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又翻盘-《囚玉传》

  “陛下!”楚奚纥反应极快,猛地抬头,“臣恳请陛下,即刻传召太医,为娘娘诊脉,一验便知。”

  “若娘娘果真……果真遇喜,那便是天大的喜事。但若有人借此污蔑龙裔,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小太监和贤妃。

  他这就是在赌。

  赌皇上对登基后第一个子嗣的看重,赌太医署里有他的人能暂时稳住局面,更赌他后续的安排能及时跟上。

  萧衍死死盯着楚奚纥,他承认此时此刻,作为男人非常嫉妒他的年轻与才干。

  可他作为帝王,却不得不欣赏他的年轻有为。

  又看看神情痛苦、面色苍白的赵玉儿,暴怒的理智稍稍拉回一丝。

  子嗣……确实是大事。

  他的女人们已太久没传出喜讯,他不能失去任何一个登基后的子嗣了。

  “传太医!”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立刻传,就在这诊。”

  崔来喜几乎是连滚爬跑地冲出去传旨。

  宴会现场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无一人敢出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北漠使团那边,额尔赫亲王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的,是玩味与探究的光芒。

  显然,他对这出天朝的宫廷大戏极为感兴趣。

  柳清卿仍假模假样地扶着赵玉儿不松手,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心中却冷笑不止。

  传太医?

  正好。

  只要诊出喜脉,这私通的嫌疑便如同附骨之疽,再也洗刷不掉了。

  赵玉儿再也没有办法往上爬,也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

  楚奚纥仍跪在原地,垂着头,无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那眼睛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计算到极致的锐光。

  鱼,终于要上钩了。

  只要旨意传到太医院,他的人就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安排在太医署的人,就应该可以收到消息了。

  而西苑那边……他布置的后手,也该启动了。

  赵玉儿的胳膊被贤妃攥得发疼,此时她却顾不上,只是觉得浑身冰冷,意识几乎模糊。

  仿佛不是支撑,而是禁锢。

  太医令颤巍巍地前行着,被崔来喜几乎是拖拽着赶了进来。

  “臣……臣太医令孙谨,叩见陛下!”老太医扑跪在地,心咚咚直跳。

  “起来!”萧衍的声音冰冷,手指向赵玉儿,“去,给纯昭仪诊脉。朕要你一字不差,据实回禀,若有半句虚言,朕剐了你!”

  “是!是!”老太医令连滚带爬地起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走到纯昭仪席前。

  梨霜这才得以从贤妃手中将主子接过,青禾连忙在她腕上覆上一方丝帕。

  赵玉儿跟太医令对视了一瞬,心里便有数了,索性闭上眼。

  无论结果如何,经此一遭,皇上心中那根刺是已然种下了。

  若是他又想起“纥郎”一事……

  那……

  楚奚纥跪在原地,垂着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算计。

  纯昭仪有孕一事,他早就知道了,如今诊脉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此时眉头紧锁,看似是在仔细分辨着指下的脉象,实则是拼命完善着预想的说辞。

  不觉间,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纯昭仪此胎已两个月……楚大人离京赴边疆,不过也才两月出头。

  若此时说出真实月份,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私通嫌疑。

  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日后无论诊出何事,保她性命无虞,一切有我。”

  这是楚大人早前还未将纯昭仪送入宫时,就反复叮嘱过的话。

  保性命无虞……那就是要尽力摘清私通的嫌疑。

  电光火石间,太医令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收回手,后退两步,再次扑跪在地,“回禀陛下!昭仪娘娘的脉象确是滑脉无疑!”

  尽管早有预料,现场还是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萧衍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阴沉得可怕,“几个月了?!”

  他几乎是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太医令伏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且待臣仔细道来,此脉象如盘走珠,流利非常,然力度尚且稍弱,应是受孕日浅所致……依臣愚见,龙胎应尚不足一月!”

  不足一月!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震惊了众人,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世人皆知,楚奚纥离京已两月有余。

  若此胎不足一月,那便绝无可能是他的!

  更谈何私通呢?

  赵玉儿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医令。

  落在萧衍的眼里,便是再次印证了,她的确不知自己是有孕了。

  萧衍自己也是一愣,满腔的暴怒和怀疑被骤然打断,心头不由得被一阵欣喜取代,“不足一月?你可确定?!若有虚言……”

  “臣万万不敢!”太医令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表演得淋漓尽致。

  “陛下明鉴!滑脉虽显,娘娘脉象滑利却略显浮弱,正是初初有孕、胎元未固之兆。陛下若不信,可再传召其他太医会同诊察!”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极其刁钻。

  滑脉是真,月份却被他硬生生说小了一个多月。更是摆出一副被圣上天威吓破胆,只顾得上据实以报的姿态。

  楚奚纥抓住时机,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巨大的冤屈愤懑,声音嘶哑高亢。

  “陛下!陛下明鉴!臣离京已两月有余啊!昭仪娘娘身孕既不足一月,与臣何干?!此乃恶毒构陷!求陛下为臣做主!严惩构陷龙裔、祸乱宫闱之恶徒!”

  他说得极委屈,重重地磕头,额角瞬间一片青红。

  萧衍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惭愧,楚奚纥毕竟是为他做事,又一向忠心。

  如今好不容易回京,还为他在边疆那立下了莫大的功劳,而他却……

  现场的气氛瞬间微妙地扭转了。

  许多人想到楚奚纥年纪轻轻立下大功的事情,看向那小太监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构陷有功之臣、诬告有孕妃嫔、污蔑龙胎,这哪一项不是诛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