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五殿下又咳了-《宫门墙》

  待殿门关上,秀菊忍不住道:“主子,康全公公今日的模样,倒比往日那些太监体面多了。”

  妍婕妤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他干爹是陛下潜邸旧人,一同长大的情分,他自然有底气。如今我刚晋封,拢住这等能通御前的人,日后在宫里,总能少些麻烦。”

  她眼底清明,深知这深宫之中,恩宠是底气,可人情往来、消息通畅,才是长久立足的根本。

  小宫女捧着刚得的赏赐,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主子,陛下这回可是给足了您体面!

  妍婕妤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艳若桃李、与江昭容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娇媚的脸庞,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把东西都收好吧,按规矩,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尤其是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宫里,不可怠慢。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江昭容那里,挑一份厚礼送去。

  那宫女应下。

  秀菊迟疑道,主子,如今您已是婕妤,恩宠正盛,昭容娘娘那边……怕是心里不痛快。咱们何必还……

  你懂什么。妍婕妤打断她,拿起一支新赏的赤金点翠步摇在鬓边比了比,镜中眼眸闪过一丝讥诮,明面上,我们终究是一家人。长房再不满我进宫,再忌惮我得宠,面上也得维持着江家女儿和睦的假象。我这晋封的礼若送薄了,或是干脆不送,才是授人以柄,落个得意忘形、不敬堂姐的口实。

  她放下步摇,语气平静无波:他们大房想让我做堂姐的垫脚石,助她更上一步?可惜啊,我既然进了宫,就不是谁来都能踩一脚的泥。

  争宠?她自然要争。

  那……咱们接下来……

  御花园的菊花该开得好了吧?妍婕妤理了理衣袖,去挑几盆开得精神的金盏菊,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各送一盆去。就说……秋日干燥,赏菊可怡情。她顿了顿,也给江昭容送一盆,挑那颜色最正、开得最盛的。

  ——

  娘娘,妍婕妤……倒是懂规矩,送来的金盏菊是花房里顶好的。冬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子的脸色。

  江昭容正对镜簪花,闻言,指尖捏着的珍珠簪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插入发髻,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自然是懂规矩的。不然,父亲也不会费尽心思送她进来帮本宫。

  她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娇艳却难掩一丝倦意的脸庞,心底冷笑。

  帮?

  分明是长房见自己圣宠渐稀,又受二房挑唆,迫不及待送了这庶出的堂妹进来分宠。

  好在,她早有准备。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再得宠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娘娘,那咱们……冬水欲言又止。

  江昭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珠花,眼神锐利:她既送了礼,本宫自然要。去库房把那对碧玉镯找出来,给她送去,就说本宫贺她晋封之喜。

  那镯子成色普通,与她往日赏给低位妃嫔的无异,其中的轻视自然不言而喻。

  另外,江昭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寒意,她那个叫秀菊的宫女,家里似乎有个嗜赌的兄长?想办法让他欠下一笔还不起的债。

  冬水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控制住妍婕妤身边得用的人,就等于多了一双眼睛,一把刀子。

  江昭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秋雨打湿的庭院。

  她不喜妍婕妤,不仅仅因为江家的倾轧,更因为那张过于明媚的脸和看似纯真实则精于算计的眼神。

  一个永远不可能有子嗣的婕妤,终究是越不过她去的。

  想到这里,她心下稍安。

  ——

  乾清宫内,姜止樾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

  康意适时递上一盏参茶,低声道:陛下,妍婕妤主子派人送了两盆金盏菊来,说是秋日赏玩,可解烦忧。昭容娘娘也派人给妍婕妤主子送了贺礼。

  姜止樾抬眼看了看那菊花,颜色金黄,形态饱满,确实让人心情舒朗了些许。

  他点了点头:她有心了。

  另外……云嫔主子那边依旧每日未时去春和殿为五殿下抚琴。康意补充道。

  姜止樾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瑾昭仪借延哥儿打压云嫔,他心知肚明,但涉及子嗣,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只是对云嫔那份因才情与隐忍而生出的怜惜,又添了一笔。

  既如此,就让云嫔好生顾着自己身子。所需药材,让太医院尽心。他淡淡道,旋即转移了话题,漕运税卡整顿的章程,让李崇明尽快递上来。

  这夜,他翻了妍婕妤的牌子。

  ——

  如今九月天,秋意已染透了宫墙,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便荡开细碎又微凉的响。

  九月初二,谢予瑾同张将军的嫡幼女拜堂结亲。

  至于那商户之女是六月底纳进府中的,还给了个良妾的名分。

  五皇子已满六个月,瑾昭仪本还想着让小厨房蒸些绵软的栗子糕,可眼下,摇篮里的小人儿只裹着两层软缎襁褓,小脸依旧透着几分病后的苍白。

  自场风寒高热退去后,这孩子的身子便垮了大半,纵使太医日日来诊,补药流水般送进殿,也难寻回从前的康健——殿门稍敞些漏进风,他便会鼻尖发红;夜里被薄被裹得稍松,晨起便要咳嗽几声。

  “娘娘,娘娘!五殿下又咳了!”殿外传来青絮带着哭腔的急切呼喊,打断了殿内的静。

  瑾昭仪本斜倚在铺着素色绒毯的榻上,手搭在嵌螺钿的案几上,原是借着午后的暖光小寐,眼下听见这声,猛地便坐直了身子,头上攒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几颗细小的珍珠撞在一起,发出急促的轻响。

  她快步走去偏殿,见五皇子眉头皱着,小嘴唇抿成淡粉的一线,每咳一声,小小的肩膀便颤一下,眼泪都呛得挂在睫毛上。

  “今日没用药?”瑾昭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指尖轻轻抚过孩子汗湿的额发,那温度虽算平稳,却总让她心头发慌。

  青絮垂着手,眼眶泛红:“用了的,是按照陈太医昨日新开的方子煎的。可那药实在太苦,奶娘方才喂了小半个时辰,殿下哭着吐了小半,剩下的也没喂进去多少。”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三公主清脆又委屈的哭声,夹杂着奶娘温声哄劝的话语。

  瑾昭仪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望着摇篮里气息仍显虚弱的五皇子,又听着女儿的哭声,只觉得这秋日的暖意,仿佛都透不进这殿宇深处。

  瑾昭仪猛地站起身,鬓边流苏晃得急促,脚步踉跄着走去,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慌乱:“哭什么哭!延哥儿本就受不得吵,沅姐儿再闹,仔细你们的皮!”

  殿内暖意融融,却压不住奶娘的慌张。

  五皇子躺在铺着软绒的小床上,小脸憋得通红,每咳一声,瘦弱的肩膀就跟着颤一下,小手紧紧攥着襁褓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