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嘿嘿,燕嬷嬷-《宁安如梦:燕临天下,宁宁别想逃》

  燕临就那样坐着,握着姜雪宁的手,看着她的睡颜。

  一夜未眠,他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茬,玄甲上的血污已经干涸发黑,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燕临浑身一震,立刻俯身。

  姜雪宁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初醒的眸子雾蒙蒙的,没什么焦点,茫然地望了会儿帐顶,才慢慢转向他。

  四目相对。

  燕临喉咙发紧,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姜雪宁看了他好一会儿,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羽毛:

  “……丑了。”

  燕临一愣。

  “胡子……”

  她蹙眉,眼里泛起一点嫌弃,

  “扎人。”

  燕临:“……”

  他昨夜贴着她额头时,确实用下巴蹭到了她的脸。

  下一瞬,他忽然笑出声。

  笑声很低,闷在胸腔里,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庆幸和欢喜。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睛红得厉害,声音哽咽:

  “嗯,丑。等你好了,帮我刮。”

  姜雪宁虚弱地弯了弯嘴角。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他肩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

  “伤……”

  “小伤,没事。”

  燕临立刻道,

  “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姜雪宁有点懵。

  她缓了缓,才轻轻摇头:

  “不疼……就是没力气。”

  “正常,你失血太多,得养一阵。”

  燕临起身倒了温水,试了温度,小心地扶她起来,一点点喂她喝。

  温水润过干涩的喉咙,姜雪宁舒服地叹了口气。

  喝了大半杯,她才想起什么,抬眼看他:

  “你一直在这儿?”

  “嗯。”

  “没睡?”

  “睡不着。”

  姜雪宁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看着他身上没换的脏污铠甲,看着他腿上重新包扎过的伤口,鼻子忽然一酸。

  “傻子……”

  她低声骂。

  燕临却笑了:

  “嗯,我傻。”

  他将她重新放回枕上,盖好被子,又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正常了。

  “再睡会儿,大夫说你得多休息。”

  姜雪宁确实还很累,眼皮沉得厉害。

  可她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拽了拽他衣袖。

  “你也睡。”

  燕临一怔。

  “那边……”

  她指了指窗边的矮榻,

  “去睡。”

  燕临想说他就在这儿守着,可对上她执拗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他妥协地点头:

  “好。”

  他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矮榻边,卸了残破的肩甲和护臂,和衣躺下。

  矮榻窄小,他个子高,腿只能蜷着,其实很不舒服。

  可或许是心神松懈,或许是太累,几乎是闭上眼的瞬间,他就沉沉睡去。

  呼吸均匀绵长。

  姜雪宁侧过头,隔着几步距离,静静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晨光落在他眉骨、鼻梁、下颌,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即便睡着,眉头也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绷着神经。

  她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弯起眼睛。

  【夫人你醒啦!】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欢快地响起,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

  姜雪宁在心里回道,顿了顿,

  “谢谢你。”

  【喵!不用谢不用谢!】

  系统不好意思地甩甩尾巴,

  【就是……那个寿数的事……宿主他知道了,特别生气……】

  “猜到了。”

  【你不怕他跟你发脾气啊?】

  “怕。”

  姜雪宁坦然,

  “可他舍不得。”

  系统:“……”

  行吧,这狗粮它吃了。

  姜雪宁确实还很虚弱,和系统说了几句话就又困了。

  她闭上眼,听着燕临平稳的呼吸声,听着窗外渐起的鸟鸣,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侯府开始新一天运作的声响。

  一切都安稳而真实。

  她在一片暖融融的晨光里,再次沉入睡眠。

  这一次,没有噩梦。

  窗外,日头渐高。

  勇毅侯府经历了昨日的动荡,今日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仆人们轻手轻脚地打扫庭院、准备膳食,亲卫们依旧守在院外,只是神情不再紧绷。

  而卧房里,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各自沉睡。

  阳光从窗棂一格一格爬进来,悄无声息地蔓延,最终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温暖明亮的光里。

