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陈嘉树站在寓所二楼的阳台上，望着玄武湖面上渐渐散去的晨雾。
白秀珠轻手轻脚地走来，将一件薄呢外套披在他肩上。
起这么早？她轻声问，目光随着他的视线投向湖面。
陈嘉树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昨晚收到周世昌的消息，伊藤信介也到南京了。
白秀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来做什么？
表面上是参加中日商会联谊，实际上...陈嘉树转身，目光锐利，恐怕是冲我们来的。
这时，周世昌快步走上阳台，低声道：陈先生，顾敏先生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客厅里，顾敏的神色比往日严肃许多。他接过白秀珠递来的茶，道了声谢，便直入主题：嘉树兄，情况有些变化。宋次长让我来传个话，财政部计划在下个月发行首批建设公债，总额二百万元，专门用于扶持民族实业。
陈嘉树不动声色：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顾敏压低声音，但日本方面也在积极活动。三井物产的山本一郎昨天拜访了李部长，提出要投资江苏的矿产开发。
白秀珠：顾先生，我昨天在茶会上听几位夫人说起，日本商社对锑矿特别感兴趣。
顾敏点点头：白小姐消息灵通。确实，他们最想要的就是锑矿开采权。这种矿产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日本人盯上它，恐怕别有用心。
陈嘉树沉吟片刻：宋次长的意思是？
宋次长希望你能尽快拿出永利碱厂扩建的具体方案，特别是关于资金筹措的部分。如果你能带头认购一部分公债，对其他商人会是个很好的示范。
送走顾敏后，陈嘉树立即吩咐周世昌：去查清楚江苏锑矿的分布和开采情况，特别是日本人最近在接触哪些矿场。
白秀珠担忧地说：我们真要插手这件事？
不是插手，是自保。陈嘉树目光深邃，伊藤信介既然追到南京，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下午，陈嘉树带着白秀珠前往财政部，与宋子明进行第二次会谈。这次会谈的地点选在了一间小会议室，气氛比上次更加正式。
陈先生，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宋子明开门见山，公债发行在即，我需要一个有力的示范。永利碱厂的扩建计划，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嘉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初步方案。扩建需要资金约五十万元，我们自筹二十万，另外三十万希望能通过公债解决。
宋子明仔细翻阅着文件，忽然抬头：我听说你在上海做空江海关债券时，三天就赚了三十万。现在为什么对三十万公债如此谨慎？
次长明鉴。陈嘉树诚恳道，做空是投机，靠的是对市场的判断和时机的把握。实业投资是长远之计，需要稳扎稳打，永利碱厂作为当下民族工业的代表，我不能不谨慎。
白秀珠适时补充：家父在世时常说，实业如栽树，投机如捕风。嘉树正是因为重视实业，才会如此慎重。
宋子明满意地点头：说得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财政部可以做你的后盾，但你需要先拿出诚意。
请次长明示。
认购五十万公债，并且在三个月内启动永利碱厂的扩建工程。宋子明目光如炬，只要你做到这两点，税收优惠、用地审批，都不是问题。
回程的车上，陈嘉树一直沉默。白秀珠轻声问：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
确实超出预期。陈嘉树揉了揉太阳穴，但这也是个机会。只要永利扩建成功，我们在南京就站稳了脚跟。
当晚，陈嘉树在书房仔细核算资金。白秀珠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他眉头紧锁，便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
资金有困难？
我们能动用的现金只有三十万左右，还要留一部分应对突发状况。
我那里还有些私房钱，大概五万左右，可以先拿来应急。
陈嘉树握住她的手：我会想办法，不能动你的。
既然选择了跟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白秀珠微笑，再说，这也是投资不是吗？
陈嘉树心中感动，将她拉到身前：秀珠，我...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周世昌推门而入，神色凝重：陈先生，出事了。我们在上海的一个仓库被人纵火，损失了一批准备运往武汉的机械配件。
陈嘉树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下午，纵火的人被抓到了，是青帮的人。但他们说是有人出钱指使。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吗？
还在查。周世昌犹豫了一下，不过有线索指向日本商社。
白秀珠脸色发白：是伊藤信介...
