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剑指四方-《三国:秋风之后》

  和平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尽,战争的阴云已如浓墨般迅速浸染天际。那份维系了七年的脆弱平衡,随着最后期限的过去,终于被双方心照不宣地彻底撕碎。

  中原大地,从西北到东南的江淮,空气中都弥漫着钢铁摩擦的刺鼻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洛阳的宫阙依旧巍峨,但它的主人已不在其中。晋帝司马炎做出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决定——离开帝都,御驾亲临前线的宛城!

  龙辇仪仗,浩浩荡荡,穿过依旧繁华却暗藏焦虑的洛阳街道,一路向南。司马炎坐在车驾之中,面色沉毅,目光透过摇曳的珠帘,望向南方那片如今已不属于他的荆襄大地。他选择宛城,意图再明显不过。此地北连洛阳,南接襄阳,水陆通畅,是支援前线、掌控战局的绝佳位置。他要用自己的亲临,向天下,尤其是向对峙的汉军宣告他誓死扞卫中原的决心,更要为坐镇襄阳的羊祜,提供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撑。

  抵达宛城行宫,司马炎立刻召集随行的重臣与将领。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江陵位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荆州,乃伪汉连接蜀中与江东之枢纽!若能以雷霆之势,一举击破阎宇,夺回荆州,则其东西呼应之势立破!届时,江东陆抗便成孤军,蜀中诸葛瞻亦将首尾难顾!此战之关键,在于荆州!朕坐镇于此,倾国之粮秣、兵员,优先保障襄阳方向!传朕旨意,令羊祜加紧备战,一旦时机成熟,即刻挥师南下,务必以最快速度,给朕拿下江陵!”

  司马炎的意图赤裸而凌厉:他要以襄阳为铁砧,以宛城支援为铁锤,集中力量,率先砸断汉军的“腰”——荆州!

  长江之畔的江陵城,风声鹤唳。虽然北岸的晋军尚未有大规模异动,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已然笼罩全城。

  镇军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阎宇,与诸葛尚,并肩立于江陵北城的城楼之上,极目远眺。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吹动他们的战袍。

  “司马炎移驾宛城了。”阎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看来,晋贼是打算将主要拳头,砸在我们荆州了。”

  诸葛尚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锐利的锋芒:“司马炎是想复制当年曹操南下之旧梦,妄图一举切断我东西联系。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阎宇点了点头,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微颤:“襄阳羊祜,非比寻常。其治军严谨,深得民心,七年来更是将襄阳经营得铁桶一般。司马炎亲至宛城为其撑腰,此战……必是恶战。”

  他转头看向诸葛尚,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我军新得荆州未久,民心虽附,然根基尚不如蜀中稳固。北岸压力,由我亲自统筹应对。沿江防线,尤其是与江东的联络通道,以及应对可能的威胁,便全权交予你了!务必保证水道畅通,与陆抗将军时刻保持策应!”

  “末将领命!”诸葛尚抱拳,声音斩钉截铁,“请将军放心,只要尚在一日,绝不容晋贼一兵一卒,切断我荆州与江东之联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江陵、公安、夷陵等重镇,城防被一再加固,礌石滚木、火油箭矢堆积如山。水军战船日夜在江面巡弋,警惕着任何来自北岸的异动。各营将士的操练更加刻苦,号令之声,金鼓之鸣,响彻云霄。阎宇与诸葛尚,如同两根定海神针,牢牢钉在荆襄前线,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相比于荆州方向的凝重,坐镇故都长安的霍弋,则显得更加主动和锐意。府衙之内,气氛热烈甚至带着几分亢奋。

  骠骑将军霍弋,召集了麾下最重要的几位将领:沉稳多谋的陈元、赵渊,以及负责骑兵、被誉为“大汉双翼”的右将军马恒和后将军赵柒。

  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展示着从长安东出的地形地貌……一道道险关扼守着通往中原的咽喉。

  “诸位!”霍弋声音洪亮,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上,指向东方,“七年休养,我关中将士憋足了劲!司马炎将重心南移,意在南线突破,此正是我关中大军东出之良机!”

  他目光扫过众将:“我们的任务,不是固守长安,而是要像一柄最锋利的尖刀,从这里——”他的手指划过潼关,“狠狠地捅出去!撕开晋军在潼关一带的防线,为我大军挺进中原,打开通道!”

  陈元接口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晋军主力被牵制于荆襄、合肥,其司隶西部防务,虽有地利,然兵力必然相对空虚。我军当以快打慢,集中精锐,一举破关!”

  赵渊摩拳擦掌:“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让晋贼也尝尝我大汉的厉害!”

  霍弋将目光投向马恒与赵柒,语气带着无比的期待:“马将军,赵将军!一旦关隘被破,前方便是相对平坦的河洛之地!届时,便是你们骑兵纵横驰骋之时!”

  马恒与赵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战意。马恒沉声道:“霍将军将军放心!七年之间,我骑兵将士日夜操练,更兼马蹄铁、双边马镫之利,人马合一,冲锋陷阵,锐不可当!只待道路打通,末将定率铁骑,踏破晋营,直逼洛阳城下!”

  赵柒也铿锵道:“末将所部,愿为前锋!定让晋贼见识,何谓大汉铁骑之威!”

  长安汉军,如同一只盘踞在关中的猛虎,磨利了爪牙,调整着呼吸,只待那一声令下,便要猛扑而出,将晋朝的西部防线撕得粉碎。

  江东大营。

  江风猎猎,吹动着“陆”字帅旗和汉军玄色旗帜。车骑将军、都督江东诸军事陆抗,一身戎装,与前将军关彝、左将军张遵等将领,正在视察水军操演。千帆竞渡,舳舻千里,士气高昂。

  陆抗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越过浩渺的江面,望向北岸。

  合肥雄城,如同一个梦魇,困扰了江东数十年。昔年孙权屡攻不下,张辽威震逍遥津,成就了“张辽止啼”的典故,也成为了江东武将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即便是陆抗的父亲陆逊,亦未能完成攻取合肥的夙愿。

  关彝注意到陆抗的目光,低声道:“将军,可是在想合肥?”

  陆抗缓缓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追忆,有遗憾,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是啊,合肥……此城,乃我江东……不,乃我大汉东线之心腹大患,亦是我陆氏一门之执念所在。”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将领耳中:“昔年,我父亦曾在此城下呕心沥血。如今,山河易主,我陆抗既食汉禄,身为汉将,自当为陛下、为大司马,拔除此钉!更要……告慰先父在天之灵!”

  张遵慨然道:“将军放心!如今我大汉国力鼎盛,水陆并进,绝非昔日东吴可比!末将等愿随都督,誓破合肥,雪前朝之耻,立今朝之功!”

  陆抗重重颔首,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传令各部,加紧备战!粮秣军械,务必充足。待中枢号令一下,我江东儿郎,便要以雷霆之势,北渡长江,目标——合肥!”

  历史的宿命与新时代的雄心,在陆抗身上交织。这一次,他不仅要为汉室开疆拓土,更要为自己,为陆家,了解这段跨越时空的恩怨。

  战争的齿轮,已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缓缓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无数将士,都已绷紧了神经,蓄满了力量。只待那决定国运的第一缕烽烟燃起,这片古老的土地,便将再次被铁与血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