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蛊虫尽除,余孽感恩相助-《星渊残卷:我每夜预见千年秘闻》

  月光落在那块裂开的青铜面具上,映出一道斜长的影子。陈九还坐在地上,手撑着膝盖,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燕南泠站直身子,左臂的伤口已经用布条缠好。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全是疤,嘴唇干裂,眼里却不再空洞。

  他忽然抬起手,抹了把脸,动作很重,像是要把什么擦掉。然后他跪了下来,不是扑倒,是双膝着地,头低下去。

  “我谢你。”他说。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

  萧无痕站在她身后没动,手还按在剑柄上。云汐靠在树根旁,手指搭在玉箫边缘,没有抬眼,但耳朵在听。

  “我不是来求活命的。”陈九抬头,看着燕南泠,“我是真心谢你。你本可以让我死在那曲子里,可你没让云汐继续。你给我机会说话。”

  燕南泠没应声。

  他知道她在等。

  于是他开口:“我叫陈九,山外村人,原本是个采药的。三年前进山采茯苓,被人打晕带走。醒来就在灵教地牢,脑袋里像有虫在爬。他们给我喝药,让我记不住事,只记得命令。”

  他停了一下,喉结动了动。

  “他们说,我要当副使,替他们办事。第一件,就是找你。他们告诉我,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身上有星渊之力,只要我相信,就能引你入局。他们让我用你的过去骗你,让你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钥匙。”

  他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做了很多坏事。带人烧过村子,逼供过郎中,还亲手杀过一个不肯听话的小孩。那些都不是我想做的,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每次想反抗,脑子里就像有刀在搅,疼得我满地打滚。”

  林间一阵风刮过,吹起地上的灰土。没人说话。

  “直到刚才那首曲子。”他声音低下去,“它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撕开了。我看见了原来的我,也看见了这些年干的混账事。我不指望你们原谅,但我不能再当他们的狗了。”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那块黑色令牌,双手举过头顶。

  “这是副使令。我能调动外围弟子,也能让传令中断三天。我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去找补天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的路,也可以帮你们避开埋伏。我不求别的,就想走正道一回。”

  燕南泠看了他很久。

  然后她走过去,接过令牌,翻看了一眼。上面刻的“令”字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手摩挲过很多次。

  “你说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她问。

  “药王谷和齐国龙脉。”他答得很快,“你们要取灵草髓和龙心。这两样东西,我都见过路线图。药王谷那边,入口藏在幻境里,必须用音律破开,否则进去的人会疯。齐国龙脉更难,机关重重,只有懂机关术的人才能靠近核心。”

  他抬头看她:“这些不是他们让我背的,是我自己看到的。我在地牢守过三个月,每天听着外面传话,一点点记下来的。”

  燕南泠转头看向云汐。

  云汐睁开眼,点了点头:“他说的是真的。药王谷的幻境,确实需要特定音阶才能破解。我母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

  燕南泠又看向萧无痕。

  萧无痕依旧沉默,但手松开了剑柄。

  她重新面对陈九:“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因为那首曲子。”他说,“它不只是解蛊,还震出了我被压住的记忆。我以前也试过逃,可每次刚想起家,脑子里就响一个声音,说我家人早就死了,说我本来就是为灵教而生。我信了,所以我一直没停下。”

  他苦笑了一下:“可刚才,我想起来了。我娘还在世,住在山外村东头,门口种了一棵老槐树。我爹走得早,她一个人守着药田。我每年春天都回去一趟,给她送山参。”

  他说着说着,声音有点抖。

  “我不想再忘了。”

  燕南泠盯着他,掌心微微发烫。她低头看了一眼,星纹安静,残卷没有浮现新字。

  这不是幻象,也不是蛊惑。

  她把令牌递回去:“你拿着。如果真想帮忙,就用它做事。”

  陈九愣住,没敢接。

  “我说了,只要你有一点异动,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她说,“但现在,我相信你能走这一步。”

  他颤抖着手接过令牌,指节泛白。

  “我不会让你失望。”

  燕南泠转身走到云汐身边蹲下:“你能再撑一次吗?如果路上遇到新的被控者。”

  云汐点头:“一次只能救一个,但我还能再奏一曲。只是之后,我得歇几天。”

  “够了。”她说,“我们不需要一口气救所有人。只要在路上碰到,能拉一个是一个。”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

  “你说药王谷的幻境要用音律破?”她问陈九。

  “对。必须用《清心引》第三段,配合辰时初刻的日光角度,才能打开入口。”

  “正好。”她嘴角微扬,“她会。”

  她看向云汐,眼神亮了一下。

  “齐国龙脉那边呢?”她又问。

  “机关阵列由三十六个枢点组成,每一步都得踩准,错一步就会触发陷坑。只有能看懂古机关图的人才能走通。”

  她笑了:“那也正好。我会。”

  萧无痕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你要带他一起走?”

  “他比我们熟悉灵教的路。”她说,“而且,他现在知道的东西,正是我们需要的。”

  她看向陈九:“你愿意带路?”

  “我愿意。”他立刻回答,“我不仅要带路,我还想亲手拆了那些关押人的地牢。我知道有七个据点,都在偏僻山谷里。里面关的都是像我这样的人。”

  “那就带上。”她说,“不过记住,你跟我们走,就得听我的。我不分出身,不分过去,只看现在做的事。你做对了,就是同伴。你做错了,我不杀你,但也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

  陈九低头,声音很轻:“我明白。”

  四个人站在空地上,月光照着裂开的面具,照着染血的地面,也照着那块黑色令牌。

  谁都没动。

  “药王谷远吗?”她问。

  “快马三天。”他说,“但不能走官道,灵教在沿途设了哨卡,专门查女医和带乐器的人。”

  “那就走野路。”她说,“你负责指引方向,我来规划路线。明天出发前,我们要准备好干粮和替换的药包。”

  她转向萧无痕:“你的剑还能用吗?”

  他抽出剑,断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缺口,但刃身还算完整。

  “能用。”他说。

  “那就修一下。我包里还有铁丝和胶漆,凑合能固定。”

  她又看向云汐:“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你得随时准备出手。”

  云汐靠在树上,闭眼点头。

  陈九突然说:“我知道一条废弃猎道,通向楚国边境。那里有个小村,村里有个老猎户,能提供马匹和干肉。他不归官府管,也不怕灵教。只要带着这个令牌,他就会帮忙。”

  他说着,把令牌握紧了些。

  “我可以带你们去。”

  燕南泠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冷脸。

  “好。”她说,“那你今晚也别睡太死。我们轮流守夜,你值后半夜。”

  他点头:“我守得住。”

  她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从腰间取下药囊,开始清点剩下的药材。银针还剩七根,止血粉快没了,安神散只剩一小包。

  她拿出一个小布袋,把仅剩的几味药分装进去,递给云汐:“含着,能帮你恢复快些。”

  云汐接过,放进嘴里。

  萧无痕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低声问:“真信他?”

  “我不信人。”她说,“我信事。他要是真想赎罪,就让他用行动证明。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战力,是情报。他手里有我们拿不到的东西。”

  她顿了一下:“而且,他和云汐一样,都是被毁掉又拼回来的人。这种人,要么彻底黑下去,要么就会比谁都狠地往回挣。我想看看他是哪一种。”

  萧无痕没再问。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又把手放回剑柄上。

  陈九坐在另一边,背靠着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令牌。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粗糙,但眼神是清醒的。

  风吹过树林,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

  燕南泠低头看着手中的药囊,指尖轻轻抚过布面上的一道裂口。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听见。

  “这条路,总得有人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