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认识我。
林九说完这句话，谷底那雾好像都凝了一下。我们谁也没吭声，就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死寂里敲得人心慌。
过了得有好几秒，雷烈才啐了一口：“认识你个锤子。你以前进过京都没？”
林九摇头，眼神还是空的：“没。但我‘看’得清楚——那只眼睛……没有瞳孔，全是黑的，黑得发亮。它盯着我，然后……眨了一下。”
他说“眨了一下”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阿箐握紧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可能是骨祭司的标记在反馈。”她努力让声音稳一点，“他烙了你，就能通过你的感知‘看’到你看到的东西。那只眼睛说不定就是他在京都本体的……”
话没说完，林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普通的咳，是那种从肺管子深处往外掏的咳，整个人弓成虾米，脸憋得发紫。咳到第三声，嘴里喷出来的不是痰，是血——暗红色的，发粘，在苏洛雪手电光下闪着诡异的、油亮的光。
“按着他！”苏洛雪喊。
我和雷烈冲上去，一左一右按住林九肩膀。他咳得浑身痉挛，血一口接一口往外涌，止不住。阿箐慌了，想给他拍背，被苏洛雪拦住：“别动！他内脏可能在出血！”
苏洛雪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医疗用品：止血棉、绷带，还有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基地出品，本来是测辐射和生化指标的，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撕开林九上衣。胸口皮肤下，那些黑色的纹路又出现了，但这次不一样——不再是蜘蛛网似的扩散，是像树根一样盘虬凸起，在皮下蠕动，肉眼都能看见起伏。
“按着这里。”苏洛雪把检测仪贴在他心口位置。仪器屏幕亮起，数值疯狂跳动，最后停在一个读数上：**墟化指数 37.2%**。
后面还有个小的百分比在闪：** 0.8%/小时**。
“什么意思？”雷烈盯着那数字。
“他身体组织正在被影界能量同化。”苏洛雪声音发干，“37.2%是同化进度。后面那个……是当前同化速度。每小时0.8%，也就是说，如果按这个速度，他大概……”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会算。不到三天，林九就不再是林九了。
阿箐捂住嘴，眼泪直接下来了。
林九的咳嗽总算缓了点，他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沫子。“刚才……用那招的时候……”他断断续续说，“感觉……有东西在往骨头里钻……凉……然后烧起来……”
“能量反噬。”我说，“影核的力量不是白用的。你强行调动，身体承受不住，影界能量就开始侵蚀你本身的结构。”我想起古籍里那些走火入魔的记载——经脉尽断，血肉枯朽，原来不是夸张。
苏洛雪给林九打了一针强效镇定剂，又用绷带勉强止住血。但谁都清楚，这治标不治本。
天快亮的时候，雾散了些。谷底的景象露出来——满地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表面全是蜂窝状的孔洞。没有植物，没有虫子，连苔藓都没有，一片死寂。
我们得离开这儿。林九勉强能走，但一步三晃，得两个人架着。阿箐在前面探路，眼睛红肿，但没再哭。雷烈断后，手里刀一直握着。
走出鬼哭涧，上了对面的山坡，回头再看，那谷底的雾又聚拢了，白茫茫一片，把那夜的生死搏杀全盖住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找了个背风的山坳休息。苏洛雪重新给林九检测。墟化指数：**38.6%**。速度降到了** 0.5%/小时**——可能跟没再使用能力有关，但仍在增长。
“有办法逆转吗？”我问。
苏洛雪沉默了很久：“基地理论上研究过‘净化协议’，但只停留在纸面。需要高纯度的生命能量注入，配合特定的频率共振，把侵入的异种能量‘震’出来。但我们现在……”
要设备没设备，要材料没材料。
林九靠坐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继续用那能力，能撑到京都吗？”
“你疯啦？”雷烈瞪他，“没听陈哥说吗？用一次蚀一次！”
“我知道。”林九睁开眼睛，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吓人，“但不用，我们可能连这片山都出不去。拜影教在搜山，前面可能还有关卡。如果我再召唤一次影狼，或者用感知提前避开危险……”
“那你到京都的时候就成怪物了。”我打断他。
