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沈墨挥刀触逆鳞-《重生知青,我在东北卖飞机》

  周一的集团例会,在小会议室举行。

  长条桌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

  上午八点半,人陆续到齐。

  陈望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沈墨,右手边是李秀兰。

  张大山、孙卫东、周师傅、彼得洛维奇、雷钢依次排开。

  各子公司和部门的负责人坐了后面一排。

  钱富贵坐在靠门的位置,面前摊着笔记本,手里捏着钢笔。

  会议室里很安静。

  只有翻动文件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桌面上切出明亮的光块。

  沈墨面前摆着一沓报表,最上面一份用红色标签纸做了标记。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戴金丝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开始吧。”

  陈望的声音不高,但让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

  先是常规汇报。

  孙卫东说了“冰岚”在省外的推广进展,提到对手的新一轮促销。

  “他们在影院门口免费派发小杯可乐,买大瓶送电影票优惠券。”

  “我们这边,促销方案还在走审批流程。”

  他说这话时,看了眼沈墨。

  沈墨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没抬头。

  张大山汇报运输情况。

  “上个月总运量比去年同期增长百分之四十。”

  “但……空驶率有点高,百分之二十八。”

  他说这个数字时,语速明显变慢。

  陈望抬眼看他。

  “原因?”

  “主要是往新网点铺货,路不熟,有时候跑空。”

  “还有……部分司机反映,现在按里程定额加油,不敢多绕路找回头货。”

  沈墨这时抬起头。

  “张总,空驶率百分之二十八,意味着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运力在空跑。”

  “这不是‘有点高’,这是严重浪费。”

  他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清晰。

  张大山脸膛有些涨红。

  “沈总,运输不是算算术。”

  “东北这路况,冬天大雪封路,春天翻浆,夏天暴雨冲垮路基。”

  “能按时把货送到,就不容易了。”

  沈墨推了推眼镜。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精细化管理。”

  “我已经让审计部和物流部一起,做了上个月各条线路的详细分析。”

  他从那沓报表里抽出一份,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哈市到长春线路的数据。”

  “同样距离,三号车队的百公里油耗比一号车队高百分之十五。”

  “同样车型,五号车队的月均维修费用是二号车队的两倍。”

  “而运量,并没有明显差异。”

  会议室里更安静了。

  张大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沈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墨语气不变,“运输成本有大幅压缩的空间。”

  “通过优化调度、规范驾驶习惯、建立科学的维修保养制度,全年运输成本至少可以降低百分之二十。”

  “那司机呢?”张大山声音提高了,“那些老司机,跟了我十几年,现在你让他们按表格开车,按刻度加油?”

  “这是要把人逼死!”

  沈墨看着他。

  “张总,企业不是福利院。”

  “北极光要活下去,要发展,就必须不断提升效率,控制成本。”

  “如果老司机跟不上,可以培训。”

  “如果培训后还跟不上……”

  他没说下去。

  但意思很明显。

  张大山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沈墨!你别太过分!”

  “这些司机,是跟厂子一起苦过来的!”

  “当年往大兴安岭送货,零下四十度,车坏在半路,是老刘在雪地里修了三个小时,手指头差点冻掉!”

  “现在你拿个表格,就说他们不行?”

  陈望抬起手。

  “大山,坐下。”

  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张大山胸口起伏,瞪了沈墨一眼,重重坐回椅子上。

  沈墨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转向采购部负责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吴。

  “吴经理,采购部上个月的报告我也看了。”

  “主要有两个问题。”

  吴经理额头开始冒汗。

  “第一,部分原料采购价格,明显高于同期市场均价。”

  “比如这批白砂糖,我们采购价每吨两千一百元,而同期省糖业公司的挂牌价是一千九百五十元。”

  “第二,供应商集中度过高。”

  “百分之六十的包装材料来自同一家厂子,而这家厂子的产品,在同行评比中质量只能算中游。”

  吴经理擦了下汗。

  “沈总,这个……糖价有波动,我们采购的时候可能正好……”

  “采购单显示是上月十五号。”沈墨打断他,“当天省糖业公司挂牌价一千九百五,我们采购价两千一,每吨高出一百五十元。”

  “上个月我们采购了八十吨糖。”

  “仅这一项,就多支出一万两千元。”

  他顿了顿。

  “而且,这家糖厂,是钱富贵钱经理介绍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钱富贵。

  钱富贵手里的钢笔停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

  “沈总,话不能这么说。”

  “那家糖厂的厂长,是我老战友。”

  “人家给我们的糖,是优级品,比市面上的一般货色要好。”

  “价格是贵点,但质量有保障。”

  沈墨从报表里抽出一张检测单复印件。

  “这是质检科对上个月那批糖的检测结果。”

  “各项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但并未达到优级品标准。”

  “而且,同期我们从另一家糖厂采购的样品,质量相当,价格便宜百分之八。”

  钱富贵的脸白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

  嗒。嗒。嗒。

  陈望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说话。

  沈墨合上报表。

  “我不是针对任何人。”

  “但这些数据表明,我们的管理存在漏洞。”

  “运输成本可以压缩,采购流程可以优化,这都是实实在在的钱。”

  “北极光现在摊子大了,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每一分利润,都是销售团队在市场上拼杀出来的,是生产工人一滴汗一滴汗干出来的。”

  “我们不能因为人情、因为习惯,就让这些利润白白流失。”

  他说完,看向陈望。

  “陈总,我的意见是,立即成立专项小组,对运输和采购部门进行审计。”

  “发现问题,追责到人。”

  “同时,重新梳理供应商名单,引入竞争机制。”