  仿佛昨日那场血与火的劫难,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而今,梦醒了。

  次日清晨,姜雪宁的脉象彻底平稳下来。

  老大夫把完脉,长长松了口气,对燕临拱手道:

  “夫人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好生将养,按时服药,三个月内必能康复如初。”

  燕临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坐在床边,看着姜雪宁小口小口地喝粥。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偶尔还会抬眼瞪他,嫌他喂得太慢。

  “我自己能喝。”

  她伸手要接碗。

  燕临侧身避开:

  “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姜雪宁撇撇嘴,却没再坚持。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看似只是胸口一道刀伤,实则内里气血两亏,稍微用点力气就头晕眼花。

  喝下半碗粥,她摇摇头:

  “饱了。”

  “再喝两口。”

  “不要。”

  燕临无奈,将碗递给旁边的丫鬟,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她嘴角。

  动作自然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

  姜雪宁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轻声问:

  “你是不是该去京城了?”

  燕临动作一顿。

  “谢危一个人撑不住。”

  她太了解他,也太了解如今的局面,

  “薛远虽死,平南王虽降,可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京城百姓惊魂未定——你得去稳住局面。”

  燕临沉默。

  他当然知道该去。

  从昨天夜里,谢危就派人递了三次消息,说朝中老臣吵翻了天,说禁军里还有薛远旧部蠢蠢欲动,说京城几处粮仓被乱军抢了,百姓在哄抢米铺……

  千头万绪,都等着他。

  可他舍不得走。

  “我让青锋留下……”

  “青锋得跟你去。”

  姜雪宁打断他,

  “你身边不能没可信的人。侯府有亲卫守着,我很安全。”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握住他手指:

  “燕临,我不是瓷娃娃。你已经守了我一整夜,够了。”

  燕临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他低头看她,看了很久,最终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我傍晚前一定回来。”

  “好。”

  他又嘱咐了丫鬟婆子一大堆话,从饮食到用药,从保暖到通风,事无巨细。

  姜雪宁听得直笑:

  “知道了,燕嬷嬷。”

  燕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这才起身。

  走出房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姜雪宁靠在枕上,正望着他,晨光落在她脸上,衬得那笑容温软又明亮。

  他心头一暖,转身大步离去。

  ——

  京城的气氛依旧压抑。

  虽然叛军已平,可街面上到处都是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不少店铺门窗紧闭,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都是低着头,神色惶惶。

  燕临骑马入城,身后跟着青锋和二十名亲卫。

  玄甲染血未换,战袍破损未修,可当他穿过长街时,两侧渐渐聚起人群。

  有人认出他,低声惊呼:

  “是勇毅侯世子!”

  “昨日在城门下杀敌的那个!”

  “听说他夫人为了救他,差点……”

  议论声窸窸窣窣,目光里有敬畏,有好奇,也有隐隐的担忧。

  燕临目不斜视,直奔皇城。

  宫门的守卫已经换成谢危的人,见是他,立刻放行。

  穿过重重宫门,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昨日宫中那场厮杀,死伤最重的地方就在前朝大殿附近。

  谢危在文华殿等他。

  殿内灯火通明,几个内阁老臣正吵得面红耳赤,见燕临一身血污地走进来,顿时噤声。

  “燕世子……”有人迟疑着开口。

  燕临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谢危面前:

  “情况如何?”

  谢危揉了揉眉心,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禁军已整编完毕,薛远旧部斩了三十七人,其余暂时关押。平南王残部投降的有八千,如何处置还需商议。

  京城粮仓被抢了三处,已派兵镇压,但百姓恐慌未消……”

  他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将一夜之间堆积如山的问题一一摊开。

  燕临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道:

  “粮食从侯府私仓调,先稳住民心。平南王的人打散编入边军,送去北境戍边。朝中官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老臣。

  那几人顿时脊背发凉。

  “凡与薛远勾结、证据确凿的,按律处置。”

  燕临声音很平,却带着刀锋般的冷意,

  “其余人等,留职察看。”

  “那、那陛下……”

  有人颤声问。

  燕临抬眼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