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者很谨慎，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利用集市的人流和建筑阴影交替隐藏。若非陈默灵觉远超同阶，又有《敛息诀》与星痕感应相辅相成，几乎难以察觉那缕若有若无、带着淡淡海腥气的窥视目光。
苏晚晴也察觉到了，她指尖微微蜷缩，一缕极寒的太阴之气在袖中凝聚成细针。
“左转，前面那条巷子人少。”陈默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
两人状若无事，继续朝着码头东区方向走去，却在经过一个卖海产干货的摊位时，自然地拐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石屋背面，晾晒着渔网，地面潮湿，散发着一股咸腥与腐物混合的霉味。
跟踪者果然跟了进来，脚步声在进入巷子后刻意放轻，但呼吸声在寂静中变得明显。
巷子不长，尽头是一堵爬满湿滑苔藓的矮墙。
陈默和苏晚晴在矮墙前停下脚步，转过身。
跟踪者是一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穿着破烂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眼神里带着市井混混特有的机警和一丝不安。见行踪暴露，他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陈默声音平静。
那少年脚下突然一滑——不知何时，他脚下的青石板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冰霜。他踉跄一下，苏晚晴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后颈上。
彻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少年浑身僵直，牙齿打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派你来的？狂鲨帮？”陈默走近，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牌上，上面刻着一个粗糙的鲨鱼头图案。
少年拼命眨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苏晚晴指尖寒气微收。少年猛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道：“是……是独眼爷……让我盯着你们，看你们去哪，做了什么……然后回去报信……小的只是听命行事，两位仙师饶命！”
“狂鲨帮的老巢在哪？”陈默问。
“在……在码头西边最大的那个木棚区，门口插着黑色鲨鱼旗的就是……”少年不敢隐瞒。
陈默点了点头，对苏晚晴使了个眼色。
苏晚晴手指在少年后颈某处轻轻一按，一股阴柔寒气透入。少年眼睛一翻，软软倒在地上，气息微弱，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几个时辰醒不来。
“看来那位‘独眼鲨’没把范先生的警告当回事。”陈默淡淡道。
“意料之中。”苏晚晴收回手，指尖冰霜散去，“这等地头蛇，最重颜面。今日当众折了面子，岂会善罢甘休。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
“那便不用等了。”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去海渊商会之前，先把这个麻烦处理掉。在这无法之地，示弱只会招来更多豺狼。”
他们原路返回集市，却并未走向码头西区，而是拐入另一条更加僻静、通往一片废弃礁石滩的小路。
“他们若真想动手，这里比闹市更合适。”陈默环顾四周嶙峋的黑色礁石和扑打上来的白色浪花。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便从后方传来。
“妈的，那两个小崽子跑这儿来了！”
“正好，省得在集市里动手惹麻烦！”
“独眼哥，那娘们一定得留给弟兄们玩玩！”
以独眼壮汉为首，这次来了八个人，除了原先四个跟班，又多了三个生面孔，个个气息彪悍，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呈扇形围拢过来，堵住了通往集市的退路。
独眼壮汉独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鱼叉法器寒光闪闪：“跑啊？怎么不跑了？在这碎星屿，得罪我狂鲨帮，只有喂鱼的份！小子，现在跪下磕头，把那小娘们乖乖献上，爷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陈默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何必呢？范先生的话，你们是半点没听进去。”
“范先生？百晓阁管得了闲事，还管得了老子杀人？”独眼壮汉狞笑，“兄弟们，上！男的剁碎了喂鱼，女的抓活的！”
