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来就来,谁怕谁?-《从冷宫爬出来那天,她马甲爆了》

  午后,南市人多,叫卖声一片。

  宁昭戴了薄纱,走在队伍最外沿,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巷口。

  陆沉和陈戈换了衣,转进一条卖旧书的巷,巷尾有间旧屋。

  屋内放着两张桌,桌上摊着残卷。

  掌柜低着头磨墨,抬眼看见他们。

  “买书。”

  陆沉道。

  “看哪本?”

  “乙丑年的。”

  掌柜的笔尖顿了一下,他把一本残卷推出来。

  “就这本,便宜。”

  陆沉没有立马接过,而是目不转睛地看他的手。

  掌柜的虎口有一圈旧绳痕,指腹有薄薄的墨茧,像经常按印。

  陆沉目光一收,忽然按住桌角。

  “你手伸出来。”

  掌柜笑了一下。

  “这是哪里的规矩?买书还要看手?”

  “要,伸出来。”

  掌柜无可奈何地伸手,指腹和昨夜小掌柜的一样,都是那层不易见的墨粉。

  陆沉不再绕,开口就问道:“左闲在哪?”

  掌柜明显愣了一下。

  下一息,他猛地往后一仰,整人撞翻一摞书,纸页飞起来,像一阵白色的鸟。

  门外同时有人扑进来,手里亮了火。

  宁昭在外沿已经掐准了风口,抬手把一撮粉掷到火上,火一下子闷住,冒出一股呛人的味。

  青棠从侧翻入,直直按住掌柜的腕,腕骨“咔”地一声,掌柜手松,袖里掉出一片极薄的木片,还是那个“半个御字”。

  “抓!”

  陆沉一字一字。

  屋里乱了一刻,很快安静,掌柜被扣在地上,额角挂了汗。

  但他的嘴仍旧很硬:“我不是。”

  “他在这屋里,你让他出来!”

  屋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片刻后,隔墙传来“咚”地一声轻响,像有人用指节敲了一下。

  宁昭与陆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向后院掠去。

  后院空空,墙上有新蹭的痕,角落堆了两只旧木箱。

  宁昭走到木箱前,把拨浪鼓放在一只箱子上,轻轻敲了敲。

  “本宫劝你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坐上去了。”

  箱里没有动静,但没料到她真的坐了上去,沉沉一坐,箱板发出一声短响。

  但是空的响。

  陆沉抬手示意,把另一只箱翻开,里面只有布头。

  院墙外传来两声短笛回应,像在两端合围。

  陆沉沉声道:“走,追墙外。”

  人散出去之后,宁昭把拨浪鼓收回,站在院中央看了一圈。

  “他不是从墙走的,他从屋檐,你看梁。”

  青棠抬头,果然看见梁上有一处极浅的踩痕,尘灰被带起一道弧。

  她脚下发力,一跃而上,从梁顶拍下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只三字:“别回头。”

  “他看见我们,他不怕。”

  陆沉把纸折起来。

  “不怕也好,说明他还在城里。”

  他把纸塞进袖里,转身道:“收屋,回缉司。”

  回到缉司时,天色将暗,宁昭在廊下停了停,忽然说道:“今晚我不想再疯了,很累。”

  “嗯,今天不需要你疯。”

  她点头站直,夜风吹过檐角,鼓面被风轻轻带了一下,发出很轻的一声。

  她抬手按住,像在按住一口气。

  “明天我可能会错开你半天,你在院里不要出门,我去追他。”

  “好,你小心,若觉得不对劲,拉我一下,哪怕隔着人群我也能听见。”

  “放心,我会记得的。”

  这一夜,城里的灯比往常少。

  前库、笔房、木作、药铺,各自有守。

  左闲到底落在何处,似乎只差最后一线。

  第二天一早,宫里又有了新话。

  说宁贵人整夜没出门,说缉司半夜查书铺,说御前有人被问。

  话像线,一股一股地织成一张躲不开的网。

  宁昭听了一阵,把窗户推开,让风进来,轻轻摇了摇拨浪鼓,笑了一下:“来吧,谁怕谁。”

  她把糖罐推给阿蕊。

  “去分给看门的,要选甜一点的,今天的风会硬。”

  “娘娘不出去?”

  阿蕊问道。

  “不出去,我等他来。”

  她没说“他”是谁,她只把椅子摆到门口坐好。

  阳光照到台阶,暖洋洋的很安静。

  青棠站在门侧,手里握着那根细线。

  陆沉不在院里,但她知道他在哪条路上。

  她等声响,等那一声不大不小、像木舌一样的“咔”。

  那声响,终于会来。

  日头还未升全,敬安苑却比往日更早热闹了几分。

  “听说了吗?缉司昨夜又捉了人,这回是书铺里的人!”

  “听说了,而且那人嘴紧得很,只说自己是个打杂的,啥都不知道。”

  宁昭坐在檐下,手里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听着外头动静。

  阿蕊端了早粥过来,低声提醒:“娘娘,今日太后或许会召您过去,缉司的那位陆大人一早也出门了,听说是直奔前库去了。”

  宁昭“嗯”了一声,把拨浪鼓放回案上。

  “他应该快有动作了。”

  她起身换了身正服,青棠取来外袍。

  “娘娘真要出门?昨夜不是说不出门等信儿的?”

  “我不出御苑,我就在太液池边坐坐,照样能看到人路过。”

  她这一坐,果然看到一队缉司快行的身影从御道北口掠过,带头的正是陆沉。

  他脚步极稳,神色不露,显然已经掌握关键。

  “好一个缉司。”

  宁昭忍不住轻笑,手指在鼓面上轻轻点了点。

  但她这笑容没维持多久。

  刚刚回到苑中,阿蕊便带进一封密信,是从御前小库流出来的。

  信封并无落款,打开一看,只写了一句话:“御前原底,已被掉包。”

  宁昭眉头一皱,将信纸折回,冷声吩咐道:“让青棠去查昨夜内廷所有进出记录。”

  阿蕊一惊:“可是缉司那边不是已经……”

  “他们盯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但真正要命的,是那几本账。”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青棠低声回报:“娘娘,宫人柳少福请见,说是奉太后口谕请您即刻入寿宁宫。”

  “现在就请?”

  宁昭眼神微凝。

  “好。”

  她换了身正衣,拢袖上轿。

  寿宁宫内,太后面色未显,左右却明显紧张。

  “宁贵人,本宫要你亲自与陆沉一同查阅乙丑原底,但刚刚传来消息,说那套册子已经不全。”

  宁昭看向太后,刚正不阿:“是否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