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影子流进林九影子里那画面，我只瞥见一眼，就再也不敢细看。
不是幻觉——苏洛雪也看见了。她脸色变了一下，但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检查那三具尸体。手电光照在尸体脸上，表情凝固在死前最后一刻：惊讶，但没多少痛苦。脖子被雷烈扭断了，死得干脆。
怪的是他们的影子。
人死了，影子该慢慢淡掉才对。但这三个尸体的影子，不但没淡，反而越来越浓，浓得像泼在地上的墨。然后，那三滩“墨”开始往林九那边挪——不是流，是蠕动，一寸一寸，悄无声息。
林九自己好像没感觉。他靠着石头，眼睛闭着，胸口起伏很慢。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边缘模糊，像随时会化开。
就在那三滩影子快要碰到他影子边缘的时候，苏洛雪突然掏出把匕首，刀尖朝下，“噗”一声扎进地面，正卡在中间。
影子们停住了。
不是被刀挡住——刀怎么可能挡住影子——是刀身上那层淡淡的、暗红色的镀层起了作用。影核残粉在微微发亮，像烧红的炭。
三滩影子在原地“沸腾”了几秒，然后慢慢退回去，缩回尸体下方，不动了。
“什么情况？”雷烈包扎好伤口，走过来看。
“影裔死后，残留的影质会被附近更强的影源吸引。”苏洛雪拔出刀，声音很平，“林九身上的影核能量和墟化体质，现在就是个强磁铁。”
阿箐脸都白了：“那以后……我们打死影裔，影子全往他身上跑？”
“可能。”苏洛雪收起刀，“得尽快找到净化方法。否则……”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知道否则什么。
天快黑了。我们不敢在崖顶过夜——太暴露。收拾了那三个哨兵的装备：几包压缩饼干，两壶水，一把信号枪（三发信号弹），还有个简易地图。
地图是手绘的，但比阿箐那张详细。上面标注了出山的几条路，还有几个红圈——应该是拜影教的哨站或据点。其中最大的一个红圈，就画在我们必经之路上，旁边写了个字：**巢**。
“影巢。”林九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凑过来看，“我听说过……是影裔聚集休眠的地方，一般有祭司或高阶影裔驻守。这个规模……”他指着红圈的大小，“至少五十只以上。”
雷烈骂了句娘：“绕路呢？”
阿箐在地图上比划：“往北绕，多走三天，而且得穿过这片沼泽——地图上没标细节，但老猎人说那地方陷过牛。往南绕，得多走四天，还得翻两座更高的山。”
“林九没四天了。”我说。
话出口，大家都静了。苏洛雪检测仪上的数字明摆着：**墟化指数 42.1%**。速度虽然波动，但平均下来，林九最多还能撑七十小时。
“直闯呢？”林九开口，声音沙哑，“我开路。用影狼，或者别的……我感觉到影核里还有些‘形状’没试过。应该能冲过去。”
“你再用能力，到不了京都人就没了。”雷烈反对，“绕路。三天就三天，路上省着点，压缩饼干够。你少动，墟化速度说不定能降。”
“降不了多少。”苏洛雪摇头，“墟化一旦过40%，就是自我维持反应。就像癌细胞，扩散到一定程度，你不动它也在长。”
“那也不能让他送死！”雷烈声音大了，“咱们五个人，装备就这么点，闯一个至少五十只影裔的巢穴？再加上可能驻守的祭司？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林九撑着站起来，直视雷烈：“雷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绕路三天，路上就没危险了？拜影教在搜山，我们绕的每一步都可能撞上哨兵。万一被拖住，或者再打几场，我一样要动用能力。到时候消耗可能更大。”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不如赌一把。趁我现在还能打，趁影巢里的东西可能还没接到我们过来的消息，快速突破。过去了，前面就是平原，拜影教的布防会稀疏很多。我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往京都赶。”
“万一赌输了呢？”阿箐小声问。
“输了，我死。”林九说得很平静，“你们还有机会跑。但如果绕路被拖住，我死路上，你们也可能被困死在山里。”
