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长嚎在山谷里撞来撞去，撞了得有半分钟才消停。
我们谁也没动，就站在原地，感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林九把阿箐往后拉了拉，雷烈已经摸到块顺手的石头攥在手里。只有苏洛雪，她居然掏出个小本子，借着最后的天光快速记着什么。
“你在干嘛？”我压低声音。
“记录反应时间。”她头也不抬，“从阿箐结束沟通，到警报触发，间隔大概四分钟。说明它们的监控系统有延迟，或者需要确认流程。”
我真是服了。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电路板吧。
嚎叫声彻底消失后，山里又恢复了那种死寂——连虫鸣都没有的死寂。太阳已经落到山脊后面了，天边还剩一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不能回之前的山洞了。”林九说，“它们如果监测到信号，第一个去查的就是那儿。”
“去哪儿？”雷烈问。
阿箐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东北方向：“有个地方……我以前采药时发现的。崖缝，很窄，只能侧身进，里面有个小平台。野兽进不去，‘它们’……应该也进不去。”
“多远？”
“半小时路程。”
我们没再多话，跟着阿箐往那边挪。她状态其实不好，走几步就得停一下喘气，但指路很准。天完全黑透前，我们到了她说的地方——一面陡崖的底部，真有道裂缝，窄得我这种身材得吸着肚子才能挤进去。
里面倒真有个平台，不大，五六平米，但够我们几个勉强坐下。最重要的是，顶上还有道石缝能透进点月光，不至于完全抓瞎。
苏洛雪在入口处撒了些灰白色的粉末——阿箐之前给的那种。粉末沾地后，自己微微泛起点荧光，像撒了层薄薄的磷粉。
“能暂时干扰‘影裔’的感知。”阿箐解释，靠着崖壁坐下，脸色在微光里显得更苍白了。
我们挤在一起，分吃了最后一点干粮。水也不多了，每人只敢喝两口。吃完，没人睡得着。
雷烈先开口：“陈哥，你之前说红月是什么大气层过滤……那现在这些玩意儿，又是能沟通又是能寄生还能搞祭祀的，这他妈还是大气层的事儿吗？”
他问得直接，但确实问到点子上了。我搓了把脸，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但有些碎片化的东西，在这几天的经历里，好像慢慢拼起来了。
“我之前那个解释……只对了一半。”我说，“红月确实是个天象，是光线过滤的结果。但它可能同时是个‘信号’——不是人为的信号，是某种自然规律下的‘同步现象’。”
“说人话。”雷烈嘟囔。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你们知道‘维度’这个概念吧？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三维的，长宽高。但理论上可能存在更高维度，只是我们感知不到。我这些年翻古书，发现不同文明的神话里，都提到过‘影子世界’、‘冥界’、‘里世界’这种概念。以前我觉得是迷信，但现在……”
我看了看阿箐，又看了看苏洛雪笔记本上那些符号。
“但如果‘影墟’——咱们暂且这么叫那个地方——如果真的存在，而且和我们的世界在某个层面是重叠的呢？就像……”我比划着，“两张纸叠在一起，平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但在某些条件下，这两张纸会贴得很近，甚至局部穿透。”
苏洛雪眼睛亮了：“红月就是那个条件？”
“可能是之一。”我说，“月亮对地球的引力会影响很多东西，潮汐、地壳应力、甚至生物节律。如果‘影墟’和我们的世界存在某种引力耦合，那么月相周期，特别是极端月相——比如月全食，或者大气异常导致的红月——就可能让两个世界的‘屏障’变薄。”
林九听得很认真：“所以那些影子……是从另一张‘纸’上渗过来的？”
“不只是影子。”我越说思路越清晰，“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规则’和‘物质’。阿箐能跟信使沟通，不是因为她会什么魔法，而是她的意识频率——可能因为幼虫的寄生，也可能她天生特殊——暂时调谐到了那个世界的‘频道’。就像收音机，调对了台就能收到信号。”
