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荆棘新生-《回档后开挂,她屠尽金銮殿》

  林晚栀苏醒了。

  鸠羽红的余毒如跗骨之蛆,日夜侵蚀着她的肺腑经脉。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每一次试图抬起手臂,都会引来骨骼撕裂般的酸楚无力。

  高热虽退,但畏寒、盗汗、心悸如影随形,整个人虚弱得如同一张苍白的纸,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太医院倾尽所能,珍稀药材如流水般送入永寿宫(她已晋位皇贵妃,但重伤未愈,仍暂居永寿宫养伤),院正亲自请脉,眉头却从未舒展。

  “娘娘伤了肺经,又中奇毒,虽侥幸保命,但根基受损,需长期静养,切忌劳神劳力,更不可再动武或情绪激动,否则……恐有损寿数。”

  院正战战兢兢地禀报。

  萧景玄坐在榻边,握着林晚栀冰凉的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

  朕知道了。用最好的药,最精心的伺候。她若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臣……遵旨。”

  院正冷汗涔涔地退下。

  寝殿内重归寂静,只有药炉咕嘟的微响。

  林晚栀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知道萧景玄在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愧疚、痛楚、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沉。

  她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劫后余生,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那一箭,射穿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某些她不愿深想的东西。

  “苦吗?”

  萧景玄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端起一旁的药碗,用银匙舀了,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林晚栀眼睫颤了颤,没有拒绝,微微张口,咽下那苦得令人作呕的药汁。

  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景玄的手顿了顿,继续喂药,一勺一勺,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笨拙与耐心。

  一碗药见底,他放下碗,拿起温热的帕子,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药渍。

  “上官婉,凌迟处死了。上官家,满门抄斩。安国公、靖海侯……都死了。”

  他缓缓说着,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今日的天气。

  “朝中清算已毕,牵连者众,京城菜市口的血,流了三天三夜。”

  林晚栀静静听着,心中并无波澜。

  报仇雪恨?

  似乎有,又似乎很遥远。

  那些人的生死,此刻于她,竟不如胸口一阵钝痛来得真实。

  “北境战事,李靖已稳住阵脚,反攻在即。军粮渠道已肃清,再无阻滞。”

  他继续道,像是在对她汇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朝堂之上,朕已擢拔了一批寒门子弟,填充空缺。新政……可以推行了。”

  他说的这些,是天下大事,是帝王权术。

  而她,只是一个躺在病榻上,连呼吸都痛的废人。

  “朕……晋你为皇贵妃了。”

  他终于说到了她,目光凝在她脸上。

  “等你好了,便迁居长春宫。凤印……朕先替你收着。”

  皇贵妃。

  副后。

  位同储君。

  滔天的荣耀。

  可林晚栀只觉得讽刺。

  用半条命,换来的凤冠,何其沉重。

  她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如蚊蚋:

  “臣妾……残躯陋质,恐……有负圣恩。”

  萧景玄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虚弱的躯壳,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林晚栀,”

  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爱妃”,也不是“熹妃”,而是她原本的名字。

  “这皇贵妃,不是赏赐,是……朕欠你的。”

  欠我的?

  林晚栀心中一片荒芜。

  帝王的情,帝王的欠,比毒药更穿肠。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好好养着。”

  他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那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小心翼翼。

  “朕会常来看你。需要什么,让苏培盛去办。” 说完,他转身欲走。

  “皇上。”

  林晚栀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执拗。

  萧景玄停步,回首。

  “那本账册……沈芸留下的,鸱吻的名册……可曾找到……‘青鸾’的真身?”

  她问。

  这是支撑她活下来的执念之一。

  上官婉是“青鸾”吗?

  她总觉,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萧景玄眸光一沉,沉默片刻,道:

  “上官婉已认罪画押,供认不讳。她便是‘青鸾’。”

  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林晚栀望着他,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臣妾……知道了。”

  萧景玄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寝殿内重归死寂,只有浓重的药味弥漫不散。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煎熬。

  林晚栀在永寿宫静养,萧景玄果然常来,有时只是坐坐,看着她喝药;有时会带来些新奇玩意,或讲讲朝中趣事;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握着她的手,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帝王的柔情,如同包裹着蜜糖的砒霜,让她无所适从,也让她心惊胆战。

  后宫前所未有的平静。

  皇后党羽被连根拔起,高位妃嫔噤若寒蝉,低位宫人更是小心翼翼。

  永寿宫门庭若市,前来“探病”的妃嫔命妇络绎不绝,礼物堆满了库房。

  林晚栀一律以“病体未愈”为由,拒不见客,只让锦心酌情回礼。

  她在养病,也在观察,在思考。

  上官婉真的是“青鸾”吗?

  那本名册上,指向“青鸾”的线索,似乎太过顺理成章。

  沈芸死前的话,犹在耳边。

  还有萧景玄那瞬间的沉默……他在隐瞒什么?

  还是,连他也被蒙蔽了?

  身体的痛苦与内心的疑虑交织,让她夜不能寐。

  偶尔,她会梦到那支破空而来的毒箭,梦到萧景玄赤红的双眼,梦到上官婉疯狂的笑声……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一月后,她已能勉强坐起,在宫人搀扶下,于窗前晒晒太阳。

  这日,萧景玄下朝早,带来一盆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

  花大如盘,色泽明丽,雍容华贵。

  “朕记得,你似乎对牡丹颇有研究。这盆姚黄,是洛阳新贡的极品,放在你这里,添些生气。”

  他将花盆放在窗边小几上。

  姚黄……牡丹之王。

  林晚栀看着那盆花,忽然想起,太后死前,赏给各宫的花,其中给皇后的,正是一盆“姚黄”。

  而贤妃之子夭折,似乎也与此花有关(“百蝶穿花”香)。

  这花,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谢皇上。”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

  萧景玄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窗外凋零的秋色,忽然道:

  “等你好些,朕想带你去西山温泉行宫住一阵。那里暖和,利于你将养。”

  西山行宫?

