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残疾人的天使-《代号超自然:超自然公司入职计划》

  逍遥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那天晚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几百米高的平台边上,喝得烂醉,整个人…完全不对劲。”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是这里面的弦全崩断了,敌我不分,见人就攻击,疯得厉害。”

  小黄屏住呼吸,想象着那个画面,心里一紧。

  “后来好不容易…呃,让她冷静下来了,”逍遥含糊地带过了自己可能动了手的过程,“但她哭得那叫一个惨,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胡话,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拼凑不出个所以然。”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种“我也很抓瞎”的表情:“等她酒醒了,人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就是更沉默了点。我们也试探着问过,但她嘴巴紧得像蚌壳,一个字都不肯多说。问急了,她就用那种…你懂的,能冻死人的眼神看着你,让你再也问不下去。”

  逍遥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得不接受的笃定:“所以啊,具体怎么回事,除了安娜自己,恐怕没人清楚。她不想说的事,谁也撬不开。这事儿,大概就只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翻篇了。”

  小黄和其他竖起耳朵听的成员闻言,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纷纷点了点头。

  确实,以安娜那清冷孤傲、极度保护隐私的性格,尤其是涉及莉莉的事情,她若下定决心缄口不言,那么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恐怕也得不到答案。她那种用沉默筑起的高墙,比任何言语拒绝都更有效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符合大家对安娜的一贯认知。于是,关于安娜那晚异常的疑惑,暂时被“当事人拒绝透露”这个结论所覆盖,众人不再深究,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即将到来的秘境探索和新成员的融入上。

  看着小黄几人脸上露出“原来如此”、“安娜前辈果然是这样”的释然表情,互相交换着“懂了懂了”的眼神,逍遥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劲儿又拱上来了。

  懂?懂个屁!

  她们是没亲眼看见她那晚的样儿!没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劣酒和…他妈说不出来的、像烂花儿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怪味!没被她那双完全没了人样儿、只剩下纯粹毁灭欲的紫眼睛死死盯过!更没体验过她那几下子真奔着喉管、心口来的杀招!

  逍遥扯了扯嘴角,把那点躁气压下去,脸上继续挂着那副“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的混不吝表情。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又闪回那个冷得骨头缝都发颤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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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着安娜那只冰凉刺骨的手,坐在这能把人冻成冰棍的鬼地方,听着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感觉时间都他妈快不流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风把眼泪吹干了,也可能是哭得没力气了,她的肩膀终于不再抖得那么厉害,抓着我衣角的手也稍微松了点劲儿,但指尖还是冰得吓人。

  我试探性地,用我那只空着的手,极其笨拙地、象征性地在她瘦得硌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动作僵硬得跟我第一次握手术刀时有得一拼。

  “喂…行了啊,”我嗓子有点干,声音沙哑,“再哭下去,明天眼睛肿成桃,零那家伙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我试图把话题往前辈身上引,似乎只要提到那个人,我心里就会感到好受点。

  安娜只是把脸往膝盖里埋得更深了,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

  我他妈…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管子都凉透了。知道不能再插科打诨了。我沉默了几秒,把声音放到了最低,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欠揍,甚至带了点我自己都别扭的小心翼翼:

  “安娜…”我叫她的名字,舌尖有点发涩,“到底…出什么事了?莉莉她…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代价,”我顿了顿,感觉这个词重得烫嘴,“是什么?”

  我问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生怕哪个词刺激到她。

  安娜的身体猛地一僵。

  抓着我衣角的手指瞬间收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我手背的皮肤里。她猛地抬起头,泪痕狼藉的脸上,那双紫眸里刚刚褪去一点的疯狂和痛苦又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翻涌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看着她那双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问急了。

  那眼神里的痛苦太浓了,浓得几乎要溢出来,但更扎眼的是里面掺杂着的一种…近乎恐惧的东西。不是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对她自己做过的事情、对她无法控制的后果的恐惧。

  她在害怕,怕到骨子里那种。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的声音,眼泪又开始无声地往下掉,比刚才那种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我赶紧反手把她那只冰凉刺骨的手攥紧了些,另一只手也顾不上什么分寸了,直接揽住她瘦削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放软了声音,像哄小孩似的诱哄着:

  “没事了,没事了…安娜,看着我,看着我。”我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目光尽量平静地迎上她混乱的视线,“不管发生了什么,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点了。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她剧烈地摇头,头发蹭在我脖子上,带着湿冷的潮气。

  “我…我不能说…”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慌,“那不该说...”

  “所以到底是什么?”我追问,但语气不敢太重,生怕把她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掐断,“这里就我们俩,风这么大,说什么都吹走了,没人听得见。”

  她还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身体抖得像风里的落叶。

  我咬了咬牙,换了个方式:“是为了莉莉,对不对?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她,我知道。”

  提到莉莉,她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眼神里那疯狂的抗拒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对…莉莉…”她喃喃着,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我是为了她…我在保护她…”

  “你保护了她,”我立刻顺着她的话说,语气肯定,“你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但是…安娜,保护一个人,有时候是不是…也会用上一些…特别的办法?”我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不敢直接提“代价”那个沉重的字眼。

  但...没用,她还是不肯说。

  我看着安娜那副快要被内心秘密撑爆、却又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吐露半个字的痛苦模样,心里那股无名火和烦躁搅合在一起,烧得我五脏六腑都难受。

  这倔驴!再这么憋下去,她没疯,我先得被她这德行给急疯了!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被砸扁的银质酒壶碎片,又瞥了一眼她刚才坐着的角落阴影里——那里还放着几个没开封的、造型古朴的深色玻璃瓶。

