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铁壁挡关-《败军孤魂起,我成为游牧噩梦》

  二月初十,黎明。

  乌尔逊河上空笼罩着一层薄雾,混合着昨日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吸入肺中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冰面上,昨日遗落的残旗、断箭、人马尸体,都被冻在了暗红色的冰层里,构成一幅凄厉而恐怖的画卷。

  北岸,八旗大营前所未有的肃穆。所有士卒都已饱餐战饭,检查着各自的兵器甲胄。

  不同于昨日的轻骑试探,今日出现在阵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重甲步兵,以及上百辆简陋却坚固的楯车。

  这些楯车多以粗大原木钉制,正面覆盖着厚厚的生牛皮,甚至湿泥,专门用于抵御火铳和箭矢。

  每辆楯车后,都隐藏着十数名身披双重甚至三重重甲的精锐巴牙喇(护军)或阿里哈超哈(重步兵),他们手持大刀、利斧、虎枪,眼中闪烁着嗜血而决绝的光芒。

  努尔哈赤身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铁甲,外罩明黄色战袍,骑在他的汗血宝马上,立于巨大的织金龙纛之下。

  他目光如鹰隼,缓缓扫过南岸那片灰色的堡垒线,最终定格在中央最为高大的镇北堡上。

  “沈川……”努尔哈赤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右手缓缓握紧了刀柄,“辽阳城如此坚固我都可一日克下,这些简易戍堡又奈我何!”

  他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是猛地拔出腰间的鲨鱼皮嵌宝弯刀,刀锋直指镇北堡!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撕裂清晨的宁静,低沉而悠长,带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轰隆!轰隆!”

  八旗军阵后方,数十门缴获自汉军或自制的将军炮、灭虏炮等率先发言,炮弹呼啸着砸向南岸的戍堡集群,试图压制守军火力。

  虽然精度和威力远不如东路制造的神武大将军炮,但声势骇人。

  与此同时,上百辆楯车,在重甲步兵的推动下,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开始缓缓碾过冰面,向着南岸推进。

  楯车之间,是无数身披重甲的八旗步兵,他们低着头,顶着可能随时落下的炮火,沉默而坚定地前进。

  整个进攻队伍,如同一股钢铁与木材构成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镇北堡顶,沈川岿然不动,任由炮弹在堡垒前后炸开,溅起一片片冻土碎冰。

  “终于来了。”他语气平静,仿佛早已预料,“传令各堡,按第二套预案执行,

  重点关注楯车,放近了打!火铳手瞄准楯车缝隙和推车之敌!

  炮队,换链弹、霰弹,准备清理楯车后聚集的甲兵!”

  “得令!”

  旗语挥动,战鼓擂响。

  沿河三十座戍堡,如同三十头被惊醒的凶兽,露出了全部的獠牙。

  “轰!轰!轰!”

  汉军的火炮开始还击,声势远超对方。

  实心弹丸呼啸着砸入推进的楯车阵中,有的直接命中楯车,将原木打得粉碎,后面的士兵非死即伤。

  五斤重的实心弹,在冰面上弹跳,犁出一条条死亡通道。

  然而,楯车数量众多,且分散推进,火炮造成的直接杀伤有限。

  大部分楯车依旧顽强地向南岸靠近。

  当最先一批楯车进入两百步距离时,戍堡墙上的中型火炮和重型火铳开火了。

  子母机炮速射优势明显,霰弹如同泼水般扫向楯车正面,打得牛皮噗噗作响,木屑纷飞。

  一些推车的士兵被穿过缝隙或绕过侧面的弹丸击中,惨叫着倒下,但立刻有人补上。

  “稳住!稳住!等他们再近点!”

  震东堡守备赵奎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楯车阵已经逼近到堡垒集群前方那片看似空旷的地带。

  突然!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名推车的八旗重甲步兵猛地抱住脚掌倒地,他的靴底被一枚尖锐的四角铁钉刺穿!正是汉军预先布设的铁蒺藜!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从楯车阵前方响起!

  无数士兵踩中了这些隐藏在薄雪和枯草下的致命陷阱!

  扎马钉轻易刺穿了他们的靴子,甚至脚骨,剧痛让他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倒在地上哀嚎,严重阻碍了后续楯车的推进!

  楯车阵的势头为之一滞!

  “好!”赵奎狠狠一挥拳,“火铳手,瞄准那些停下来的楯车,还有倒地的敌人,给我打!”

  “砰砰砰砰!”

  燧发鲁密铳的齐射声再次响起,铅弹精准地射向那些因扎马钉而陷入混乱的区域,不断有推车士兵或被扶起的伤兵中弹倒地。

  然而,八旗军的凶悍此刻体现无疑!面对扎马钉和火铳的双重打击,他们并未退缩。

  一些士兵直接用尸体或抢来的门板铺路,更有悍勇者,竟不顾脚底被刺穿,怒吼着继续推车前进!

  鲜血从他们脚底渗出,在身后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状若疯魔!

  “真是一群野兽!”