七名炼气中后期的帮众嚎叫着扑了上来，刀光剑影，夹杂着水箭、冰锥等低阶法术，声势倒也骇人。
苏晚晴站在原地，甚至未动。她只是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汹涌而来的攻击和人群，轻轻一握。
“凝。”
霎时间，以她为中心，半径三丈内的空气温度骤降！扑来的水箭冰锥在空中凝固、崩碎，那些狂鲨帮众只觉得周身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血液流动变缓，动作瞬间迟滞！更可怕的是，他们呼出的气息立刻化为白雾，眉毛、头发上瞬间凝结出冰霜。
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场域控制**！将太阴寒气的“冷”与周围充沛水灵之气的“湿”结合，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削弱与迟缓的寒冰领域！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因为惯性，差点直接撞到苏晚晴面前，却被那无形的极寒领域冻得浑身发僵，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就在他们动作僵直的刹那——
陈默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术，只是身影一晃，如同融入礁石阴影，再出现时，已在一名炼气七层的刀手身侧。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银辉（蕴含星辉的月华之力）一闪而逝，轻轻点在其肋下。
“噗！”
那刀手浑身剧震，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眼中生机迅速涣散，软倒在地。陈默这一指，看似轻巧，却精准地击破了其灵力运转的节点，并将一股锐利阴柔的劲力透入内腑。
星辉加持下的月华之力，对灵力有着异乎寻常的穿透与破坏效果，尤其是对付这些根基虚浮的散修。
陈默身形毫不停留，如同鬼魅般在苏晚晴的寒冰领域中穿梭。《匿影步》配合他对战局的精确计算，每一步都踏在对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或因寒气侵袭而动作变形的破绽上。
指、掌、拳、肘。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狠辣，直指要害。银辉闪动间，必有一人闷哼倒下，或胸骨塌陷，或经脉断裂，或气海被破。
不到五息，扑上来的七人，已倒下四个，剩余三人惊恐后退，看着陈默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独眼壮汉又惊又怒，他看出那女修的寒冰领域极其棘手，而这看似只有炼气七层的小子，身法诡异，出手更是精准致命得可怕！
“废物！”他怒吼一声，手中鱼叉法器爆发出刺目蓝光，隐约有海浪虚影翻腾，一股筑基级别的威压扩散开来——这法器显然被筑基修士祭炼过，能短暂爆发出接近筑基的一击！
“狂鲨噬浪！”
鱼叉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数丈长的蓝色巨鲨虚影，张开獠牙大口，带着腥风与磅礴水力，悍然冲向陈默！这一击，已然锁定了陈默周身气机，避无可避！
独眼壮汉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相信，这一击足以将这个诡异的小子连同那烦人的寒冰领域一起撕碎！
面对这威势惊人的一击，陈默却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右手，手掌间银辉流转，隐隐有细微的星光斑点闪烁。他没有选择硬接，也没有试图闪避那锁定的气机，而是对着迎面扑来的巨鲨虚影，五指张开，虚虚一按。
“散。”
掌心银辉骤然明亮，并非爆发，而是形成一股奇异的、带着净化与分解意味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正面迎上蓝色巨鲨。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凶恶的巨鲨虚影，在触碰到银色波动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淡化！构成其形体的磅礴水灵力，仿佛遇到了克星，变得紊乱、溃散。仅仅一个呼吸，数丈长的巨鲨虚影便缩水大半，威力十不存一！
而陈默手掌银辉再吐，轻轻拍在残存的虚影上。
“砰！”
最后一点蓝光炸碎，那柄鱼叉法器本体哀鸣一声，光华黯淡，倒飞而回，被陈默随手一道劲风扫到一旁礁石上，发出哐当脆响。
“怎么可能？！”独眼壮汉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这蓄力一击，即便是筑基初期修士也要暂避锋芒，怎么可能被一个炼气期修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哪里知道，陈默的星辉月华之力，本质特殊，尤其对“蚀”之力相关或受其污染的能量（这鱼叉法器显然被“蚀”之力轻微浸染过，才如此凶戾），有着天然的净化与克制作用。而他对力量精准入微的掌控，更是将这份克制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独眼壮汉心神失守的刹那，一点冰寒刺骨的触感，出现在他后心。