  行,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问又不敢问得太深。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我咬了咬牙,心里骂了句娘,站起身,走到角落,弯腰拎起两瓶看起来最沉、标签最花里胡哨的酒。瓶身冰凉,触手沉甸甸的,光是闻着瓶口隐约渗出的那股浓烈醇厚的香气,我就知道这玩意儿度数绝对低不了,怕是比公司的黄牛特饮烈上几个档次。

  走回安娜身边,我一屁股重新坐下,把其中一瓶直接塞进她怀里,另一瓶用牙咬开瓶盖,“啵”的一声,浓烈的酒气瞬间冲散了点周围的寒意。

  “喏,”我把开了盖的酒瓶往她面前一递,自己仰头先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划到胃里,烧得我龇牙咧嘴,但那股灼热感反而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点。“不说拉倒。喝酒,总行了吧?”

  安娜抱着冰凉的酒瓶,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酒瓶,眼神里那疯狂的挣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一瞬。

  我没看她,自顾自又灌了一口,然后用瓶口碰了碰她怀里的瓶子,发出清脆的“叮”声,语气故意装得满不在乎:“怎么?怕我酒里下药啊?”

  她似乎被我这混不吝的态度刺激到了,或者单纯是酒精的诱惑压过了理智的堤坝。她低下头,盯着怀里的酒瓶看了几秒,然后猛地伸出手,用颤抖的手指,极其笨拙地去拧那个金属瓶盖。拧了几下都没拧开,她烦躁地几乎要把瓶子砸掉。

  我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松帮她拧开。瓶盖开启的瞬间,更浓郁的、带着果木和某种奇特香料气息的酒香涌了出来。

  安娜几乎是抢过瓶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不堪。但咳嗽稍停,她又迫不及待地灌下第二口、第三口…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暂时麻痹所有痛苦的解药。

  我没拦她,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这能烧穿喉咙的烈酒。平台上的风依旧冰冷刺骨,但两人之间,却因为酒精的灼烧,诡异地升起一丝虚浮的暖意。

  沉默了很久,只有风声和我们吞咽酒液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酒精终于彻底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防线,也许是身边有个人无声的陪伴让她感到了片刻的脆弱的安全感,安娜抱着酒瓶,身体微微摇晃着,忽然开口了。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哭腔,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对虚空忏悔:

  “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喝酒的动作一顿,心脏猛地一跳。

  我没接话,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点动静就会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倾吐。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虚无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几百米的高空,看到某个遥远的过去。

  酒精让她的声音变得含糊,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早已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却依旧渗着血的悲伤。

  “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着,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我们家…很有钱。从小就是。”

  我默默地听着,又灌了一口酒,辛辣感压下了心头的震动。富家女?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但细想安娜平时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和教养,似乎又说得通。

  “我小时候…就看不得别人受苦。”她的声音带着醉意,断断续续,“特别是…那些生来就不那么…完整的人。”她用了“完整”这个词,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怜悯。

  “明明都是人啊…他们只是…运气差了点,凭什么就要被区别对待?”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某个不公的世道,“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越了时空,落在了某个具体的场景上:“我记得…商场电梯的门上,贴着‘导盲犬禁止入内’…我那时候就想,这牌子…到底是给导盲犬看的,还是给盲人看的?”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我握紧了酒瓶,没吭声。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后来…我长大了,家里的生意做得还行…我也算…有点能力了,勉强算是个小老板。”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骄傲,只有一种沉重的负担感,“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捐了很多钱…给那些帮助残疾人的机构。他们叫我…‘残疾人的天使’。”

  “天使…”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自嘲,甚至带着点恶心,“呵…”

  她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才继续道,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于倾诉又恐惧回忆的矛盾:

  “那次…我亲自开车,送一车…都是身体有各种问题的孩子…去一个据说很好的康复中心玩。”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我开的车…很稳的…我一直很小心…”

  她的手指死死抠着酒瓶,指节泛白:“可是…可是对面那辆卡车…它就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车子…翻了下去…”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旋地转的时刻,“山崖…很高…很陡…”

  “等我醒过来…已经在医院了。”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我身上很疼…但我想的是那些孩子!我抓着医生的手问…孩子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她的眼泪无声地涌出,混合着酒液,滴落在冰冷的平台上。

  “那个医生…他看着我…眼神躲闪…他说…”安娜的声音哽咽着,模仿着当时那冰冷的、带着权衡的语气,“‘…抢救资源有限…那些孩子…情况复杂,存活率低,抢救耗时耗力…万一救不活,责任太大…他们优先保证了我的安全…’”

  “优先…确保我的安全?!”安娜猛地抬起头,紫眸里爆发出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和痛苦,声音嘶哑地低吼,“他们…他们因为觉得救那些孩子‘不划算’!因为怕‘担责任’!就…就放弃了他们?!而我…我他妈居然活了下来?!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我听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了出去…”安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绝望和无力,“他们说我…为了自己活命…放弃了所有孩子…说我是伪善的恶魔…‘残疾人的天使’亲手把残疾人们推下了地狱…”

  “我毁了…彻底毁了…”她抱着酒瓶,身体蜷缩起来,哭得撕心裂肺,“那些孩子的家人…他们来找我…哭啊…骂啊…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道歉…赔钱…把我所有的钱都赔给他们…可这有用吗?!有什么用啊?!那些孩子…回不来了啊!”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如果不是我非要亲自送他们…如果不是我…”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循环,痛苦得几乎要窒息。

  我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只能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她冰凉颤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