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破损的布布-《代号超自然:超自然公司入职计划》

  我紧紧握着安娜颤抖的肩膀,感受着她身体里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苦和绝望。山崖下孩子们的哭喊、医院的冰冷抉择、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唾骂……这些画面仿佛透过她破碎的叙述,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我甚至能想象出,一个曾经心怀善意、试图改变些什么的年轻女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命运碾碎,背负上永远无法洗清的罪孽和自责。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声音低哑得像是在梦呓:“钱…名声…都没了。家也回不去了。其实…我不是没机会翻身。”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脑子不笨,还有点以前的人脉。但是…我不敢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酒瓶上的标签,指甲划出刺啦的声响:“我总觉得…如果我过得好了,穿得暖了,吃得香了…那些躺在山崖下面的孩子…他们该多冷啊…我凭什么能过得好?”

  这种近乎自虐的赎罪心理,让我胸口闷得发慌。这根本不是赎罪,这是慢性自杀。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不止于此。

  安娜的声音忽然顿住,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紫眸里,骤然迸射出一种极其锐利、混合着震惊、愤怒和…一丝疯狂希望的光芒!

  “直到…直到很久以后…”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我偶然…从一个当年处理事故的、已经退休的老警察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声…”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说…那辆卡车…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安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巨大真相冲击后的颤抖,“刹车被人动了手脚!是故意的!是谋杀!”

  “还有后来那些谣言…说我为了自己活命放弃孩子…”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是有人要彻底毁了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得说不出话。不是意外?是谋杀?还有后续的舆论操控?这他妈…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是谁?!”我忍不住追问,声音也带上了寒意。

  安娜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她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

  “一个叫…莫里斯博士的人。跟超自然公司有关。”

  莫里斯博士…那个老狐狸...老实说,我总怀疑我的世家也是因为他才...

  “我要查清楚!我要给那些孩子讨个公道!”安娜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我太弱了…我什么都不是…我拿什么去对抗他们?”

  她的目光投向脚下这座庞大、冰冷、却蕴含着非凡力量的牛马公司总部大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所以…我留了下来。这里…有能让我变强的方法。我需要力量…需要足够复仇的力量!”

  原来如此。她留在牛马公司,忍受各种危险任务,拼命提升自己,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公司的荣耀或什么远大理想,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去向那个叫莫里斯的混蛋复仇!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子!

  这个真相,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滔天巨浪。我看着她眼中那簇复仇的火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支持?劝阻?似乎都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安娜的语气忽然又变了。那股复仇的锐气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混合着温柔、悲伤和巨大负罪感的情愫。

  “后来…亨利博士带回来了莉莉。”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仿佛提到这个名字就能抚平她所有的伤痛,“她那么小…那么安静…眼睛一直缠着绷带。我们都以为…她只是天生目盲。”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当时的天真和怜惜:“我看她那个样子…心里难受。想起那些孩子…我没办法放任不管。我不能让她再被…被什么不靠谱的人带走。我想…至少我能保护她。”

  她的叙述到这里,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仿佛接下来的回忆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眼神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震惊和…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直到…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安娜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恍然,“亨利带回来的这个家伙…哪是什么简单的目盲…”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我,紫眸里倒映着无尽的痛苦和宿命感:

  “她有着天生的眼疾…一眼…是黄色的…另一眼…是蓝色的。”

  安娜继续说,曾经的负罪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说,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莉莉平安,可是……她好像,又做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恶心。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悔恨。

  “她怀里的布布……远不只是一个玩偶……”安娜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个她既依赖又恐惧的根源。“它……和莉莉有什么东西连着……我……我不懂那到底是什么……”

  她的语气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懊悔和绝望吞噬。

  “只要……只要把布布割开一个口子……”安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却听得浑身发冷,“里面的……那种力量……就会涌出来……源源不断……”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诱惑。

  “我太想要力量了……我需要它……没有力量,我怎么保护她?怎么弥补……”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逻辑地狱,反复念叨着,“可是……布布如果被破坏,莉莉……莉莉也会……”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每次……我下刀……”安娜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莉莉都……极度痛苦。”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知道莉莉那孩子,她安静得让人心疼,忍耐力强得不像话。以往探索受伤,哪怕是被碎石砸得头破血流,她也只是闷哼一声,紧紧抱着她的布布,咬牙硬撑。

  “她叫得非常凄惨……”安娜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撕裂的痛苦,“可我……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停不下来……”