阿箐摸了摸后颈：“那幼虫……就是‘天线’？”
“可能是双向天线。”苏洛雪接话，“既接收，也发射。所以它们能追踪你。”
雷烈挠头：“我还是没明白，就算有两个世界，它们干嘛非要过来？就为了杀几个人搞点祭祀？”
“资源。”我说，“或者……生存空间。记得玉简上那句话吗？‘大地吞食光明’。如果影墟是个……缺乏某种我们世界充裕资源的地方呢？比如光，比如热量，或者某种能量。而我们的世界，在它们眼里可能就是块肥肉。”
“血月大祭，”苏洛雪轻声说，“可能就是一种大规模的‘渗透增强仪式’。用活人的血——或者说，用生命能量——当润滑剂，强行在屏障上开个更大的口子。”
崖缝里安静了几秒。只有风从外面刮过的声音，呜咽似的。
“那‘门’呢？”林九问，“京都地下的那个‘门’？”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门’不是具体的一扇门。是个……稳定通道。一个已经存在很久的、连接两界的薄弱点。拜影教做的，不是建造它，而是激活它、扩大它。山里的古墓可能是个次级节点，但京都那个，可能是主阀门。”
阿箐忽然开口：“信使说……祭品里的‘钥匙’，是仪式关键。没有‘钥匙’，大祭只能开个小缝，持续不久。有了‘钥匙’，门就能一直开着，甚至……彻底打开。”
“所以我们必须救他。”苏洛雪说，“不仅为了救人，更为了阻止它们拿到完整的控制权。”
“怎么救？”雷烈摊手，“就我们五个，对面几十号人加一堆怪物。”
我盯着崖缝外那线夜空，脑子里那些理论碎片还在碰撞：“如果我的维度渗透理论成立……那也许我们有别的办法。不是硬闯，是‘干扰’。”
他们都看向我。
“想象一下，两个世界像两片水面，中间隔层膜。”我用手比划，“拜影教的仪式，是在膜上扎个洞，然后从他们那边使劲挤过来。但如果我们在膜这边……施加反向压力呢？不用太大，只要在关键节点上干扰，让膜的振动频率改变，他们的渗透就会失败，甚至可能反噬。”
苏洛雪迅速理解了：“就像共振破坏。找到仪式能量场的关键谐振点，用一个小扰动引发连锁崩溃。”
“对。”我说，“但我们需要数据。仪式的具体位置、祭坛结构、他们用的符文阵列……任何细节都可能帮我们算出那个‘谐振点’。”
阿箐犹豫了一下：“我……我可以试着再‘听’。但幼虫可能会……”
“太危险。”林九立刻反对。
“有个折中办法。”苏洛雪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基地的旧型号探测器，能捕捉环境中的异常能量波动。虽然精度不高，但如果我们能靠近矿洞外围，它应该能记录下仪式前的能量场变化。结合阿箐之前获得的情报，也许能反推出一些结构。”
“那还是得靠近矿洞。”雷烈说，“而且怎么进去？大摇大摆走正门？”
林九忽然说：“老矿洞……我爹以前在那儿干过活。他说底下有旧巷道，几十年前就封了，但有些挖矿的私下留了暗道，为了偷运矿石出去。如果那些暗道还在……”
“你知道入口？”我问。
林九点头：“知道大概位置。但得看塌了没有。”
计划就这么粗粗定下来了。明天白天休息，准备，傍晚出发，趁夜色摸到矿洞外围。苏洛雪用探测器收集数据，林九找暗道入口，我和雷烈警戒，阿箐……尽量别动用能力，除非万不得已。
说完这些，大家都累了。但没人敢真睡死，就说轮流守夜。我值第一轮，坐在崖缝口，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山。
苏洛雪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挪到我旁边。
“你的理论，”她低声说，“和我父亲最后那篇论文的推测很像。”
我转头看她。月光从石缝漏下来一点，照在她侧脸上。
“他提过‘维度浸染’的概念。”苏洛雪抱着膝盖，“说某些古文明可能不是灭亡了，而是……升维了，或者降维了。留下了‘遗迹’，这些遗迹在某些条件下会像旧伤口一样重新开裂，把两个世界的东西混在一起。”
“他认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没说清楚。论文没写完。”苏洛雪沉默了一下，“但他在最后几页草稿里，画了个图案——一个漩涡，一边是我们世界的符号，一边是扭曲的影纹，中间有个小小的人形，张着手臂，像是想撑开什么，又像是要被撕开。”
她没再说话。我也没问。
后半夜，阿箐忽然在睡梦中抽搐了一下，发出声短促的呻吟。林九立刻惊醒，扶住她。我们凑过去看，发现她后颈那个硬点……在发光。
很暗的、幽绿色的光，透过皮肤隐隐透出来，一闪，一闪。