恐怕是的。陈嘉树冷静下来，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
他沉思片刻，对周世昌说：你马上回上海处理这件事。记住，不要声张，暗中调查就好。
周世昌离开后，白秀珠担忧地说：伊藤信介这是要逼我们回上海？
恰恰相反。陈嘉树冷笑，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在南京站稳脚跟，只要得到财政部的支持，他就奈何不了我们。
第二天，陈嘉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主动约见顾敏，表示愿意认购六十万公债，比宋子明要求的还多十万。
嘉树兄，你这是...顾敏又惊又喜。
既然要支持国家建设，就要拿出诚意。陈嘉树微笑，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永利碱厂的扩建工程，希望能得到财政部的全程监督和指导。陈嘉树缓缓道，特别是涉及到进口设备关税减免的部分，需要部里特事特办。
顾敏会意地笑了：这个自然。宋次长已经交代过，要对重点企业给予特殊支持。
送走顾敏后，白秀珠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多认购十万？我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宽裕。
这是在买护身符。陈嘉树解释道，我们认购得越多，财政部就越要保护我们的安全。伊藤信介想要动我们，就得先过财政部这一关。
三天后，公债发行仪式在财政部大礼堂举行。陈嘉树作为商界代表，与宋子明并肩坐在主席台上，台下记者们的镁光灯闪个不停。
陈先生作为商界代表，带头认购六十万公债，足见对实业救国的决心。宋子明在致辞中特别提到陈嘉树，希望更多商人能以陈先生为榜样。
仪式结束后，山本一郎主动走过来：陈先生好大的手笔。
山本先生过奖。陈嘉树淡然回应，支持国家建设，是每个商人的本分。
说得真好。山本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我要提醒陈先生，实业投资风险很大，特别是化工行业。希望陈先生好运。
望着山本离开的背影，白秀珠低声道：他这是在威胁我们？
虚张声势而已。陈嘉树冷笑，现在我们有财政部做后盾，他不敢轻举妄动。
当晚，陈嘉树在金陵饭店宴请几位银行经理，白秀珠作陪。酒过三巡，交通银行的刘经理借着酒意说：陈先生，听说您最近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陈嘉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刘经理从哪里听说的？
这个...刘经理压低声音，是山本先生昨天来行里办事时，无意中提到的。
白秀珠在桌下轻轻握了握陈嘉树的手，示意他冷静。
多谢刘经理关心。陈嘉树举杯，永利扩建确实需要资金，不过有财政部的支持，应该不成问题。
宴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上，白秀珠说：山本这是在断我们的后路。
意料之中。陈嘉树望着窗外的夜色，不过他也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我们该去见见卢作孚了，民生公司在长江航运上的优势，正是我们需要的。
回到寓所，周世昌已经等在客厅：陈先生，查清楚了。指使纵火的是伊藤信介的手下，但他们做得很隐蔽，找不到直接证据。
不必找了。陈嘉树摆手，这笔账先记着。你马上安排一下，我要尽快见卢作孚。
夜深了，陈嘉树独自站在窗前。白秀珠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累了吧？”
“有点。”陈嘉树握住她的手，但话题随即转向核心，“秀珠，需要你主动联系伊藤信介了。”
白秀珠身体微微一僵：“你想让我传递什么？”
“告诉他，我为了讨好宋子明，被迫认购了大量公债，导致资金链紧张，正在四处奔波筹措永利碱厂的扩建款。让他觉得，我正被南京的官场裹挟，陷入困境，但仍有利用价值。”
“我明白了。”白秀珠沉吟道，“示弱，同时保持价值，降低他的警惕，甚至让他觉得有机会趁虚而入。”
“没错。更重要的是，要通过你，了解伊藤信介这次来南京的真正目标。除了给我施压，他还有什么计划？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好，我明天就去安排联络。”
白秀珠轻手轻脚地走来，将一件薄呢外套披在他肩上。
起这么早？她轻声问，目光随着他的视线投向湖面。
陈嘉树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昨晚收到周世昌的消息，伊藤信介也到南京了。
