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全新变化-《败军孤魂起,我成为游牧噩梦》

  河套平原,这片被黄河水滋养的肥沃土地,在经历了鞑靼各部长期粗放统治下的荒废后,正于大明新政的洗礼下,焕发出久违的、蓬勃的生机。

  时值盛夏,旷野之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耕耘”景象,正同步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一种,是农人垦殖土地,播种希望,另一种,是军人锤炼技艺,磨砺锋芒。

  在划定的几处大型演武场上,新任的千户们——以严虎威、李显河、刘挺、王骥、李驰、虞向荣、齐鸣轩为首,正严格按照沈川亲自审定颁布的《新军操典》,对麾下官兵进行着近乎苛刻的训练。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味、土地的土腥味,以及一股无形的、紧绷的肃杀之气。

  千户严虎威,人如其名,声若洪钟,面容刚毅,他负责督导核心的火铳步兵。

  此刻,他正站在一处夯实的校场高台上,如同磐石般凝视着下方正在操演的队伍。

  “鼓点!注意鼓点!步伐要齐!心要稳,手要定!”

  他的吼声压过了沉闷的战鼓声。

  下方,是一个总队(约550人)的火铳手,他们排成四排紧密的横队。士兵们身着新配发的靛蓝色棉甲,肩上扛着已经完成初步磨合的燧发铳,铳口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他们不再是松散地站立,而是肩并着肩,膝盖微屈,随着鼓手敲出的固定节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稳步推进。

  “一!二!一!”

  基层哨官、队正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号子,确保每一排士兵的脚都在同一时间抬起、落下。

  保持如此密集的阵型并整齐行进,绝非易事。

  任何人的步伐错乱,都可能绊倒身边的战友,导致阵列崩溃。

  烈日下,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军服,沉重的燧发铳和配套的弹药、通条等装备压得肩膀生疼,但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严虎威治军极严,对于操练懈怠、阵型不整者,惩罚毫不留情。

  “止步!立定!”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横队如同被钉在地上般骤然停止,动作整齐得令人惊叹。

  “第一排!跪姿!”

  “哗!”

  第一排士兵齐刷刷单膝跪地,将燧发铳端起,铳托抵肩,目光直视前方假想敌。

  “第二排!立姿预备!”

  第二排士兵迅速上前半步,身体微侧,举铳瞄准。

  “第三排、第四排!持铳待命!”

  后面的士兵则保持准备姿态。

  “模拟……放!”

  严虎威下令,避免了实弹射击的消耗和风险。

  “咔哒!”

  一片模拟击发的声响。虽然无声无焰,但每一个动作都必须标准到位。

  从标准的瞄准姿势,到扣动扳机后保持不动,再到迅速起身。

  “轮转!”

  跪姿的第一排迅速站起,沿着阵列间隙,小跑退至最后一排,同时开始模拟清理铳管、装填(使用训练用木塞替代实弹)的动作。

  第二排顺势变为第一排跪下,第三排上前变为第二排立姿……整个流程要求如行云流水,循环往复,以确保在实战中能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输出。

  这种训练枯燥、艰苦,且对纪律的要求达到了极致。

  它要求士兵克服面对骑兵冲锋时的本能恐惧,将装填、瞄准、射击、轮转换位变成肌肉记忆,信任身边的战友,信任严整的阵列本身就是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长矛。

  严虎威深知,唯有如此,才能在未来的野战中,用这移动的“铅弹之墙”碾碎任何敢于挡在前方的敌人。

  另一片更开阔的场地上,千户王骥正督导着新编练的突击骑兵。

  与以往依赖骑射的游骑兵不同,这支骑兵更强调冲击与掩护。

  “集群!保持集群!记住你们的马首要对齐,速度要一致!”

  王骥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大声呼喝。

  骑兵们手持加长的马矛或是厚重的马刀,身披更坚固的镶铁棉甲,正在进行密集阵型冲锋训练。

  他们以“总队”为单位,排成楔形或墙式阵型,开始小步慢跑,逐渐加速。马蹄敲打着大地,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卷起漫天黄尘。

  “控速!控速!不是让你们撒开了跑,要能随时听令转向或停止!”

  王骥强调着纪律。

  这支骑兵的核心任务不再是骚扰和远射,而是作为决定性的突击力量,或在关键时刻掩护步兵侧翼。

  因此,集群冲击的震撼力、以及关键时刻的令行禁止,远比个人武勇更重要。

  同时,骑兵与步兵的协同演练也在进行。

  一队火铳手结成线列阵,模拟向前推进,而王骥的骑兵则分列两翼稍后位置,警惕地游弋。

  当假想敌(由老兵扮演)的“骑兵”试图从侧翼包抄时,王骥立即下令一部前出拦截、驱散,始终将“敌军”挡在火铳阵列的威胁范围之外。

  这种步骑协同需要极高的默契和信任,双方军官需要不断沟通,熟悉彼此的节奏和信号。

  新晋千户李显河和虞向荣,则负责操练混编在火铳阵列中的长矛手。

  这些长矛手选拔自军中体格最健壮、膂力过人之辈,他们手握着长达4.5米的特制长矛,身披重甲。

  他们的训练重点并非进攻,而是稳固防御。

  当火铳手模拟轮射时,这些长矛手就安静地站在阵列中或后方指定位置。

  一旦接到“敌骑近身”或“稳固阵脚”的命令,他们需迅速前出,在火铳手前方或侧翼结成紧密的枪阵,

  一根根长长的矛尖斜指前方,如同瞬间长出一片钢铁森林,成为抵御骑兵冲击的坚固屏障。

  “稳!下盘要稳!肩膀顶住矛杆!想象面前是奔腾的烈马,你们就是钉死在地上的磐石!”

