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困枷(一)-《如懿走开!苏绿筠重生做皇后!》

  第372章

  年顺绥第一次这样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抖得厉害:“回....回娘娘......方才....方才二阿哥..他....他来过....”

  苏绿筠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年顺绥几乎要哭出来,结结巴巴地继续道:“二阿哥说....说有个天大的惊喜要给您,不让奴才..不让奴才通传....他....他....”

  话戛然而止,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浑身筛糠似的抖动着,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不需要他说完了。

  苏绿筠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四肢百骸瞬间僵硬。

  永琏来过....不让通传....他....他全都听见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她方才那些忏悔,那些对海兰刻骨的恨意,那些对永琏命运的自责,那些深埋多年、连她自己都不愿过多触碰的、关于利用的肮脏算计....

  一字一句,都落入了她最不愿让其知晓的人的耳中!

  他会怎么想?

  他会如何看待他这个满手污秽、心机深沉、甚至间接害他落入如此境地的皇后?

  他会恨我吗?

  那个敏感多思、温和安静地孩子,在得知真相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会盛满对她的依恋和信任吗?还是会被震惊、被痛苦、被怨恨所取代?

  她想起了永琏这些年受的苦。那缠绵病榻的日日夜夜,高烧时的呓语,汤药灌下去又呕出来的痛苦,被太医断定可能伤及寿元时的绝望,以及....在得知自己彻底失去竞争储位资格时,那瞬间黯淡下去却强撑着安慰她的眼神....

  他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罪!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都源于她当年那个“利用海兰”的愚蠢决定!

  而如今,他竟然亲耳听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不——!”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从苏绿筠喉间溢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猛地从炕榻上站了起来,动作仓促得带翻了炕几上那盏几乎未动的雨前龙井。

  精致的瓷杯“哐当”一声脆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汤和碧绿的茶叶泼洒地上,一片狼藉,如同她此刻骤然破碎的心防。

  但她根本顾不上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面对弘历的无情、比面对六宫的明枪暗箭更让她肝胆俱裂。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永琏!她绝不能失去永琏!

  这孩子心性高洁又敏感脆弱,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真相!这真相会像最锋利的匕首,将他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彻底捅穿!

  “不行!”苏绿筠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尖利变调,她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沾湿的衣襟,推开欲上前搀扶的慈心和吓得呆住的筱果就要往外去:

  “本宫....本宫怕他受不住,我得去瞧瞧.....”

  苏绿筠略带些慌张地来到永琏的住处。

  永琏住的院子一如既往的清幽,他向来不喜热闹,伺候的宫人也精简,非必要无人上前打扰。这份静谧此刻却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沉重,倒是省去了苏绿筠屏退众人的麻烦。

  她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颤抖,声音带着极力克制的轻唤:

  “永琏?永琏.....”

  回应她的,只有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慈心带着人匆匆赶来,将皇后仪驾停在院外,只与年顺绥一同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远远地垂首侍立,不敢靠近那扇门,更不敢窥探到二人之间的暗流。

  苏绿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永璋曾心有余悸地提起过,琅嬅姐姐薨逝时,永琏心如死灰,险些自裁追随而去....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永琏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冰冷触感,那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正当她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内骤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扫落在地!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在苏绿筠心尖!她再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竟未上锁。

  她几乎是踉跄着迈了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前厅点着几盏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墨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方才的碎裂声后,又是令人心悸的沉寂。

  苏绿筠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走向一个已知的、却无法面对的深渊。她绕过挡在眼前的屏风,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永琏的身影——

  脚步,猛地顿住。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急剧收缩。

  透过清冷月光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散落在桌案上、甚至有些还未来得及装裱的画。

  一幅幅,皆是仕女图。

  画中的女子,或侧身凭栏远眺,或低眉抚弄琴弦,或只是一个素雅的背影立于花树下....无一例外,都是侧脸或背影,没有一张是正面的容颜。

  然而,别人或许辨不出,但出身江南、自幼浸淫丹青的苏绿筠怎会认错?

  那每一笔勾勒的眉眼轮廓,每一处晕染的温婉气韵,那袖口的云纹,那发间的玉簪....画中那千百个姿态各异的身影,画的竟全是她!

  震惊、惶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书案后、那片光线更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永琏。

  他手中还拿着一幅卷轴,墨迹似乎还未全干。

  他没有看她,只是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那幅画收卷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又透出难以言喻的沉重。待画卷收好,他才终于抬起了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僵立在几步之外的苏绿筠。

  那眼神,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和、恭谨,或是偶尔流露的、被她刻意忽略的复杂。

  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挣扎、绝望,还有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措,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

  “纯娘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