白秀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来做什么？
表面上是参加中日商会联谊，实际上...陈嘉树转身，目光锐利，恐怕是冲我们来的。
这时，周世昌快步走上阳台，低声道：陈先生，顾敏先生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客厅里，顾敏的神色比往日严肃许多。他接过白秀珠递来的茶，道了声谢，便直入主题：嘉树兄，情况有些变化。宋次长让我来传个话，财政部计划在下个月发行首批建设公债，总额二百万元，专门用于扶持民族实业。
陈嘉树不动声色：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顾敏压低声音，但日本方面也在积极活动。三井物产的山本一郎昨天拜访了李部长，提出要投资江苏的矿产开发。
白秀珠：顾先生，我昨天在茶会上听几位夫人说起，日本商社对锑矿特别感兴趣。
顾敏点点头：白小姐消息灵通。确实，他们最想要的就是锑矿开采权。这种矿产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日本人盯上它，恐怕别有用心。
陈嘉树沉吟片刻：宋次长的意思是？
宋次长希望你能尽快拿出永利碱厂扩建的具体方案，特别是关于资金筹措的部分。如果你能带头认购一部分公债，对其他商人会是个很好的示范。
送走顾敏后，陈嘉树立即吩咐周世昌：去查清楚江苏锑矿的分布和开采情况，特别是日本人最近在接触哪些矿场。
白秀珠担忧地说：我们真要插手这件事？
不是插手，是自保。陈嘉树目光深邃，伊藤信介既然追到南京，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下午，陈嘉树带着白秀珠前往财政部，与宋子明进行第二次会谈。这次会谈的地点选在了一间小会议室，气氛比上次更加正式。
陈先生，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宋子明开门见山，公债发行在即，我需要一个有力的示范。永利碱厂的扩建计划，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嘉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初步方案。扩建需要资金约五十万元，我们自筹二十万，另外三十万希望能通过公债解决。
宋子明仔细翻阅着文件，忽然抬头：我听说你在上海做空江海关债券时，三天就赚了三十万。现在为什么对三十万公债如此谨慎？
次长明鉴。陈嘉树诚恳道，做空是投机，靠的是对市场的判断和时机的把握。实业投资是长远之计，需要稳扎稳打，永利碱厂作为当下民族工业的代表，我不能不谨慎。
白秀珠适时补充：家父在世时常说，实业如栽树，投机如捕风。嘉树正是因为重视实业，才会如此慎重。
宋子明满意地点头：说得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财政部可以做你的后盾，但你需要先拿出诚意。
请次长明示。
认购五十万公债，并且在三个月内启动永利碱厂的扩建工程。宋子明目光如炬，只要你做到这两点，税收优惠、用地审批，都不是问题。
回程的车上，陈嘉树一直沉默。白秀珠轻声问：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
确实超出预期。陈嘉树揉了揉太阳穴，但这也是个机会。只要永利扩建成功，我们在南京就站稳了脚跟。
当晚，陈嘉树在书房仔细核算资金。白秀珠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他眉头紧锁，便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
资金有困难？
我们能动用的现金只有三十万左右，还要留一部分应对突发状况。
我那里还有些私房钱，大概五万左右，可以先拿来应急。
陈嘉树握住她的手：我会想办法，不能动你的。
既然选择了跟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白秀珠微笑，再说，这也是投资不是吗？
陈嘉树心中感动，将她拉到身前：秀珠，我...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周世昌推门而入，神色凝重：陈先生，出事了。我们在上海的一个仓库被人纵火，损失了一批准备运往武汉的机械配件。
陈嘉树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下午，纵火的人被抓到了，是青帮的人。但他们说是有人出钱指使。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吗？
还在查。周世昌犹豫了一下，不过有线索指向日本商社。
白秀珠脸色发白：是伊藤信介...