  李显河亲自示范,用刀背敲打那些姿势不够标准的士兵的腿甲。

  长矛阵的训练同样艰苦,需要极强的臂力和耐力,才能长时间持握沉重的长矛并保持阵型不乱。

  而刘挺、李驰、齐鸣轩等其他千户,则分别负责炮兵协同、战场工事、侦察警戒等专项训练,并统筹各兵种之间的联合演习。

  整个河套军营,仿佛一座巨大的、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为适应全新的战术体系而高速磨合。

  军官们需要学习新的指挥信号(旗语、号角、鼓点的复杂组合),士兵们则需要理解自己在庞大战术拼图中的定位。

  训练的艰苦毋庸置疑,伙食的改善、军饷的足额发放以及明确的晋升通道,维系着这支军队的士气。

  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他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军事变革,而变革的目标,直指西方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土地。

  就在军营中杀声震天之际,靖北侯沈川则在河套长史王文辉和负责内卫、情报的周静陪同下,轻车简从,视察着河套地区的民生恢复情况。

  马车行驶在重新夯实的官道上,窗外是一派繁忙景象。

  原本因战乱和鞑靼人忽视水利而大片荒芜的田野,如今被划分得整整齐齐。

  绿油油的粟苗、麦苗在阳光下舒展,新修复的水渠如同银色的脉络,将宝贵的黄河水引向田间地头。

  许多田垄上,可见新安置的流民正在辛勤劳作。

  “侯爷请看。”王文辉指着远处一片长势喜人的庄稼,脸上带着欣慰,“去岁至今,我们组织军屯与民屯并行,利用冬季农闲,征发徭役(给予钱粮补偿),

  并借助部分兵力,修复、疏浚了主要干渠三条,支渠、毛渠上百条,覆盖了此前荒废的近七成耕地,

  今年春播,仅河套核心区,新垦复耕的田亩就超过了四十万亩。”

  沈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虽然衣衫依旧褴褛,但面色已不再是最初那种绝望菜色,而是带着劳作红润与希望的流民。

  “流民安置情况如何?可还稳定?”

  “回侯爷,”王文辉如数家珍,“自去岁接纳西北因战乱、旱灾而来的流民起,至今已在河套地区妥善安置了约十万户,超过四十三万口,

  我们采取了‘计口授田,贷给种籽耕牛,一年起征’的政策,

  每户根据丁口,授予永业田和口分田,官府提供第一年的粮种和部分农具,耕牛则由几户合用官牛,或贷款自购,

  头一年免除田赋,只征收少量丁口钱和商业税,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

  周静在一旁补充道:“内卫方面密切关注着安置点的动态,

  初期确有少数地痞流氓滋事,或被原有胡汉杂居部落排斥的情况,均已被迅速弹压或调解,

  如今,看到田地产出,生活有了盼头,绝大多数流民心思已定,对侯爷和朝廷感恩戴德,民心渐稳,

  此外,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在流民中遴选老实肯干、家世清白的青壮,补充入屯田兵或辅助劳力,也起到了安定和筛选兵源的作用。”

  沈川问道:“商贸与手工业可有所起色?”

  “已有显着恢复。”王文辉答道,“随着人口聚集,治安好转,通往山西、陕西的商路重新繁荣,

  我们降低了关市税率,鼓励商人运来布匹、铁器、茶叶,收购本地的皮毛、牲畜、药材,

  靖边城和几个主要屯堡内,官营的铁匠铺、木工作坊、织造局日夜开工,不仅供应军需,也开始向民间提供商品,

  尤其是侯爷您下令推广的新式曲辕犁和耧车,效率远胜旧式农具,极受农户欢迎。”

  马车行至一处较大的流民安置村落。

  但见泥土夯筑的房屋虽然简陋,却排列整齐,村边开挖了水井,设立了磨坊。

  甚至还有一间由军中识字的文书兼职教授的蒙学堂,传来了孩童稚嫩的读书声。

  几个老人坐在村口大树下,看到沈川一行的车马仪仗,虽然不认识,却也纷纷起身,恭敬地行礼。

  沈川没有下车打扰,只是隔着车窗静静看着。

  他深知,强大的军队必须建立在稳固的民生基础上。

  没有这些重新焕发生机的田亩,没有这些安定下来的百姓,他麾下那支正在脱胎换骨的军队,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经略西域,不仅仅是军事征服,更需要一个稳定、富庶的后方源源不断地提供粮草、兵源和战略支撑。

  “文辉,周静,你们做得很好。”沈川收回目光,语气沉稳,“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河套乃我辈西进之基石,

  此地安,则大军无忧,继续加大水利兴修,鼓励畜牧、纺织,必要时,可以动用部分缴获的金银,从内地高价招募熟练工匠前来传艺。”

  “是,侯爷!”

  王文辉和周静齐声应道。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一边是演武场上仍未停歇的喊杀声与飞扬的尘土,象征着正在淬炼的利刃。

  一边是田野乡间升起的袅袅炊烟与归家农人的身影,象征着逐渐稳固的根基。

  沈川站在马车旁,远眺这片在他的意志下正发生着深刻变化的土地,目光深邃而坚定。

  利刃与根基,缺一不可。唯有手握利刃,才能开拓与守护。

  唯有夯实根基,利刃方能挥砍自如,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