崖顶风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夕阳完全沉下去了，天边只剩一抹暗红。远处山里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悠长，凄厉。
我们五个人，围在地图旁，谁也没说话。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苏洛雪。
她一直低着头看地图，手指在那红圈上摩挲。过了很久，她抬起头：“打。”
雷烈张嘴想说什么，苏洛雪抬手制止：“但不是硬闯。我们需要计划，需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地形、时间、还有我们刚升级的装备。”
她把地图铺平，手电光打在上面：“影巢在这个山谷的咽喉位置，两边是峭壁，只有一条路穿过。按常理，这种地形易守难攻。但反过来想——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引出巢穴，或者制造混乱，就有机会快速通过。”
“怎么引？”我问。
苏洛雪看向林九：“你的影狼，能模仿高阶影裔的波动吗？比如……祭司级的？”
林九想了想：“没试过，但影核里有‘模板’。我可以试着‘编织’一个虚张声势的假祭司，波动调高，但实际没战斗力，纯粹吓唬或者吸引注意力。”
“然后呢？”雷烈问。
“然后我们分两组。”苏洛雪在地图上画线，“A组，林九和阿箐，在山谷东侧高点制造假祭司波动，尽量吸引巢穴主力往那边聚集。B组，我、陈博士、雷烈，从西侧峭壁摸下去，直接穿谷。林九的影域感知能覆盖多远？”
“全力的话，两百米。”林九说，“但那样消耗……”
“不用全程覆盖。”苏洛雪说，“只需要在我们下峭壁和穿谷的关键段引导。我们保持通讯——用信号弹，绿色代表顺利，红色代表有变。如果A组被围攻，立刻撤，往预定汇合点跑。如果B组被困，A组用假祭司制造混乱接应。”
“假祭司能撑多久？”我问。
“最多十分钟。”林九实话实说，“能量消耗太大，而且波动维持需要高度集中，我撑不长。”
“十分钟够了。”苏洛雪看向我们，“B组穿谷，全速跑，八分钟应该能通过最危险地段。剩下两分钟缓冲。”
计划很冒险，漏洞也多——假祭司能不能骗过高阶影裔？西侧峭壁能不能下？穿谷时会不会有残留的影裔？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死人。
但没时间细琢磨了。
“投票吧。”苏洛雪说，“同意计划的，举手。”
她第一个举起手。接着是林九。我看了看雷烈，他脸色铁青，但最后也把手举起来了。阿箐手举得很慢，但举了。
五票通过。
“好。”苏洛雪收回手，“现在各自准备。雷烈，检查武器和绳索。陈博士，把你那怀表干扰器调好，关键时候用。阿箐，给林九准备点提神药——不要刺激墟化的那种。林九，你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一点是一点。”
我们散开准备。雷烈去检查那三个哨兵身上还有什么能用的，我坐在石头上调怀表——表盖里的影核粉末已经不多了，光泽暗淡，估计再用两次就该失效。
阿箐在林九旁边，小声跟他说着什么。林九闭着眼睛听，偶尔点头。
苏洛雪走到我旁边坐下，眼睛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谷。
“你觉得成功率多少？”我问。
“三成。”她没看我，“但如果绕路，成功率可能只有两成——还得算上林九中途恶化的概率。”
“你很冷静。”
“不冷静早死了。”苏洛雪轻声说，“我父亲教我的——在绝境里做决定，不要想‘最好结果’，要想‘最坏结果你能不能承受’。能承受，就做。不能，就换条路。”
“这次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林九战死，我们损失一人或更多人，但至少有两到三人能出山，继续往京都。”她顿了顿，“能承受。”
我没说话。夜色彻底降下来，星星出来了，很多，很亮，但在这种时候只觉得冷。
远处，山谷方向，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像是巨大喉咙吞咽的声音。
咕噜——
悠长，沉闷，从地底传来。
我们都转过头。
声音只响了一次，就消失了。
但探测器上，那个红圈代表的区域，能量读数跳了一下。
涨了百分之五。
“它们在‘醒’。”林九睁开眼睛，瞳孔里金色一闪而过，“不是全部……但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苏洛雪站起来，声音很稳：
“计划不变。一小时后出发。”