  “布布的自愈能力非常强……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如果想要一直……一直汲取那种力量……就必须……必须接连下刀……”她的话语里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仿佛在描述一个她无法控制的、残酷的仪式。

  “而那股力量……”安娜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战栗,“它……好像带着成瘾性……我……我一段时间没有吸收……就会……浑身刺骨的难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她猛地抬起头,紫眸里充满了自我厌恶和彻底的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我根本……根本抵抗不了那种欲望……它比任何伤痛都更难熬……它……它在逼我……”

  她的绝望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整个人压垮。

  “可是后果是……”安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伤,“莉莉的状态……一天比一天糟……”

  她不再说话,只是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载不了这双重的罪孽——过去的无法挽回,和现在的、由她亲手施加的、持续不断的伤害。

  我坐在她旁边,手里的酒瓶仿佛有千斤重。寒风刮过平台,却比不上我心底涌起的寒意。我看着她蜷缩的背影,这个曾经被称为“天使”的女人,如今却在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欲望和深重的负罪感中反复煎熬,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

  而我,除了坐在这里,陪她吹这该死的冷风,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平台上被风吹散,显得格外凄凉。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疲惫和绝望:

  “莉莉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喃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上面还沾着看不见的血污,“脸色越来越白,精神也越来越恍惚……有时候抱着布布,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动……”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最让我绝望的……是她看我的眼神……”

  安娜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不再是崩溃的嚎啕,而是无声的、带着深刻绝望的流淌。

  “再也没有了……最开始熟络起来后,那种小心翼翼的依赖和信任……”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种下意识的恐惧……”她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回忆那眼神,“哪怕……我只是想摸摸她的头,想帮她理理头发……她也会瞬间僵住,吓得完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就像……就像我会吃了她一样……”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瘦弱苍白的女孩,抱着残破的玩偶,因为一个善意的靠近而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而施加这份恐惧的,正是曾经发誓要保护她的人。这他妈是何等的讽刺和残忍!连我这个旁观者,心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安娜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接下来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自我厌恶和挥之不去的梦魇:

  “最近的那次任务……我们遇到了极其难缠的怪物……我……我快顶不住了……”她的眼神变得混乱而恐惧,“我……我就像疯了一样……直接从莉莉怀里……夺过了布布……”

  夺过?我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莉莉惊恐的眼神,无助的蜷缩。

  “我……切开了布布的肚子……”安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当时疯狂的余韵,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覆盖,“疯了般……吸收那里的力量……”

  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要阻止那可怕的回忆涌入。

  “莉莉……她……”安娜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她痛得……痛不欲生……完全忘记了所有的教养和忍耐……在地上扭曲……发出的惨叫……我……我从来没听过……”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又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我看到了……当年坠崖时……那些孩子们……他们……他们也是那样……痛苦地……扭曲着……”

  记忆中最惨烈的画面,与她亲手造成的现实,在那一刻血腥地重叠了。

  “我……”安娜整个人如遭雷击,疯狂的欲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恐惧,“我……我在做什么……我和那些……那些放弃他们的人……有什么分别……”

  那一瞬间战斗的欲望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自我毁灭感。她僵在原地,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后来……是队友们拼死……才把我们从怪物爪牙下拖了回来……”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再说话,只是蜷缩在那里,像一尊被痛苦冻结的雕像。过去的幽灵和现在的罪孽,如同两座大山,将她彻底压垮。她为了保护而接近,却因接近而伤害,因伤害而更加绝望地想要力量……一个看不到出口的恶性循环。

  我坐在她身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能伸出手,再一次,用力地、紧紧地握住她冰凉刺骨、微微颤抖的手。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城市的微光,却吹不散这平台上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我知道,有些伤口,一旦造成,或许永远都无法愈合了。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只留下冰冷的、浸透骨髓的疲惫。安娜靠在我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沉重,带着浓重酒意的睡意终于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紧锁,仿佛仍在承受着无尽的煎熬。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夜风将我们俩都吹得透心凉。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那些破碎的、带着血泪的叙述——车祸的阴谋、莫里斯博士的阴影、布布那诡异的力量、莉莉日益衰弱的身体和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小心地将安娜安置在平台背风的一角,用她那件沾着酒气和泪痕的紫袍裹紧她单薄的身体。她蜷缩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脚下那座庞大、灯火通明的牛马公司总部大楼。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吞噬着无数秘密和欲望。安娜留在这里,是为了获得向莫里斯复仇的力量,可这力量,却以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方式,反过来侵蚀着她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