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无事不登殿-《从冷宫爬出来那天,她马甲爆了》

  同一时刻,敬安苑。

  宁昭不像往常挂灯,她披着素外袍坐在门槛上,拨浪鼓搁在膝上,低声唱最简单的小曲:“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院门外围了人,看热闹。

  有人嘀咕道:“她今晚不闹?”

  “疯子也会累吧。”

  宁昭忽然站起来,对着月亮认真地磕了一个头。

  “月亮娘娘,帮我看门。”

  她转头笑着对人群摆手。

  “散了吧,看不到什么。”

  这话一说,围的人真散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里,有两张不对劲的脸。

  青棠低声道:“内务司的衣角?”

  宁昭“嗯”了一声,故意打了个大哈欠,推门回殿。

  两张脸互看一眼,悄悄贴到门边。

  门板忽然一退。

  “记言槌”从里头横着伸出来,挡住两人肩膀,青棠一左一右,从屋檐落下,把人压倒,袖口一掀,果然一人袖里塞着“香”粉,另一人手心印着半个潮影。

  宁昭招了一下手。

  “陆沉的账,我替他收一笔。”

  丑时,缉司偏院。

  陆沉把押回来的三人交给执事,转身时看见宁昭已经在廊下等。

  他把两张名单递给她。

  “笔房小书手刘齐、内务司送水的老匠,还有两人,是你这边抓的?”

  “是。”

  宁昭把“香粉”和“潮影”交给他。

  “我不挂灯,看着比闹更快。”

  陆沉点头回道:“好。”

  宁昭看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火药味。

  “我那句“换人轻罪”,你还是不认?”

  陆沉沉默片刻,放低声音。

  “我认,可我不喜欢你跟黎恭单独换东西,你没人护着。”

  宁昭忽而轻笑了一声。

  “以后换之前,先给你留话。”

  陆沉“嗯”了一声,气氛刚松了些,宁昭忽然又皱眉。

  “你白天那句“别交叉”,我也不爱听,我在你这趟事里,不是摆设。”

  “知道,今晚你抓两人,比分开的灯管用。”

  宁昭这才笑了一下。

  “这就对了。”

  天将亮,两人并肩走到院外,风里桂味淡淡的。

  宁昭忽然停住。

  “我还有一句,要讲明白,你今天不该在我面前冷脸。”

  “嗯,知道了,我听贵妃娘娘的。”

  “好。”

  宁昭把拨浪鼓塞到他手里。

  “拿着,你现在欠我一声“谢谢”。”

  陆沉接了,没推。

  “谢谢贵妃娘娘。”

  听陆沉说了这么多声的贵妃娘娘,宁昭顿时感觉被讽刺般有些不悦。

  “姓陆的,你诚心挖苦我是吧?”

  “回娘娘,在下陆沉不敢……”

  辰时,寿宁宫前的石阶上,已经有人排队等着看戏。

  宁昭一步三晃地上阶,拨浪鼓摇得欢。

  耳语跟着她一起走:“又疯了,昨天还和缉司一起抓人。”

  “她就是这样,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

  宁昭笑着回头应答:“说对了!多看几天,习惯就好。”

  太后的人来传话。

  “午后点名对簿,贵人、缉司都到。”

  “好,午后见!”

  她转身下阶,忽然看见黎恭从廊口走出。

  两人擦肩而过,黎恭笑容温稳:“昨夜换物,还满意吗?”

  “太满意了,我换回足足两条命。”

  黎恭垂眼一瞬。

  “还是贵人有本事。”

  宁昭没接话,只往侧边让了一步,这一步让得很直白。

  旁人看见,也听见,误会,就在这一步里落了根。

  看客们低声议论道:“她和御前的人走得近。”

  “也许他们一路。”

  风把话送出去,很快会绕一圈再回到缉司。

  宁昭没管,她把拨浪鼓举高,对着空空的天摇了两下,像在给自己打气。

  午后,她要疯给所有人看。

  晚上,她要把不可见人的账翻给所有人看。

  午后,寿宁宫正殿对簿。

  殿中只设一案,左侧缉司,右侧各处差人。

  宁昭拎着拨浪鼓进门,先对着门楣行礼,又把鼓背到身后,规矩站定。

  有人小声嘀咕:“你说说,这样一个疯子,竟然能在宫中为所欲为,这成何体统?”

  宁昭像没听见,只把糖葫芦放到香案边,声音不高。

  “昨夜抓了五人,证物三样,送到这儿来对一遍。”

  陆沉上前,把证物逐一陈列。

  香饼碎末、反绕的线端与指虎、半个潮影的布片,以及内务司笔房出入簿的抄件。

  陆沉说道:“一,凤仪殿出现仿香,带薄荷露,二,线头反绕,出自尚仪局旧匠手法,三,御前副牌的潮印来自井沿,内务司笔房三号柜桂皮水两瓶未回,借瓶登记改动过,相关人:刘齐、笔房小书手、送水老匠,皆在缉司。”

  太后点了点头。

  “好,那先问凤仪殿。”

  凤仪殿副姑姑上前。

  “签页是我修的,我以为字难看,添了一笔。”

  陆沉道:“修字不用桂皮水,内务司惯用水味道不同,你昨晚门缝里撒过粉,缉司在缝里取样,能对上。”

  副姑姑脸色发白,无话。

  太后看向内务司。

  “笔房呢?可有话说?”

  内务司管事惶恐。

  “三号柜出入多,登记错了两回,借瓶的人我们会补全。”

  陆沉再次直接直击痛点:“刘齐桌上那张未记名借单,是谁放的?”

  管事支吾,答不上。

  这时,殿外小内侍呈上一封短纸:“启禀,是投递匣里今晨的告纸。”

  纸面笔迹歪斜,落款“靖和”。

  上写:副牌我取,香我放,线我引。愿太后止查御前。

  殿内一静,侧目纷纷。

  宁昭看了一眼,神色平常。

  “给缉司验,不用念第二遍。”

  陆沉拿过纸,没急着表态。

  他先做三件事:一,把纸角压在白瓷盘沿,见墨晕发淡、二,用细棉纸一按,笔压几乎一样重、三,嗅气,桂皮味重。

  陆沉说道:“不是她写的,桂皮水新,笔压均,是覆写,请笔房交出覆写板和瓶口绳。”

  黎恭立在檐下,笑意氤氲。

  “陆大人看得细。”

  宁昭没插话,只把拨浪鼓背好,退半步站着。

  太后接过话说道:“先核再对,凤仪殿副姑姑、内务司管事、尚仪局掌绣,明日辰时再到,此纸,缉司封存。”

  陆沉应声,将纸封起。

  出殿时,耳语又起:“她和御前那边走得近,昨儿还和御前行走说话。”

  宁昭没解释,只朝人群摇了两下拨浪鼓,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