“那也得先到京都。”林九看向我，“陈哥，你算算。按现在速度，我大概还有七十小时。如果我们顺利，三天能出山，再想办法去京都……时间差不多。但如果路上被堵，或者绕路，时间就不够。”
他顿了顿：“不如赌一把。在关键时候用能力，缩短路程，争取时间。到了京都，再找解决办法。”
“如果京都也没有办法呢？”阿箐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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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笑了下，很淡：“那至少……我把你们送出去了。”
山坳里没人说话。风刮过石头缝，呜呜地响。
最后还是雷烈打破沉默：“先别说丧气话。出山的路，阿箐你知道几条？”
阿箐抹了把脸，努力回忆：“除了鬼哭涧，还有两条。一条走老河道，但那边有拜影教的一个哨站。另一条……翻‘鹰嘴崖’，路险，但应该没人把守。”
“鹰嘴崖多高？”我问。
“两百多米，几乎垂直。但岩壁上有老猎户打的凿坑和藤梯，年久失修，不过……应该还能用。”
“就走那儿。”苏洛雪说，“险路比死路强。”
我们休息到中午，吃了最后一点压缩干粮——真的最后一点了，水也只剩半壶。然后出发，往鹰嘴崖方向走。
林九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自己走，坏的时候咳血，皮肤下的黑纹会突然凸起，像有虫子在下面钻。每次发作，墟化指数就跳一点。苏洛雪的检测仪快没电了，屏幕已经发暗。
下午三点左右，到了鹰嘴崖底下。抬头看，崖壁像被刀劈过似的，直上直下。确实有凿坑，碗口大，间隔一米左右，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往上延伸。藤梯早就烂光了，只剩几截发黑的绳子挂在岩缝里。
“我先上。”雷烈把背包捆紧，“探路。安全了给你们信号。”
他往上爬。动作很小心，每个凿坑都先试探再踩实。爬到三十米左右，他停了一下，朝下喊：“有个坑松了！绕开左边第三个！”
我们一个接一个上。我第二个，苏洛雪第三，阿箐第四，林九最后。他爬得很慢，每次抬手都像用尽力气。爬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低头往下看。
“怎么了？”阿箐在下面问。
林九没说话。但他瞳孔里，那圈金色又浮起来了，很淡，但确实在。
几秒后，他抬头朝上喊：“雷哥！停！”
已经爬到一百多米的雷烈僵住：“啥情况？”
“崖顶……有人。”林九声音发紧，“三个。波动很弱，可能是潜伏的哨兵。”
操。真是怕啥来啥。
“能绕吗？”我问。
“绕不了。”林九喘了口气，“两侧是光滑的岩壁，没落脚点。只能硬上。”
雷烈沉默了几秒：“我去摸掉他们。你们等我信号。”
“你一个人……”
“人多了动静大。”雷烈打断我，“你们在这儿等着，别出声。”
他继续往上爬，速度放得很慢。我们悬在半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崖顶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大概十分钟，上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接着，雷烈的脸从崖边探出来，朝下挥手：“搞定。上来吧。”
我们赶紧往上爬。爬到崖顶，看见三个黑袍人倒在地上，脖子被扭断了，死得透透的。雷烈坐在旁边石头上，手臂又添了道新伤口，正在包扎。
“他们没发现我们。”雷烈说，“在打瞌睡。但装备齐全——有信号弹，还有这个。”他踢了踢地上一个背包，里面露出几个铁皮罐头和水壶。
我们分了罐头和水，坐在崖顶狼吞虎咽。多久没吃过热乎东西了？罐头是普通的午餐肉，但此刻跟山珍海味似的。
林九没吃。他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呼吸很轻。苏洛雪过去检测。
屏幕亮起，数字跳出来。
**墟化指数 41.3%**。
** 0.9%/小时**。
速度又加快了。
苏洛雪看向我，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一切。
林九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个数字。他看了几秒，然后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夕阳正在下沉，把西边的云烧成一片血红色。
山的那边，就是平原。
平原的尽头，是京都。
“还有多远？”他问。
阿箐看了看地形：“顺利的话，两天。”
林九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他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长到几乎要触到崖边那三具尸体。