苏晚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白玉般的手指抵着他的背心，太阴寒气吞吐不定。
“别动。”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
独眼壮汉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股恐怖的寒气就会瞬间冻结他的心脉。
陈默缓步走到他面前，捡起那柄失去光泽的鱼叉法器，看了看，随手扔掉。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陈默语气依旧平和，却让独眼壮汉感到彻骨的寒意，“关于狂鲨帮，关于你们帮主，关于……你们力量里那股让人不舒服的‘腥味’，是什么？”
独眼壮汉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嘴唇哆嗦着。
苏晚晴指尖寒气微吐。
“我说！我说！”独眼壮汉崩溃了，“帮主……帮主他三个月前，在风暴带边缘捡到一块黑色的、会吸光的骨头……自那以后，他修为暴涨，性格也越发暴戾，力量里就带上了一股……一股腐蚀性的味道，碰到的伤口很难愈合……他让我们也沾染那种力量，说能变强……但接触久了，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晚上做噩梦……”
黑色骨头？腐蚀性力量？噩梦？
陈默眼神一凝。是“蚀”的污染残留物！这狂鲨帮帮主，竟然直接接触了被“蚀”侵染的遗物，并且将其力量扩散？难怪这些人根基虚浮，心性凶戾。
“你们帮主，和碎星屿的镇守修士，是什么关系？和‘暗潮’又有没有牵连？”陈默追问。范先生提过“暗潮”这个近期活跃的神秘势力。
“镇守……镇守大人似乎默许帮主的行为，具体不清楚……‘暗潮’？我……我听帮主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好像帮主帮他们做过事，运送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去内海……”独眼壮汉知无不言。
“最近珊瑚集，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生面孔？尤其是对‘水府秘藏’、‘幽灵涡流’或者‘特殊钥匙’感兴趣的人？”陈默换了个方向。
独眼壮汉努力回想：“有……有！前几天，来了几个穿蓝袍的，气息很怪，像水又像雾，他们私下找过帮主，好像就是在打听‘幽灵涡流’的事情……对了，其中一个人，说话时，脖子侧面好像有……有淡淡的鳞片反光！”
鳞片？蓝袍？对幽灵涡流感兴趣？
陈默与苏晚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描述，很可能是**海族**，或者至少是具有海族血统的修士。他们对癸水钥可能存在的“幽灵涡流”感兴趣，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饶命……”独眼壮汉哀求。
陈默沉默了一下，抬手一指。
银辉没入独眼壮汉眉心。他身体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软倒在地。
对于这种已经深度接触“蚀”污染、心性扭曲且结下死仇的敌人，陈默不会有丝毫手软。放任不管，只会留下后患，甚至可能加速“蚀”在此地的扩散。
苏晚晴也出手，将地上昏迷或重伤的其余狂鲨帮众尽数了结，寒气过处，尸身上凝结冰霜，很快与潮湿的礁石滩融为一体，掩盖了血腥味。
“去海渊商会。”陈默收起从独眼壮汉身上搜出的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些灵石和杂物），平静道。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烦人的蚊虫。
两人离开礁石滩，重新汇入集市人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暗地里关注他们的一些目光，在发现狂鲨帮的人久久未归，而这一男一女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码头东区时，悄然发生了变化。惊疑、忌惮，取代了之前的觊觎与不怀好意。
海渊商会的据点很好找，蓝底金锚旗在码头风中猎猎作响。那是一排坚固的石砌仓库，旁边连着两层的木楼。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姓杨，炼气九层修为，笑容可掬，态度专业。
得知他们想搭乘“镇海号”前往琉璃岛，杨管事热情地介绍了相关事宜，费用、查验规矩与范先生所说一致。当陈默爽快地支付了六百下品灵石（两人费用）后，杨管事笑容更盛，很快办理好了凭证——两枚刻有海渊商会标记和“镇海”二字的小巧玉牌。