像心跳。
也像在发送信号。
我们谁也没动，就站在原地，感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林九把阿箐往后拉了拉，雷烈已经摸到块顺手的石头攥在手里。只有苏洛雪，她居然掏出个小本子，借着最后的天光快速记着什么。
“你在干嘛？”我压低声音。
“记录反应时间。”她头也不抬，“从阿箐结束沟通，到警报触发，间隔大概四分钟。说明它们的监控系统有延迟，或者需要确认流程。”
我真是服了。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电路板吧。
嚎叫声彻底消失后，山里又恢复了那种死寂——连虫鸣都没有的死寂。太阳已经落到山脊后面了，天边还剩一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不能回之前的山洞了。”林九说，“它们如果监测到信号，第一个去查的就是那儿。”
“去哪儿？”雷烈问。
阿箐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东北方向：“有个地方……我以前采药时发现的。崖缝，很窄，只能侧身进，里面有个小平台。野兽进不去，‘它们’……应该也进不去。”
“多远？”
“半小时路程。”
我们没再多话，跟着阿箐往那边挪。她状态其实不好，走几步就得停一下喘气，但指路很准。天完全黑透前，我们到了她说的地方——一面陡崖的底部，真有道裂缝，窄得我这种身材得吸着肚子才能挤进去。
里面倒真有个平台，不大，五六平米，但够我们几个勉强坐下。最重要的是，顶上还有道石缝能透进点月光，不至于完全抓瞎。
苏洛雪在入口处撒了些灰白色的粉末——阿箐之前给的那种。粉末沾地后，自己微微泛起点荧光，像撒了层薄薄的磷粉。
“能暂时干扰‘影裔’的感知。”阿箐解释，靠着崖壁坐下，脸色在微光里显得更苍白了。
我们挤在一起，分吃了最后一点干粮。水也不多了，每人只敢喝两口。吃完，没人睡得着。
雷烈先开口：“陈哥，你之前说红月是什么大气层过滤……那现在这些玩意儿，又是能沟通又是能寄生还能搞祭祀的，这他妈还是大气层的事儿吗？”
他问得直接，但确实问到点子上了。我搓了把脸，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但有些碎片化的东西，在这几天的经历里，好像慢慢拼起来了。
“我之前那个解释……只对了一半。”我说，“红月确实是个天象，是光线过滤的结果。但它可能同时是个‘信号’——不是人为的信号，是某种自然规律下的‘同步现象’。”
“说人话。”雷烈嘟囔。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你们知道‘维度’这个概念吧？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三维的，长宽高。但理论上可能存在更高维度，只是我们感知不到。我这些年翻古书，发现不同文明的神话里，都提到过‘影子世界’、‘冥界’、‘里世界’这种概念。以前我觉得是迷信，但现在……”
我看了看阿箐，又看了看苏洛雪笔记本上那些符号。
“但如果‘影墟’——咱们暂且这么叫那个地方——如果真的存在，而且和我们的世界在某个层面是重叠的呢？就像……”我比划着，“两张纸叠在一起，平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但在某些条件下，这两张纸会贴得很近，甚至局部穿透。”
苏洛雪眼睛亮了：“红月就是那个条件？”
“可能是之一。”我说，“月亮对地球的引力会影响很多东西，潮汐、地壳应力、甚至生物节律。如果‘影墟’和我们的世界存在某种引力耦合，那么月相周期，特别是极端月相——比如月全食，或者大气异常导致的红月——就可能让两个世界的‘屏障’变薄。”
林九听得很认真：“所以那些影子……是从另一张‘纸’上渗过来的？”
“不只是影子。”我越说思路越清晰，“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规则’和‘物质’。阿箐能跟信使沟通，不是因为她会什么魔法，而是她的意识频率——可能因为幼虫的寄生，也可能她天生特殊——暂时调谐到了那个世界的‘频道’。就像收音机，调对了台就能收到信号。”
阿箐摸了摸后颈：“那幼虫……就是‘天线’？”
“可能是双向天线。”苏洛雪接话，“既接收，也发射。所以它们能追踪你。”
