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圣意如渊,进退维谷-《穿越成正德,朕要改写大明剧本》

  杨府,书房。

  时已深夜,万籁俱寂。

  厚重的绒布帘幕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

  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窥探与秋夜的寒意。

  书房内,只有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顽强地撑开一小片光明。

  杨廷和与王鳌相对而坐,在灯光的映照下,两人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

  烛火跳动,身形摇曳。

  就如同他们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什么?!

  陛下亲点,让阁老您去西北督军?!”

  王鳌听到杨廷和简略叙述完文渊阁内发生的一切,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难以抑制的愤懑。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们的布局核心,在于朝堂。

  在于借助西北可能出现的危局,向陛下施压。

  迫使他改变那些过于激进的新政,恢复祖制。

  恢复我等士大夫在国事上的话语权与影响力!

  这一切的运作,都需要阁老您坐镇中枢,运筹帷幄,联络各方,把握时机!

  阁老您若去了西北,远离权力核心。

  如同蛟龙离水,猛虎失山,这盘关乎我等前途、关乎天下文脉气运的大棋,还怎么下得下去?!”

  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忧虑,压低了声音。

  “更何况西北那边,我们原本的预期……”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西北,在他们的谋划中,是需要“乱”起来。

  唯有如此,才能凸显出朝廷现行政策的“失误”。

  才能让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劝谏甚至逼迫皇帝改弦更张。

  可现在,让这场潜在动荡的主要谋划者之一,亲自去前线“平乱”?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一旦操作不当,或是局势失控,首先被推出去承担罪责的,就是他杨廷和!

  杨廷和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制止了王鳌越发激动的言语。

  他的脸色在昏黄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皱纹仿佛也比平日更深了几分。

  那双总是蕴含着智慧与沉稳的眼眸深处,却异常冷静。

  甚至冷静得有些可怕。

  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波澜都被掩盖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济之,”

  他的声音平稳,王鳌的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稍安勿躁。

  陛下的这一步棋,落子刁钻,确实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焦芳那老匹夫,今日在文渊阁,手持陛下手谕,步步紧逼。

  言辞恳切却又暗藏机锋,分明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让我进退失据。”

  “那我们就更不能去了!”

  王鳌见杨廷和似乎还在分析,忍不住再次急道。

  “阁老!当此之时,绝不能束手就擒!

  我们可以想办法,找个无法推脱的理由,比如称病!

  就说是急症,需要静养,无法长途跋涉,更无法承受边关苦寒与军务繁重!

  或者可以在家中制造些意外,总之,先拖延过去再说!

  只要人在京城,就总有转圜的余地!”

  “没用的。”

  杨廷和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无奈的弧度。

  “圣意已明,手谕昭昭,是陛下亲笔所批,流程完备。

  今日在文渊阁,众目睽睽之下,焦芳已然将陛下的意思公之于众。

  若此时我再称病或制造事端强行推脱。

  无论理由多么充分,在陛下和焦芳看来,都无异于公然抗旨不尊。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是怠慢军机;

  往大了说,便是心中有鬼,不愿为君分忧。

  甚至可能被曲解为与西北潜在的危机有所牵连!”

  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能的后果:

  “最重要的是,陛下此举,本身或许就带着试探之意。

  陛下何等聪慧?

  他已经认定,能在朝野之间搅动风云、甚至可能影响边境局势的,绝非等闲之辈。

  我杨廷和身为内阁次辅,地位仅在焦芳之下,志气相投者在朝中也大有人在。

  陛下虽然明面上对我依旧信任有加,甚至以‘先生’相称,维持着君臣相得的表象。

  但他藏在龙袍之下、深不见底的心思,谁又能真正说得准、看得透呢?

  这次任命,或许就是他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

  王鳌听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

  “那照这么说,阁老您更是去不得了啊!

  您别忘了,西北的局面,在我们最初的推演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依计而行,用不了多久,宣府、大同之外的一些关隘、堡寨,就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相继被鞑靼攻破。

  让烽火真正燃起,造成朝廷震动!

  您若是去了,身负总督军务的全权,到时候这些地方失陷,这笔账岂不是要算在您的头上?

  到时候别说推动政策更张了,恐怕第一个被推出去以谢天下的,就是您杨阁老了!

  我们所有的谋划,都将适得其反,为人作嫁啊!”

  杨廷和默然片刻,书房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何尝不知王鳌所说的巨大风险?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去了,可能身败名裂;

  不去,立刻就会失去圣心,甚至被抓住把柄。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陛下在旨意中,给了我一个期限。

  他只要求我在西北,抵挡住鞑靼的攻势一个月。”

  他伸出一个手指,强调道:

  “一个月内,只要西北大局未崩,即便有所损失,陛下也不会怪罪。

  但若连一个月都守不住,那便是重罪。”

  “一个月?”

  王鳌闻言,非但没有放松,眉头反而锁得更紧。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更加凝重的神色。

  “此事细细想来,愈发诡异了。

  阁老,皇帝心思之深沉,机谋之诡谲,你我早有领教。

  他岂会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留下如此明显,甚至显得有些儿戏的漏洞?

  一个月?

  这个时间点,定得太过蹊跷!”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内踱了两步。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杨廷和。

  “如果我想的不错,陛下敢给出这个‘一个月’的期限。

  必然意味着,他自信在一个月内,就有足以应对。

  甚至彻底扭转西北危局的绝对把握!

  他一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