“七日后，请二位持此玉牌，于辰时初刻在此码头登船。‘镇海号’泊位在第三号栈桥。”杨管事递过玉牌，又补充道，“船上提供基本的舱室和灵食，但若有特殊需求，或需租赁独立的防护静室，可提前预订，费用另计。这是内海简略海图和一些注意事项，赠与二位。”他递过一份玉简和一个装着几瓶普通辟谷丹、清水符的储物袋。
“多谢。”陈默收起东西，看似随意地问道，“杨管事，不知最近珊瑚集可还太平？我二人初来，听闻有些地头蛇不太安分。”
杨管事眼神微动，显然也听说了些什么，笑道：“二位放心，我海渊商会的船，等闲势力不敢招惹。至于珊瑚集本地么……呵呵，狂鲨帮近日似乎有些麻烦，自顾不暇，应当不会打扰到商会的客人。”
消息传得果然快。陈默心中了然，不再多问，与苏晚晴告辞离开。
走出商会，天色已近黄昏。码头上灯火渐次亮起，映照着归航的渔船和停泊的法舟。
“先找地方落脚，等待开船。”陈默道，“顺便打探一下关于‘蓝袍人’和‘鳞片’的消息。”
苏晚晴点头。她望着远方那片雷云隐隐的风暴带，以及更深处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幽深海域，清冷的眸中映着跳跃的灯火。
癸水钥的踪迹，似乎比预想的更早露出了端倪。而这片看似自由狂野的无尽海，水面之下，暗潮已然开始涌动。
他们在一家由修士开设的、相对干净的客栈租下了一个带简易防护阵法的小院。安顿下来后，陈默取出那枚记录着内海简略信息的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内容确实简略，主要标注了三大岛和一些知名岛屿、航线、常见的危险海兽区域。关于“幽灵涡流”，只有一句警告：极险，空间紊乱，蚀魂迷雾，慎入。
“看来想获取更详细的信息，要么上船后从船主那里打听，要么……”陈默沉吟，“得从其他渠道入手。那个蓝袍海族，是个线索。”
“狂鲨帮已除，但那个‘暗潮’和蓝袍海族，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对幽灵涡流的探查。”苏晚晴道，“我们搭乘‘镇海号’的消息，或许已经传开。”
“无妨。”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兵来将挡。若他们真是为了癸水钥而来，迟早会对上。提前摸清他们的底细，反而有利。”
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晴：“这几日，我们尽量低调，但灵觉需保持警惕。我总觉得，这珊瑚集，除了明面上的势力，还有别的眼睛在看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客栈窗外，远处的海面之上，浓重的夜色中，一点幽蓝色的、仿佛星光又似磷火的光芒，在极远处的海平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那光芒中，隐约有一抹……鳞片般的反光。
苏晚晴也察觉到了，她指尖微微蜷缩，一缕极寒的太阴之气在袖中凝聚成细针。
“左转，前面那条巷子人少。”陈默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
两人状若无事，继续朝着码头东区方向走去，却在经过一个卖海产干货的摊位时，自然地拐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石屋背面，晾晒着渔网，地面潮湿，散发着一股咸腥与腐物混合的霉味。
跟踪者果然跟了进来，脚步声在进入巷子后刻意放轻，但呼吸声在寂静中变得明显。
巷子不长，尽头是一堵爬满湿滑苔藓的矮墙。
陈默和苏晚晴在矮墙前停下脚步，转过身。
跟踪者是一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穿着破烂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眼神里带着市井混混特有的机警和一丝不安。见行踪暴露，他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陈默声音平静。
那少年脚下突然一滑——不知何时，他脚下的青石板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冰霜。他踉跄一下，苏晚晴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后颈上。
彻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少年浑身僵直，牙齿打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派你来的？狂鲨帮？”陈默走近，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牌上，上面刻着一个粗糙的鲨鱼头图案。
少年拼命眨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苏晚晴指尖寒气微收。少年猛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道：“是……是独眼爷……让我盯着你们，看你们去哪，做了什么……然后回去报信……小的只是听命行事，两位仙师饶命！”
“狂鲨帮的老巢在哪？”陈默问。