雷烈挠头：“我还是没明白，就算有两个世界，它们干嘛非要过来？就为了杀几个人搞点祭祀？”
“资源。”我说，“或者……生存空间。记得玉简上那句话吗？‘大地吞食光明’。如果影墟是个……缺乏某种我们世界充裕资源的地方呢？比如光，比如热量，或者某种能量。而我们的世界，在它们眼里可能就是块肥肉。”
“血月大祭，”苏洛雪轻声说，“可能就是一种大规模的‘渗透增强仪式’。用活人的血——或者说，用生命能量——当润滑剂，强行在屏障上开个更大的口子。”
崖缝里安静了几秒。只有风从外面刮过的声音，呜咽似的。
“那‘门’呢？”林九问，“京都地下的那个‘门’？”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门’不是具体的一扇门。是个……稳定通道。一个已经存在很久的、连接两界的薄弱点。拜影教做的，不是建造它，而是激活它、扩大它。山里的古墓可能是个次级节点，但京都那个，可能是主阀门。”
阿箐忽然开口：“信使说……祭品里的‘钥匙’，是仪式关键。没有‘钥匙’，大祭只能开个小缝，持续不久。有了‘钥匙’，门就能一直开着，甚至……彻底打开。”
“所以我们必须救他。”苏洛雪说，“不仅为了救人，更为了阻止它们拿到完整的控制权。”
“怎么救？”雷烈摊手，“就我们五个，对面几十号人加一堆怪物。”
我盯着崖缝外那线夜空，脑子里那些理论碎片还在碰撞：“如果我的维度渗透理论成立……那也许我们有别的办法。不是硬闯，是‘干扰’。”
他们都看向我。
“想象一下，两个世界像两片水面，中间隔层膜。”我用手比划，“拜影教的仪式，是在膜上扎个洞，然后从他们那边使劲挤过来。但如果我们在膜这边……施加反向压力呢？不用太大，只要在关键节点上干扰，让膜的振动频率改变，他们的渗透就会失败，甚至可能反噬。”
苏洛雪迅速理解了：“就像共振破坏。找到仪式能量场的关键谐振点，用一个小扰动引发连锁崩溃。”
“对。”我说，“但我们需要数据。仪式的具体位置、祭坛结构、他们用的符文阵列……任何细节都可能帮我们算出那个‘谐振点’。”
阿箐犹豫了一下：“我……我可以试着再‘听’。但幼虫可能会……”
“太危险。”林九立刻反对。
“有个折中办法。”苏洛雪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基地的旧型号探测器，能捕捉环境中的异常能量波动。虽然精度不高，但如果我们能靠近矿洞外围，它应该能记录下仪式前的能量场变化。结合阿箐之前获得的情报，也许能反推出一些结构。”
“那还是得靠近矿洞。”雷烈说，“而且怎么进去？大摇大摆走正门？”
林九忽然说：“老矿洞……我爹以前在那儿干过活。他说底下有旧巷道，几十年前就封了，但有些挖矿的私下留了暗道，为了偷运矿石出去。如果那些暗道还在……”
“你知道入口？”我问。
林九点头：“知道大概位置。但得看塌了没有。”
计划就这么粗粗定下来了。明天白天休息，准备，傍晚出发，趁夜色摸到矿洞外围。苏洛雪用探测器收集数据，林九找暗道入口，我和雷烈警戒，阿箐……尽量别动用能力，除非万不得已。
说完这些，大家都累了。但没人敢真睡死，就说轮流守夜。我值第一轮，坐在崖缝口，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山。
苏洛雪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挪到我旁边。
“你的理论，”她低声说，“和我父亲最后那篇论文的推测很像。”
我转头看她。月光从石缝漏下来一点，照在她侧脸上。
“他提过‘维度浸染’的概念。”苏洛雪抱着膝盖，“说某些古文明可能不是灭亡了，而是……升维了，或者降维了。留下了‘遗迹’，这些遗迹在某些条件下会像旧伤口一样重新开裂，把两个世界的东西混在一起。”
“他认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没说清楚。论文没写完。”苏洛雪沉默了一下，“但他在最后几页草稿里，画了个图案——一个漩涡，一边是我们世界的符号，一边是扭曲的影纹，中间有个小小的人形，张着手臂，像是想撑开什么，又像是要被撕开。”
她没再说话。我也没问。
后半夜，阿箐忽然在睡梦中抽搐了一下，发出声短促的呻吟。林九立刻惊醒，扶住她。我们凑过去看，发现她后颈那个硬点……在发光。
很暗的、幽绿色的光，透过皮肤隐隐透出来，一闪，一闪。
像心跳。
也像在发送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