“我们没时间等了。”
不是幻觉——苏洛雪也看见了。她脸色变了一下，但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检查那三具尸体。手电光照在尸体脸上，表情凝固在死前最后一刻：惊讶，但没多少痛苦。脖子被雷烈扭断了，死得干脆。
怪的是他们的影子。
人死了，影子该慢慢淡掉才对。但这三个尸体的影子，不但没淡，反而越来越浓，浓得像泼在地上的墨。然后，那三滩“墨”开始往林九那边挪——不是流，是蠕动，一寸一寸，悄无声息。
林九自己好像没感觉。他靠着石头，眼睛闭着，胸口起伏很慢。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边缘模糊，像随时会化开。
就在那三滩影子快要碰到他影子边缘的时候，苏洛雪突然掏出把匕首，刀尖朝下，“噗”一声扎进地面，正卡在中间。
影子们停住了。
不是被刀挡住——刀怎么可能挡住影子——是刀身上那层淡淡的、暗红色的镀层起了作用。影核残粉在微微发亮，像烧红的炭。
三滩影子在原地“沸腾”了几秒，然后慢慢退回去，缩回尸体下方，不动了。
“什么情况？”雷烈包扎好伤口，走过来看。
“影裔死后，残留的影质会被附近更强的影源吸引。”苏洛雪拔出刀，声音很平，“林九身上的影核能量和墟化体质，现在就是个强磁铁。”
阿箐脸都白了：“那以后……我们打死影裔，影子全往他身上跑？”
“可能。”苏洛雪收起刀，“得尽快找到净化方法。否则……”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知道否则什么。
天快黑了。我们不敢在崖顶过夜——太暴露。收拾了那三个哨兵的装备：几包压缩饼干，两壶水，一把信号枪（三发信号弹），还有个简易地图。
地图是手绘的，但比阿箐那张详细。上面标注了出山的几条路，还有几个红圈——应该是拜影教的哨站或据点。其中最大的一个红圈，就画在我们必经之路上，旁边写了个字：**巢**。
“影巢。”林九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凑过来看，“我听说过……是影裔聚集休眠的地方，一般有祭司或高阶影裔驻守。这个规模……”他指着红圈的大小，“至少五十只以上。”
雷烈骂了句娘：“绕路呢？”
阿箐在地图上比划：“往北绕，多走三天，而且得穿过这片沼泽——地图上没标细节，但老猎人说那地方陷过牛。往南绕，得多走四天，还得翻两座更高的山。”
“林九没四天了。”我说。
话出口，大家都静了。苏洛雪检测仪上的数字明摆着：**墟化指数 42.1%**。速度虽然波动，但平均下来，林九最多还能撑七十小时。
“直闯呢？”林九开口，声音沙哑，“我开路。用影狼，或者别的……我感觉到影核里还有些‘形状’没试过。应该能冲过去。”
“你再用能力，到不了京都人就没了。”雷烈反对，“绕路。三天就三天，路上省着点，压缩饼干够。你少动，墟化速度说不定能降。”
“降不了多少。”苏洛雪摇头，“墟化一旦过40%，就是自我维持反应。就像癌细胞，扩散到一定程度，你不动它也在长。”
“那也不能让他送死！”雷烈声音大了，“咱们五个人，装备就这么点，闯一个至少五十只影裔的巢穴？再加上可能驻守的祭司？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林九撑着站起来，直视雷烈：“雷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绕路三天，路上就没危险了？拜影教在搜山，我们绕的每一步都可能撞上哨兵。万一被拖住，或者再打几场，我一样要动用能力。到时候消耗可能更大。”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不如赌一把。趁我现在还能打，趁影巢里的东西可能还没接到我们过来的消息，快速突破。过去了，前面就是平原，拜影教的布防会稀疏很多。我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往京都赶。”
“万一赌输了呢？”阿箐小声问。
“输了，我死。”林九说得很平静，“你们还有机会跑。但如果绕路被拖住，我死路上，你们也可能被困死在山里。”
崖顶风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夕阳完全沉下去了，天边只剩一抹暗红。远处山里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悠长，凄厉。