“在……在码头西边最大的那个木棚区，门口插着黑色鲨鱼旗的就是……”少年不敢隐瞒。
陈默点了点头，对苏晚晴使了个眼色。
苏晚晴手指在少年后颈某处轻轻一按，一股阴柔寒气透入。少年眼睛一翻，软软倒在地上，气息微弱，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几个时辰醒不来。
“看来那位‘独眼鲨’没把范先生的警告当回事。”陈默淡淡道。
“意料之中。”苏晚晴收回手，指尖冰霜散去，“这等地头蛇，最重颜面。今日当众折了面子，岂会善罢甘休。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
“那便不用等了。”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去海渊商会之前，先把这个麻烦处理掉。在这无法之地，示弱只会招来更多豺狼。”
他们原路返回集市，却并未走向码头西区，而是拐入另一条更加僻静、通往一片废弃礁石滩的小路。
“他们若真想动手，这里比闹市更合适。”陈默环顾四周嶙峋的黑色礁石和扑打上来的白色浪花。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便从后方传来。
“妈的，那两个小崽子跑这儿来了！”
“正好，省得在集市里动手惹麻烦！”
“独眼哥，那娘们一定得留给弟兄们玩玩！”
以独眼壮汉为首，这次来了八个人，除了原先四个跟班，又多了三个生面孔，个个气息彪悍，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呈扇形围拢过来，堵住了通往集市的退路。
独眼壮汉独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鱼叉法器寒光闪闪：“跑啊？怎么不跑了？在这碎星屿，得罪我狂鲨帮，只有喂鱼的份！小子，现在跪下磕头，把那小娘们乖乖献上，爷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陈默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何必呢？范先生的话，你们是半点没听进去。”
“范先生？百晓阁管得了闲事，还管得了老子杀人？”独眼壮汉狞笑，“兄弟们，上！男的剁碎了喂鱼，女的抓活的！”
七名炼气中后期的帮众嚎叫着扑了上来，刀光剑影，夹杂着水箭、冰锥等低阶法术，声势倒也骇人。
苏晚晴站在原地，甚至未动。她只是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汹涌而来的攻击和人群，轻轻一握。
“凝。”
霎时间，以她为中心，半径三丈内的空气温度骤降！扑来的水箭冰锥在空中凝固、崩碎，那些狂鲨帮众只觉得周身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血液流动变缓，动作瞬间迟滞！更可怕的是，他们呼出的气息立刻化为白雾，眉毛、头发上瞬间凝结出冰霜。
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场域控制**！将太阴寒气的“冷”与周围充沛水灵之气的“湿”结合，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削弱与迟缓的寒冰领域！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因为惯性，差点直接撞到苏晚晴面前，却被那无形的极寒领域冻得浑身发僵，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就在他们动作僵直的刹那——
陈默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术，只是身影一晃，如同融入礁石阴影，再出现时，已在一名炼气七层的刀手身侧。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银辉（蕴含星辉的月华之力）一闪而逝，轻轻点在其肋下。
“噗！”
那刀手浑身剧震，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眼中生机迅速涣散，软倒在地。陈默这一指，看似轻巧，却精准地击破了其灵力运转的节点，并将一股锐利阴柔的劲力透入内腑。
星辉加持下的月华之力，对灵力有着异乎寻常的穿透与破坏效果，尤其是对付这些根基虚浮的散修。
陈默身形毫不停留，如同鬼魅般在苏晚晴的寒冰领域中穿梭。《匿影步》配合他对战局的精确计算，每一步都踏在对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或因寒气侵袭而动作变形的破绽上。
指、掌、拳、肘。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狠辣，直指要害。银辉闪动间，必有一人闷哼倒下，或胸骨塌陷，或经脉断裂，或气海被破。
不到五息，扑上来的七人，已倒下四个，剩余三人惊恐后退，看着陈默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独眼壮汉又惊又怒，他看出那女修的寒冰领域极其棘手，而这看似只有炼气七层的小子，身法诡异，出手更是精准致命得可怕！
