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道贺-《宫门墙》

  可近日云嫔极其得宠,皇帝不晋云嫔的位子,反倒晋妍嫔的。

  锦姝将宸哥儿交给奶娘,指尖轻轻抚平裙摆褶皱,目光落在窗外绵密雨丝上,语气淡得听不出起伏:“倒真是没想到。”

  秋竹捧着内务府刚送来的册封文书,低声补充:“前日御书房值夜的小太监说,陛下批阅漕运奏折到深夜,一时乏了,便随口问了句‘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

  当时恰是妍嫔宫里的小宫女在外头候着,说妍嫔近日照着古籍,新制了种‘安神香’,还亲手缝了对装香的素布锦囊,说是想着陛下劳心,想给陛下解乏。陛下听了没说什么,可一早,就传了口谕晋她为婕妤,连份例都按婕妤提了。”

  锦姝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带雨的桂花瓣,指尖微凉,“妍婕妤素来不爱热闹,往日里连针线都少碰,竟会做这些细致活计。”

  话音刚落,外头传温淑妃来了。

  待她进来行礼后,便让人提着食盒上前,“娘娘瞧这雨,下了三天还没停,御膳房新做的‘栗子羹’最暖身子,特意给您和四皇子留了份。”

  锦姝让秋竹接了,邀温淑妃坐下,顺口提了妍嫔晋位的事:“陛下今日晋了妍嫔为婕妤,你可知缘由?说是妍婕妤给陛下送了安神香和锦囊。”

  温淑妃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点了点“臣妾倒也听人提了一嘴。说那锦囊上绣的不是寻常花纹,是‘五谷丰登’的小图样,陛下见了还特意拿在手里看了会儿——如今漕河刚查完,陛下正盼着来年粮运安稳,妍婕妤这心思,倒是巧了。”

  锦姝笑一声,指尖在窗沿轻轻敲了敲,“她或许不懂漕运,却懂陛下此刻的心思。比起琴棋书画,这份应景的贴心,倒更能让陛下记挂。也罢,能讨陛下欢心也是本事,我倒也能省心些。”

  她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郑重,“许嫔那边胎相如何?昨日太医来报,说她近日睡眠浅,可还安好?”

  “安稳着呢。”温淑妃放下茶盏,语气柔和,“臣妾昨日去瞧过,许嫔正跟嬷嬷学做小衣裳,说想着给孩子多备些。至于睡眠,御膳房给她炖了莲子羹,夜里也添了层薄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锦姝松了口气,刚要再说些什么,殿外小太监通报:“云嫔主子求见。”

  锦姝点头让她进来。

  不多时,云嫔撑着油纸伞走进殿内,石青宫装沾了些雨珠,发梢也微湿,却依旧身姿端挺,行礼时一丝不苟:“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淑妃娘娘。”

  “免礼坐吧。”锦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雨天路滑,怎么还特意过来?”

  云嫔接过秋竹递的热姜茶,指尖裹着暖意,轻声道:“嫔妾想着多日没来给娘娘请安,心里不安,便冒雨过来了。”

  她目光扫过殿内,声音轻了些,“方才在廊下听小太监说,陛下今日晋了妍嫔姐姐为婕妤?”

  温淑妃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妍婕妤给陛下送了安神香和锦囊,倒合了陛下的心意。”

  云嫔捧着姜茶,眼底却依旧平静:“妍婕妤姐姐心思细腻,能为陛下分忧,得此恩宠也是应当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锦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只是嫔妾近日总被瑾昭仪娘娘支去为延哥儿抚琴,倒少了些机会向陛下尽孝,往后还得向妍婕妤姐姐学学,如何才能更懂陛下心意。”

  锦姝看着她温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缓缓道:“你有这份心便好。只是抚琴也是为皇子尽心力,不必急着比较。陛下心中自有一杆秤,谁真心为他分忧,谁只是逢迎,他看得清楚。”

  云嫔垂眸应道:“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又闲谈几句,云嫔便以“怕雨大误了回去的路”为由告辞。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温淑妃才轻声道:“瑾昭仪这般打压,云嫔倒还能沉住气,也是难得。”

  锦姝望着窗外渐渐密起来的雨丝,语气平淡:“她沉不住气也不行。妍婕妤晋位是陛下的意思,瑾昭仪打压是为了争权,云嫔唯有隐忍,才能在这中间寻条生路。这后宫里,谁不是看着形势走?只是看谁看得更透,走得更稳罢了。”

  ……

  ——

  长秋殿内暖香氤氲,鎏金铜炉里的淡香燃出绵密轻烟,绕着梁间垂落的珍珠帘打转,将殿中景致晕得愈发柔润。

  妍婕妤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月白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瓷,发间仅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动时细碎金饰轻晃,反倒比满殿华彩更显灵动明艳。

  “奴才就给妍婕妤主子道喜了。”康全身着墨色锦袍,腰间系着嵌玉腰带,虽躬身行礼,脊背却挺得端正,不见寻常太监的谄媚之态。

  他双手捧着明黄圣旨,语气恭敬却不卑微:“主子晋封从三品婕妤的恩旨,今儿一早刚从御前发下来,这宫里头,可是头一份殊荣。”

  妍婕妤指尖摩挲着腕间羊脂玉镯,唇角勾起浅淡笑意。

  康意先前同他说过,这位主子日后怕是个宠妃人物。如今看来,无子无赫赫功绩却能从嫔位一跃升为婕妤,这份恩宠,确实罕见。

  “公公这话过誉了。”妍婕妤缓缓坐直,语气温和却有分量,“不过是陛下垂怜,哪当得头一份?云嫔近日也常得陛下召幸,韵光殿的份例不也添了三成么?”

  康全直起身,目光平视,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主子谦逊了。云嫔主子得宠是真,但陛下待您,终究不同。先前漠域进贡的和田玉摆件,陛下留了一对,当即就吩咐给您送过来。苏南新贡的云锦,陛下特意让内务府挑了您最爱的色,赶着做新衣裳。这份记挂,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他这话并非虚言,干爹常在御前,宫里的人情往来、陛下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妍婕妤听着,眼底笑意深了几分,抬手示意宫女端来描金漆盒。

  盒盖打开,满盒东珠流光溢彩,皆是前年陛下赏赐的上等货色。“公公为宫里奔走,辛苦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收下。”

  康全扫过漆盒,却未立刻接,只微微颔首:“主子客气了,为陛下和您办事,是奴才本分。”

  他虽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有干爹在御前撑腰,一般的赏赐本不看在眼里,可妍婕妤这份心意,他却不能驳。

  “公公拿着便是。”妍婕妤语气带着不容推辞的温和,“日后长秋殿若有需劳烦御前的事,还得仰仗公公多通传。”

  康全这才让身后小太监接过漆盒,语气依旧沉稳:“主子放心,但凡有陛下的消息,奴才定及时来回话。时候不早,奴才还要回御前复命,就不打扰主子歇息了。”

  说罢,他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时步伐从容,不见急切,倒有几分御前近侍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