而尸体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往他的影子里，
流。
林九说完这句话，谷底那雾好像都凝了一下。我们谁也没吭声，就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死寂里敲得人心慌。
过了得有好几秒，雷烈才啐了一口：“认识你个锤子。你以前进过京都没？”
林九摇头，眼神还是空的：“没。但我‘看’得清楚——那只眼睛……没有瞳孔，全是黑的，黑得发亮。它盯着我，然后……眨了一下。”
他说“眨了一下”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阿箐握紧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可能是骨祭司的标记在反馈。”她努力让声音稳一点，“他烙了你，就能通过你的感知‘看’到你看到的东西。那只眼睛说不定就是他在京都本体的……”
话没说完，林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普通的咳，是那种从肺管子深处往外掏的咳，整个人弓成虾米，脸憋得发紫。咳到第三声，嘴里喷出来的不是痰，是血——暗红色的，发粘，在苏洛雪手电光下闪着诡异的、油亮的光。
“按着他！”苏洛雪喊。
我和雷烈冲上去，一左一右按住林九肩膀。他咳得浑身痉挛，血一口接一口往外涌，止不住。阿箐慌了，想给他拍背，被苏洛雪拦住：“别动！他内脏可能在出血！”
苏洛雪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医疗用品：止血棉、绷带，还有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基地出品，本来是测辐射和生化指标的，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撕开林九上衣。胸口皮肤下，那些黑色的纹路又出现了，但这次不一样——不再是蜘蛛网似的扩散，是像树根一样盘虬凸起，在皮下蠕动，肉眼都能看见起伏。
“按着这里。”苏洛雪把检测仪贴在他心口位置。仪器屏幕亮起，数值疯狂跳动，最后停在一个读数上：**墟化指数 37.2%**。
后面还有个小的百分比在闪：** 0.8%/小时**。
“什么意思？”雷烈盯着那数字。
“他身体组织正在被影界能量同化。”苏洛雪声音发干，“37.2%是同化进度。后面那个……是当前同化速度。每小时0.8%，也就是说，如果按这个速度，他大概……”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会算。不到三天，林九就不再是林九了。
阿箐捂住嘴，眼泪直接下来了。
林九的咳嗽总算缓了点，他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沫子。“刚才……用那招的时候……”他断断续续说，“感觉……有东西在往骨头里钻……凉……然后烧起来……”
“能量反噬。”我说，“影核的力量不是白用的。你强行调动，身体承受不住，影界能量就开始侵蚀你本身的结构。”我想起古籍里那些走火入魔的记载——经脉尽断，血肉枯朽，原来不是夸张。
苏洛雪给林九打了一针强效镇定剂，又用绷带勉强止住血。但谁都清楚，这治标不治本。
天快亮的时候，雾散了些。谷底的景象露出来——满地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表面全是蜂窝状的孔洞。没有植物，没有虫子，连苔藓都没有，一片死寂。
我们得离开这儿。林九勉强能走，但一步三晃，得两个人架着。阿箐在前面探路，眼睛红肿，但没再哭。雷烈断后，手里刀一直握着。
走出鬼哭涧，上了对面的山坡，回头再看，那谷底的雾又聚拢了，白茫茫一片，把那夜的生死搏杀全盖住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找了个背风的山坳休息。苏洛雪重新给林九检测。墟化指数：**38.6%**。速度降到了** 0.5%/小时**——可能跟没再使用能力有关，但仍在增长。
“有办法逆转吗？”我问。
苏洛雪沉默了很久：“基地理论上研究过‘净化协议’，但只停留在纸面。需要高纯度的生命能量注入，配合特定的频率共振，把侵入的异种能量‘震’出来。但我们现在……”
要设备没设备，要材料没材料。
林九靠坐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继续用那能力，能撑到京都吗？”
“你疯啦？”雷烈瞪他，“没听陈哥说吗？用一次蚀一次！”
“我知道。”林九睁开眼睛，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吓人，“但不用，我们可能连这片山都出不去。拜影教在搜山，前面可能还有关卡。如果我再召唤一次影狼，或者用感知提前避开危险……”
“那你到京都的时候就成怪物了。”我打断他。