“废物！”他怒吼一声，手中鱼叉法器爆发出刺目蓝光，隐约有海浪虚影翻腾，一股筑基级别的威压扩散开来——这法器显然被筑基修士祭炼过，能短暂爆发出接近筑基的一击！
“狂鲨噬浪！”
鱼叉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数丈长的蓝色巨鲨虚影，张开獠牙大口，带着腥风与磅礴水力，悍然冲向陈默！这一击，已然锁定了陈默周身气机，避无可避！
独眼壮汉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相信，这一击足以将这个诡异的小子连同那烦人的寒冰领域一起撕碎！
面对这威势惊人的一击，陈默却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右手，手掌间银辉流转，隐隐有细微的星光斑点闪烁。他没有选择硬接，也没有试图闪避那锁定的气机，而是对着迎面扑来的巨鲨虚影，五指张开，虚虚一按。
“散。”
掌心银辉骤然明亮，并非爆发，而是形成一股奇异的、带着净化与分解意味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正面迎上蓝色巨鲨。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凶恶的巨鲨虚影，在触碰到银色波动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淡化！构成其形体的磅礴水灵力，仿佛遇到了克星，变得紊乱、溃散。仅仅一个呼吸，数丈长的巨鲨虚影便缩水大半，威力十不存一！
而陈默手掌银辉再吐，轻轻拍在残存的虚影上。
“砰！”
最后一点蓝光炸碎，那柄鱼叉法器本体哀鸣一声，光华黯淡，倒飞而回，被陈默随手一道劲风扫到一旁礁石上，发出哐当脆响。
“怎么可能？！”独眼壮汉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这蓄力一击，即便是筑基初期修士也要暂避锋芒，怎么可能被一个炼气期修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哪里知道，陈默的星辉月华之力，本质特殊，尤其对“蚀”之力相关或受其污染的能量（这鱼叉法器显然被“蚀”之力轻微浸染过，才如此凶戾），有着天然的净化与克制作用。而他对力量精准入微的掌控，更是将这份克制发挥到了极致。
就在独眼壮汉心神失守的刹那，一点冰寒刺骨的触感，出现在他后心。
苏晚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白玉般的手指抵着他的背心，太阴寒气吞吐不定。
“别动。”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
独眼壮汉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股恐怖的寒气就会瞬间冻结他的心脉。
陈默缓步走到他面前，捡起那柄失去光泽的鱼叉法器，看了看，随手扔掉。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陈默语气依旧平和，却让独眼壮汉感到彻骨的寒意，“关于狂鲨帮，关于你们帮主，关于……你们力量里那股让人不舒服的‘腥味’，是什么？”
独眼壮汉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嘴唇哆嗦着。
苏晚晴指尖寒气微吐。
“我说！我说！”独眼壮汉崩溃了，“帮主……帮主他三个月前，在风暴带边缘捡到一块黑色的、会吸光的骨头……自那以后，他修为暴涨，性格也越发暴戾，力量里就带上了一股……一股腐蚀性的味道，碰到的伤口很难愈合……他让我们也沾染那种力量，说能变强……但接触久了，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晚上做噩梦……”
黑色骨头？腐蚀性力量？噩梦？
陈默眼神一凝。是“蚀”的污染残留物！这狂鲨帮帮主，竟然直接接触了被“蚀”侵染的遗物，并且将其力量扩散？难怪这些人根基虚浮，心性凶戾。
“你们帮主，和碎星屿的镇守修士，是什么关系？和‘暗潮’又有没有牵连？”陈默追问。范先生提过“暗潮”这个近期活跃的神秘势力。
“镇守……镇守大人似乎默许帮主的行为，具体不清楚……‘暗潮’？我……我听帮主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好像帮主帮他们做过事，运送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去内海……”独眼壮汉知无不言。
“最近珊瑚集，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生面孔？尤其是对‘水府秘藏’、‘幽灵涡流’或者‘特殊钥匙’感兴趣的人？”陈默换了个方向。
独眼壮汉努力回想：“有……有！前几天，来了几个穿蓝袍的，气息很怪，像水又像雾，他们私下找过帮主，好像就是在打听‘幽灵涡流’的事情……对了，其中一个人，说话时，脖子侧面好像有……有淡淡的鳞片反光！”
鳞片？蓝袍？对幽灵涡流感兴趣？