  远离紫禁城是非之地?

  林晚栀心中微动,这或许是机会。

  “皇上政务繁忙,岂可为臣妾耽搁。”

  她轻声推辞。

  “无妨。朝中有内阁,边境有李靖。朕……也想歇一歇。”

  他转头看她,目光深沉。

  “有些事,或许离开这四方城,能看得更清楚些。”

  林晚栀心下一凛。

  他……也察觉到了什么吗?

  还是,这又是一次试探?

  “臣妾……但凭皇上安排。”

  她终是应下。

  又过半月,林晚栀已能缓缓行走,气色也好了些许。

  这日,她正在临窗习字,笔力虚浮,字迹歪斜。

  锦心进来禀报:

  “娘娘,沈墨沈大人递了牌子,在外求见,说是……得了些江南的药材,特来进献。”

  沈墨?

  他回京了?

  林晚栀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氤氲开来。

  沈墨是外臣,无诏不得入后宫。他此刻求见,定有要事。

  “皇上可知晓?”

  她问。

  “沈大人是递了折子,皇上准了的。”

  锦心低声道。

  “请他……在前殿花厅稍候,本宫更衣便去。”

  沈墨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他此刻前来,必有深意。

  林晚栀放下笔。

  片刻后,林晚栀在锦心的搀扶下,来到前殿。

  沈墨一身青色官袍,风尘仆仆,见她出来,立刻撩袍欲跪: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大人不必多礼,看座。”

  林晚栀虚扶一下,在主位坐下,打量着沈墨。

  他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清亮,隐隐有压抑的激动。

  “谢娘娘。”

  沈墨落座,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

  “微臣此番南下督办漕务,偶得一支百年老山参,最是补气养元,特献与娘娘,愿娘娘凤体早日康健。”

  “沈大人有心了。”

  林晚栀示意锦心接过,屏退左右,只留锦心在门口守着。

  殿内只剩两人。

  沈墨立刻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娘娘,微臣此次南下,暗查漕运旧案,顺藤摸瓜,竟查到一些……蹊跷之处。”

  “哦?何处蹊跷?”

  林晚栀心头一跳。

  “上官家(承恩公府)与安国公府在江南的产业,明面上已被抄没。但微臣发现,有几处最赚钱的盐引、茶引,早在半年前,就已通过极其复杂的钱庄票据和地下钱庄,秘密转移到了……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海外商行名下。”沈墨语速极快,“而这些海外商行的背后东家,经微臣多方探查,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闽浙沿海,一个名为‘海龙帮’的私盐贩子与海盗团伙!”

  海盗?!

  林晚栀瞳孔骤缩。

  上官家的资产,转移给了海盗?

  这太不合常理!

  除非……上官家与海盗早有勾结?

  甚至,那“海龙帮”,根本就是“鸱吻”或者说“青鸾”留在海上的退路和钱袋子!

  “还有,”

  沈墨声音更低。

  “微臣在清查上官家与突厥的走私账目时,发现其中几笔特大款项的流向,并非直接去往突厥王庭,而是通过西域商队,辗转流入……西北凉州一带。而凉州,是靖西王的封地!”

  靖西王!

  萧景玄的皇叔,先帝幼弟,就藩西北多年,手握重兵,素有贤名,但……也一直是帝王心腹之患!

  林晚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如果上官婉并非唯一的“青鸾”,如果“鸱吻”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如果西北的靖西王也牵涉其中……那这场阴谋的网,远比她想象的更大、更深!

  “此事,你可曾禀报皇上?”

  她稳住心神,问道。

  沈墨摇头,苦笑道:

  “证据不足,皆是推测。且涉及宗室亲王,微臣不敢妄言。再者……”他迟疑了一下,“皇上如今对娘娘……恩宠正隆,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此事牵涉太广,微臣恐……祸从口出,反而连累娘娘。”

  他在担心,皇帝对林晚栀的“宠爱”,是否能经得起如此惊天阴谋的考验?

  一旦牵扯到皇叔,便是动摇国本,皇帝会信吗?

  会为了她,去动一位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亲王吗?

  林晚栀沉默了。

  沈墨的顾虑,不无道理。

  如今的她,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皇帝的“愧疚”与“情意”,能维持多久?

  在江山社稷面前,又值几何?

  “此事,你知我知,暂且压下。”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异常坚定。

  “继续暗中查访,务必找到切实证据。尤其是……海龙帮与靖西王府之间,有无直接往来。”

  “微臣明白。”

  沈墨肃然点头,将木盒推向她,意有所指。

  “人参在此,请娘娘务必保重凤体。来日方长。”

  林晚栀颔首,目送沈墨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那盆姚黄牡丹,在秋日的阳光下,开得灼灼其华,妖异而夺目。

  她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抚过那娇嫩的花瓣。

  姚黄,花中之王。

  可谁又知道,这艳冠群芳之下,是否藏着致命的毒呢?

  西山之行,或许不仅仅是养病。

  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紫禁城,跳出局外,有些事,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比如,那隐藏在“青鸾”迷雾之后,更深、更可怕的阴影。

  她的伤,远未痊愈。

  而这宫廷,这场权力的游戏,也从未真正结束。

  凤栖梧桐,看似荣宠已极。

  然,梧桐之下,荆棘丛生,暗影重重。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