“那也得先到京都。”林九看向我，“陈哥，你算算。按现在速度，我大概还有七十小时。如果我们顺利，三天能出山，再想办法去京都……时间差不多。但如果路上被堵，或者绕路，时间就不够。”
他顿了顿：“不如赌一把。在关键时候用能力，缩短路程，争取时间。到了京都，再找解决办法。”
“如果京都也没有办法呢？”阿箐轻声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林九笑了下，很淡：“那至少……我把你们送出去了。”
山坳里没人说话。风刮过石头缝，呜呜地响。
最后还是雷烈打破沉默：“先别说丧气话。出山的路，阿箐你知道几条？”
阿箐抹了把脸，努力回忆：“除了鬼哭涧，还有两条。一条走老河道，但那边有拜影教的一个哨站。另一条……翻‘鹰嘴崖’，路险，但应该没人把守。”
“鹰嘴崖多高？”我问。
“两百多米，几乎垂直。但岩壁上有老猎户打的凿坑和藤梯，年久失修，不过……应该还能用。”
“就走那儿。”苏洛雪说，“险路比死路强。”
我们休息到中午，吃了最后一点压缩干粮——真的最后一点了，水也只剩半壶。然后出发，往鹰嘴崖方向走。
林九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自己走，坏的时候咳血，皮肤下的黑纹会突然凸起，像有虫子在下面钻。每次发作，墟化指数就跳一点。苏洛雪的检测仪快没电了，屏幕已经发暗。
下午三点左右，到了鹰嘴崖底下。抬头看，崖壁像被刀劈过似的，直上直下。确实有凿坑，碗口大，间隔一米左右，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往上延伸。藤梯早就烂光了，只剩几截发黑的绳子挂在岩缝里。
“我先上。”雷烈把背包捆紧，“探路。安全了给你们信号。”
他往上爬。动作很小心，每个凿坑都先试探再踩实。爬到三十米左右，他停了一下，朝下喊：“有个坑松了！绕开左边第三个！”
我们一个接一个上。我第二个，苏洛雪第三，阿箐第四，林九最后。他爬得很慢，每次抬手都像用尽力气。爬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低头往下看。
“怎么了？”阿箐在下面问。
林九没说话。但他瞳孔里，那圈金色又浮起来了，很淡，但确实在。
几秒后，他抬头朝上喊：“雷哥！停！”
已经爬到一百多米的雷烈僵住：“啥情况？”
“崖顶……有人。”林九声音发紧，“三个。波动很弱，可能是潜伏的哨兵。”
操。真是怕啥来啥。
“能绕吗？”我问。
“绕不了。”林九喘了口气，“两侧是光滑的岩壁，没落脚点。只能硬上。”
雷烈沉默了几秒：“我去摸掉他们。你们等我信号。”
“你一个人……”
“人多了动静大。”雷烈打断我，“你们在这儿等着，别出声。”
他继续往上爬，速度放得很慢。我们悬在半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崖顶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大概十分钟，上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接着，雷烈的脸从崖边探出来，朝下挥手：“搞定。上来吧。”
我们赶紧往上爬。爬到崖顶，看见三个黑袍人倒在地上，脖子被扭断了，死得透透的。雷烈坐在旁边石头上，手臂又添了道新伤口，正在包扎。
“他们没发现我们。”雷烈说，“在打瞌睡。但装备齐全——有信号弹，还有这个。”他踢了踢地上一个背包，里面露出几个铁皮罐头和水壶。
我们分了罐头和水，坐在崖顶狼吞虎咽。多久没吃过热乎东西了？罐头是普通的午餐肉，但此刻跟山珍海味似的。
林九没吃。他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呼吸很轻。苏洛雪过去检测。
屏幕亮起，数字跳出来。
**墟化指数 41.3%**。
** 0.9%/小时**。
速度又加快了。
苏洛雪看向我，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一切。
林九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个数字。他看了几秒，然后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夕阳正在下沉，把西边的云烧成一片血红色。
山的那边，就是平原。
平原的尽头，是京都。
“还有多远？”他问。
阿箐看了看地形：“顺利的话，两天。”
林九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他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长到几乎要触到崖边那三具尸体。
而尸体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往他的影子里，
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