  有年轻的汉军火铳手被这骇人的一幕震慑,装弹的手都有些颤抖。

  “怕什么!一群禽兽而已!装弹!快!”

  老兵厉声呵斥,稳定着军心。

  楯车,终究还是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艰难地越过了铁蒺藜区域,逼近到了距离堡垒墙体仅三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堡顶的重炮已经很难俯角射击,火铳的威力却达到最大!

  “瞄准楯车缝隙!射击!”

  “砰砰砰!”

  铳弹如雨,拼命寻找着任何可以穿透的间隙。

  不时有楯车后的士兵被流弹击中,闷哼着倒下。

  但八旗军也开始了反击!楯车后的弓箭手,利用楯车的掩护,向堡墙垛口进行抛射!

  虽然精度受到影响,但密集的箭雨依旧给守军造成了持续的压力和伤亡。

  “金汁!滚木!礌石!准备!”

  军官们的吼声在堡墙各段响起。

  守军士卒将早已烧沸的,混合了粪便、毒药的“金汁”抬上垛口,将沉重的滚木礌石堆放在墙边。

  最残酷的堡垒攻防战,即将展开!

  努尔哈赤在中军看得分明,虽然前锋因铁蒺藜损失不小,但楯车主体已抵近堡墙!他眼中寒光一闪,再次挥动令旗!

  “全军压上!破堡者,首功!赏贝勒爵,奴隶千口,牛羊万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多的八旗步兵,如同潮水般涌过冰面,不顾沿途的火炮轰击,疯狂冲向那些已经贴近堡墙的楯车!

  战斗的焦点,瞬间集中在几座承受压力最大的戍堡上,其中就包括左翼的震东堡和右翼的定西堡!

  震东堡下,超过二十辆楯车死死抵住墙根。

  楯车后的八旗重甲步兵,开始利用飞钩、云梯(简易长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登!

  “倒金汁!”

  赵奎声嘶力竭地吼道!

  冒着恶臭滚烫的“金汁”从垛口倾泻而下,泼洒在正在攀登的八旗兵身上!

  “啊——!”

  凄厉到骇人的惨叫声瞬间响起!被滚烫毒液浇中的士兵,皮肤立刻溃烂起泡,剧痛让他们失足坠落,或将身边的同伴也带了下去。

  那惨状,连久经沙场的老兵看了都头皮发麻!

  更残酷的是,恶臭气味让人闻着当场开始呕吐。

  滚木礌石紧随而下,带着巨大的动能,将攀爬的士兵连人带梯砸落墙底!

  阵阵骨裂声与凄厉的哀嚎声在戍堡外围响起,直冲天际。

  然而,八旗兵的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面的人刚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以同伴的尸体作为垫脚,疯狂向上攀爬!

  弓箭手则在下方持续不断地向垛口射箭,压制守军。

  “火铳手!自由射击!快!”

  赵奎一边用腰刀格开一支射来的箭矢,一边大吼。

  火铳手们冒着箭雨,探身向下方近距离射击,几乎不需要瞄准,每一铳都能放倒一个敌人。

  但装填的间隙,就成了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一名八旗白甲兵异常悍勇,顶着砸下的石块,竟然凭借矫健的身手,第一个跃上了震东堡的垛口!

  他手中沉重的虎枪一抡,便将一名正要刺下长矛的守军扫飞!

  “建奴上墙了!”

  惊呼声响起!

  “拦住他!”

  赵奎目眦欲裂,亲自持刀冲了上去!

  那白甲兵勇不可挡,虎枪挥舞,又连伤两人,试图在垛口站稳脚跟,为后续同伴打开缺口。

  就在此时,躲在垛口后的高野看准时机,猛地探出挑钩,精准地钩住了那白甲兵的脚踝,奋力向后一拽!

  那白甲兵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从垛口摔落下去,重重砸在墙根的人群中。

  “好!”

  周围守军精神一振。

  高野面色沉静,收回挑钩,只是低吼一声:“堵住缺口!一个都不许放上来!”

  “喏!”

  类似的场景在数座戍堡同时上演。右翼的定西堡,罗锋手持一杆精铁长枪,如同门神般守在一段墙垛后。

  枪出如龙,已经连续将三名试图登城的八旗甲兵刺落墙下。

  他的枪法精准狠辣,专挑甲胄缝隙,一枪毙命。

  战斗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

  堡墙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守军凭借着地利和顽强的意志,一次次将登城的八旗兵击退。

  墙下,八旗兵的尸体越堆越高,几乎要与垛口齐平,鲜血顺着墙体流淌,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冻结,形成一层暗红色的冰壳。

  然而,八旗军的兵力优势和悍勇作风,也在一点点地消耗着守军的体力和精力。

  守军同样伤亡惨重,不少地段兵力开始捉襟见肘。

  “将军!震东堡赵守备请求支援!他那里快顶不住了!”

  传令兵浑身是血,冲上镇北堡顶,声音带着哭腔。

  这是东路军自成军以来,遭遇的第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