  陈望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钉进了某些人的心里。

  张大山脸色铁青。

  钱富贵低着头,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

  钱富贵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会议室。

  陈望、沈墨、李秀兰还坐在那里。

  沈墨正在说着什么,陈望认真听着。

  钱富贵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走廊里,几个部门负责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太狠了……”

  “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老钱这次麻烦大了。”

  “张总那边也不好过。”

  声音压得很低,但都能听见。

  张大山没理他们,大步流星走了。

  背影挺得笔直,但脚步有些重。

  ……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沈墨把那份厚厚的报告推到陈望面前。

  “陈总,这是详细的审计和分析报告。”

  “运输和采购只是开始。”

  “接下来,生产环节的能耗、物耗,销售环节的费用率,行政后勤的开支,都需要系统性地梳理和优化。”

  陈望翻开报告。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对比分析。

  每一页都有红色批注。

  “做得很好。”他说。

  李秀兰也拿过一部分翻看。

  “这些数据……很扎实。”

  “但推行下去,阻力会很大。”

  沈墨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

  “但非改不可。”

  “北极光现在年营收已经过亿,员工超过两千人。”

  “不能再靠以前的粗放方式管理了。”

  “我们必须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用数据说话,用流程管事。”

  陈望合上报告。

  “沈墨,你说得对。”

  “但方式上,可以更灵活些。”

  他看向沈墨。

  “大山和富贵这些人,是跟厂子一起苦过来的。”

  “他们或许跟不上现在的管理思维,但他们对厂子的感情,是真的。”

  “改革要推进,但不能寒了老兄弟的心。”

  沈墨沉默片刻。

  “我明白。”

  “但慈不掌兵。”

  “有些规矩,必须立起来。”

  “否则,今天放过一个糖厂,明天就会放过一个包装厂,后天就会放过更多。”

  “到时候,规矩就成了摆设。”

  陈望点了支烟。

  烟雾缓缓升起。

  “你说的规矩,我支持。”

  “但执行的时候,要给缓冲期。”

  “比如运输部,可以先选一条线路做试点,用新方法跑三个月,看效果。”

  “效果好,再全面推广。”

  “采购部也是,可以引入新的供应商,但老的供应商,给一个过渡期,让他们有机会改进。”

  沈墨想了想,点头。

  “这样可以。”

  “但审计必须立即开始。”

  “发现问题,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否则,起不到警示作用。”

  陈望吐出口烟。

  “审计你负责。”

  “处理意见,报给我。”

  “最终怎么定,我来拍板。”

  这话说得很清楚。

  沈墨是刀。

  但握刀的手,是陈望。

  “好。”沈墨应下。

  李秀兰这时开口。

  “沈总,改革需要钱。”

  “审计小组的经费,新系统上线的投入,还有可能的人员调整带来的补偿金……”

  “这些都要提前预算。”

  沈墨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详细的预算方案。”

  “我已经算过了,改革带来的成本节约,远远大于这些投入。”

  “从长远看,是值得的。”

  李秀兰接过文件,仔细看起来。

  陈望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厂区一片忙碌。

  运输车进进出出。

  车间烟囱冒着白烟。

  更远处,新的厂房正在打地基。

  那是规划的乳品实验工厂。

  “沈墨。”陈望背对着两人。

  “嗯?”

  “你觉得,厂子里像大山、富贵这样的老人,有多少?”

  沈墨想了想。

  “中层以上,大概三分之一。”

  “普通员工里,比例更高。”

  “他们习惯了以前的工作方式,对新技术、新制度有本能的抗拒。”

  陈望转过身。

  “那你说,这些人,该怎么安置?”

  沈墨没有马上回答。

  他明白陈望问的是什么。

  改革必然触及既得利益。

  有些人能跟上,有些人跟不上。

  跟不上的人,怎么办?

  “培训,转岗,或者……”沈墨顿了顿,“给予合理的补偿,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陈望摇头。

  “不能都让他们离开。”

  “这些人,是厂子的根。”

  “根断了,树长得再高,也经不起风。”

  他走回桌边,按灭烟头。

  “我有一个想法。”

  “成立一个‘集团战略监理会’。”

  “把这些经验丰富、但可能跟不上具体业务的老同志,放到这个监理会里。”

  “让他们监督集团的发展,提建议,查问题,传承厂子的文化。”

  “不参与具体经营,但地位崇高。”

  沈墨眼睛一亮。

  “这个思路好。”

  “既给了他们尊重,又为改革扫清了障碍。”

  “而且,他们的经验,确实可以起到监督和传承的作用。”

  李秀兰也点头。

  “这样安排,老同志们应该能接受。”

  陈望重新坐下。

  “这个事,你牵头研究,拿个具体方案出来。”

  “要快。”

  “在大山和富贵他们来找我之前,把框架搭起来。”

  沈墨记下。

  “明白。”

  会议结束。

  沈墨抱着文件离开。

  李秀兰收拾东西,看向陈望。

  “大山那边,要不要我去聊聊?”

  陈望摇头。

  “不用。”

  “让他自己想想。”

  “有些弯,得他自己转过来。”

  李秀兰叹了口气。

  “富贵那边……”

  “他今天没说话,但心里肯定憋着气。”

  陈望看向窗外。

  “我知道。”

  “所以得尽快把监理会的事落实。”

  “给他们一个出路。”

  “也给厂子一个未来。”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陈望脸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

  但平静底下,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改革从来不易。

  尤其是要动自己人的时候。

  但有些路,必须走。

  有些刀,必须挥。

  为了厂子能走得更远。

  也为了那些跟着他一路走来的兄弟们,能有个更好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