臣子,如翰林院掌院学士孙承宗(史实人物,此处为借用其名望)、礼部侍郎钱谦益(史实人物,此处借用)等人,被这雷霆般的怒吼震得浑身一抖。他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皇帝……疯了?还是……?

  终于,几个须发皆白、官袍陈旧甚至打着补丁的老臣,在苏凡那燃烧着业火的、如同实质般穿透殿门钉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逼视下,颤颤巍巍、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奉天殿。他们跪倒在丹陛之下,离那高台远远的,头深深埋进冰冷的积尘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陛……陛下……”为首的老臣孙承宗,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语不成调。

  苏凡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他站在高台之上,破碎的中衣在穿堂风中飘荡,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的金砖上,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扫过下面那几个如同受惊鹌鹑般的老臣。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粉碎一切幻想的森寒与决绝,清晰地响彻在这座沉寂已久的坟墓:

  “传旨——!”

  两个字,如同金铁交鸣,震得跪伏的老臣们又是一颤。

  “凡举义旗,抗击胡虏者——”苏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云霄、玉石俱焚般的铿锵,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血的刀锋,狠狠劈砍在奉天殿每一根腐朽的梁柱上,激起沉闷的回响:

  “无论出身草莽,无论曾是流寇!”

  “无论远在边陲,无论散落江湖!”

  “无论曾与朕有仇,无论曾与国有怨!”

  “凡今日起,持戈向北,血战虏骑者——”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句足以点燃九州烽火、搅动天下风云的诏令,如同掷出的雷霆,轰然炸响:

  “皆为我大明之兵!皆受朕节!皆享朕禄!功成之日,裂土封侯,与国同休!”

  “大明不灭!此诏——不废!”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石破天惊的誓言,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大殿深处传来!不是雷霆,却比雷霆更震撼人心!

  那声音的源头,竟是来自于苏凡身后——那张蒙尘积垢、蛛网缠绕的盘龙髹金宝座!

  只见宝座那宽大厚重的紫檀木底座侧面,一块严丝合缝的雕花嵌板,竟猛地向内弹开了一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积蓄了太久太久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被那“大明不灭”的誓言所引动,破封而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从那道缝隙中弥漫开来。不是尘封的霉味,而是一种……古老、沉重、带着铁锈和血腥混合的凛冽之气!如同深埋地底的古剑骤然见光!

  紧接着,在那道狭窄的缝隙深处,一点刺目的、粘稠的猩红,缓缓地、如同拥有生命般……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