恐怕是的。陈嘉树冷静下来，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
他沉思片刻，对周世昌说：你马上回上海处理这件事。记住，不要声张，暗中调查就好。
周世昌离开后，白秀珠担忧地说：伊藤信介这是要逼我们回上海？
恰恰相反。陈嘉树冷笑，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在南京站稳脚跟，只要得到财政部的支持，他就奈何不了我们。
第二天，陈嘉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主动约见顾敏，表示愿意认购六十万公债，比宋子明要求的还多十万。
嘉树兄，你这是...顾敏又惊又喜。
既然要支持国家建设，就要拿出诚意。陈嘉树微笑，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永利碱厂的扩建工程，希望能得到财政部的全程监督和指导。陈嘉树缓缓道，特别是涉及到进口设备关税减免的部分，需要部里特事特办。
顾敏会意地笑了：这个自然。宋次长已经交代过，要对重点企业给予特殊支持。
送走顾敏后，白秀珠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多认购十万？我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宽裕。
这是在买护身符。陈嘉树解释道，我们认购得越多，财政部就越要保护我们的安全。伊藤信介想要动我们，就得先过财政部这一关。
三天后，公债发行仪式在财政部大礼堂举行。陈嘉树作为商界代表，与宋子明并肩坐在主席台上，台下记者们的镁光灯闪个不停。
陈先生作为商界代表，带头认购六十万公债，足见对实业救国的决心。宋子明在致辞中特别提到陈嘉树，希望更多商人能以陈先生为榜样。
仪式结束后，山本一郎主动走过来：陈先生好大的手笔。
山本先生过奖。陈嘉树淡然回应，支持国家建设，是每个商人的本分。
说得真好。山本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我要提醒陈先生，实业投资风险很大，特别是化工行业。希望陈先生好运。
望着山本离开的背影，白秀珠低声道：他这是在威胁我们？
虚张声势而已。陈嘉树冷笑，现在我们有财政部做后盾，他不敢轻举妄动。
当晚，陈嘉树在金陵饭店宴请几位银行经理，白秀珠作陪。酒过三巡，交通银行的刘经理借着酒意说：陈先生，听说您最近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陈嘉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刘经理从哪里听说的？
这个...刘经理压低声音，是山本先生昨天来行里办事时，无意中提到的。
白秀珠在桌下轻轻握了握陈嘉树的手，示意他冷静。
多谢刘经理关心。陈嘉树举杯，永利扩建确实需要资金，不过有财政部的支持，应该不成问题。
宴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上，白秀珠说：山本这是在断我们的后路。
意料之中。陈嘉树望着窗外的夜色，不过他也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我们该去见见卢作孚了，民生公司在长江航运上的优势，正是我们需要的。
回到寓所，周世昌已经等在客厅：陈先生，查清楚了。指使纵火的是伊藤信介的手下，但他们做得很隐蔽，找不到直接证据。
不必找了。陈嘉树摆手，这笔账先记着。你马上安排一下，我要尽快见卢作孚。
夜深了，陈嘉树独自站在窗前。白秀珠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累了吧？”
“有点。”陈嘉树握住她的手，但话题随即转向核心，“秀珠，需要你主动联系伊藤信介了。”
白秀珠身体微微一僵：“你想让我传递什么？”
“告诉他，我为了讨好宋子明，被迫认购了大量公债，导致资金链紧张，正在四处奔波筹措永利碱厂的扩建款。让他觉得，我正被南京的官场裹挟，陷入困境，但仍有利用价值。”
“我明白了。”白秀珠沉吟道，“示弱，同时保持价值，降低他的警惕，甚至让他觉得有机会趁虚而入。”
“没错。更重要的是，要通过你，了解伊藤信介这次来南京的真正目标。除了给我施压，他还有什么计划？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好，我明天就去安排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