我们五个人，围在地图旁，谁也没说话。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苏洛雪。
她一直低着头看地图，手指在那红圈上摩挲。过了很久，她抬起头：“打。”
雷烈张嘴想说什么，苏洛雪抬手制止：“但不是硬闯。我们需要计划，需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地形、时间、还有我们刚升级的装备。”
她把地图铺平，手电光打在上面：“影巢在这个山谷的咽喉位置，两边是峭壁，只有一条路穿过。按常理，这种地形易守难攻。但反过来想——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引出巢穴，或者制造混乱，就有机会快速通过。”
“怎么引？”我问。
苏洛雪看向林九：“你的影狼，能模仿高阶影裔的波动吗？比如……祭司级的？”
林九想了想：“没试过，但影核里有‘模板’。我可以试着‘编织’一个虚张声势的假祭司，波动调高，但实际没战斗力，纯粹吓唬或者吸引注意力。”
“然后呢？”雷烈问。
“然后我们分两组。”苏洛雪在地图上画线，“A组，林九和阿箐，在山谷东侧高点制造假祭司波动，尽量吸引巢穴主力往那边聚集。B组，我、陈博士、雷烈，从西侧峭壁摸下去，直接穿谷。林九的影域感知能覆盖多远？”
“全力的话，两百米。”林九说，“但那样消耗……”
“不用全程覆盖。”苏洛雪说，“只需要在我们下峭壁和穿谷的关键段引导。我们保持通讯——用信号弹，绿色代表顺利，红色代表有变。如果A组被围攻，立刻撤，往预定汇合点跑。如果B组被困，A组用假祭司制造混乱接应。”
“假祭司能撑多久？”我问。
“最多十分钟。”林九实话实说，“能量消耗太大，而且波动维持需要高度集中，我撑不长。”
“十分钟够了。”苏洛雪看向我们，“B组穿谷，全速跑，八分钟应该能通过最危险地段。剩下两分钟缓冲。”
计划很冒险，漏洞也多——假祭司能不能骗过高阶影裔？西侧峭壁能不能下？穿谷时会不会有残留的影裔？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死人。
但没时间细琢磨了。
“投票吧。”苏洛雪说，“同意计划的，举手。”
她第一个举起手。接着是林九。我看了看雷烈，他脸色铁青，但最后也把手举起来了。阿箐手举得很慢，但举了。
五票通过。
“好。”苏洛雪收回手，“现在各自准备。雷烈，检查武器和绳索。陈博士，把你那怀表干扰器调好，关键时候用。阿箐，给林九准备点提神药——不要刺激墟化的那种。林九，你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一点是一点。”
我们散开准备。雷烈去检查那三个哨兵身上还有什么能用的，我坐在石头上调怀表——表盖里的影核粉末已经不多了，光泽暗淡，估计再用两次就该失效。
阿箐在林九旁边，小声跟他说着什么。林九闭着眼睛听，偶尔点头。
苏洛雪走到我旁边坐下，眼睛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谷。
“你觉得成功率多少？”我问。
“三成。”她没看我，“但如果绕路，成功率可能只有两成——还得算上林九中途恶化的概率。”
“你很冷静。”
“不冷静早死了。”苏洛雪轻声说，“我父亲教我的——在绝境里做决定，不要想‘最好结果’，要想‘最坏结果你能不能承受’。能承受，就做。不能，就换条路。”
“这次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林九战死，我们损失一人或更多人，但至少有两到三人能出山，继续往京都。”她顿了顿，“能承受。”
我没说话。夜色彻底降下来，星星出来了，很多，很亮，但在这种时候只觉得冷。
远处，山谷方向，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像是巨大喉咙吞咽的声音。
咕噜——
悠长，沉闷，从地底传来。
我们都转过头。
声音只响了一次，就消失了。
但探测器上，那个红圈代表的区域，能量读数跳了一下。
涨了百分之五。
“它们在‘醒’。”林九睁开眼睛，瞳孔里金色一闪而过，“不是全部……但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苏洛雪站起来，声音很稳：
“计划不变。一小时后出发。”
“我们没时间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