陈默与苏晚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描述，很可能是**海族**，或者至少是具有海族血统的修士。他们对癸水钥可能存在的“幽灵涡流”感兴趣，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饶命……”独眼壮汉哀求。
陈默沉默了一下，抬手一指。
银辉没入独眼壮汉眉心。他身体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软倒在地。
对于这种已经深度接触“蚀”污染、心性扭曲且结下死仇的敌人，陈默不会有丝毫手软。放任不管，只会留下后患，甚至可能加速“蚀”在此地的扩散。
苏晚晴也出手，将地上昏迷或重伤的其余狂鲨帮众尽数了结，寒气过处，尸身上凝结冰霜，很快与潮湿的礁石滩融为一体，掩盖了血腥味。
“去海渊商会。”陈默收起从独眼壮汉身上搜出的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些灵石和杂物），平静道。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烦人的蚊虫。
两人离开礁石滩，重新汇入集市人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暗地里关注他们的一些目光，在发现狂鲨帮的人久久未归，而这一男一女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码头东区时，悄然发生了变化。惊疑、忌惮，取代了之前的觊觎与不怀好意。
海渊商会的据点很好找，蓝底金锚旗在码头风中猎猎作响。那是一排坚固的石砌仓库，旁边连着两层的木楼。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姓杨，炼气九层修为，笑容可掬，态度专业。
得知他们想搭乘“镇海号”前往琉璃岛，杨管事热情地介绍了相关事宜，费用、查验规矩与范先生所说一致。当陈默爽快地支付了六百下品灵石（两人费用）后，杨管事笑容更盛，很快办理好了凭证——两枚刻有海渊商会标记和“镇海”二字的小巧玉牌。
“七日后，请二位持此玉牌，于辰时初刻在此码头登船。‘镇海号’泊位在第三号栈桥。”杨管事递过玉牌，又补充道，“船上提供基本的舱室和灵食，但若有特殊需求，或需租赁独立的防护静室，可提前预订，费用另计。这是内海简略海图和一些注意事项，赠与二位。”他递过一份玉简和一个装着几瓶普通辟谷丹、清水符的储物袋。
“多谢。”陈默收起东西，看似随意地问道，“杨管事，不知最近珊瑚集可还太平？我二人初来，听闻有些地头蛇不太安分。”
杨管事眼神微动，显然也听说了些什么，笑道：“二位放心，我海渊商会的船，等闲势力不敢招惹。至于珊瑚集本地么……呵呵，狂鲨帮近日似乎有些麻烦，自顾不暇，应当不会打扰到商会的客人。”
消息传得果然快。陈默心中了然，不再多问，与苏晚晴告辞离开。
走出商会，天色已近黄昏。码头上灯火渐次亮起，映照着归航的渔船和停泊的法舟。
“先找地方落脚，等待开船。”陈默道，“顺便打探一下关于‘蓝袍人’和‘鳞片’的消息。”
苏晚晴点头。她望着远方那片雷云隐隐的风暴带，以及更深处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幽深海域，清冷的眸中映着跳跃的灯火。
癸水钥的踪迹，似乎比预想的更早露出了端倪。而这片看似自由狂野的无尽海，水面之下，暗潮已然开始涌动。
他们在一家由修士开设的、相对干净的客栈租下了一个带简易防护阵法的小院。安顿下来后，陈默取出那枚记录着内海简略信息的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内容确实简略，主要标注了三大岛和一些知名岛屿、航线、常见的危险海兽区域。关于“幽灵涡流”，只有一句警告：极险，空间紊乱，蚀魂迷雾，慎入。
“看来想获取更详细的信息，要么上船后从船主那里打听，要么……”陈默沉吟，“得从其他渠道入手。那个蓝袍海族，是个线索。”
“狂鲨帮已除，但那个‘暗潮’和蓝袍海族，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对幽灵涡流的探查。”苏晚晴道，“我们搭乘‘镇海号’的消息，或许已经传开。”
“无妨。”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兵来将挡。若他们真是为了癸水钥而来，迟早会对上。提前摸清他们的底细，反而有利。”
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晴：“这几日，我们尽量低调，但灵觉需保持警惕。我总觉得，这珊瑚集，除了明面上的势力，还有别的眼睛在看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客栈窗外，远处的海面之上，浓重的夜色中，一点幽蓝色的、仿佛星光又似磷火的光芒，在极远处的海平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那光芒中，隐约有一抹……鳞片般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