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年的誓言-《血战太行:抗日风云录》

  一九四零年,一月。春节。

  这是“风语小队”成立以来,过的第一个“年”。

  年,是在那座废弃的煤窑里过的。

  没有鞭炮。

  唯一的“响动”,是陈虎在山谷外,用半截雷管炸死的一只倒霉的野兔。

  没有新衣。

  唯一的“红色”,是白鹿剪下了自己那条珍藏的、从北平城里带出来的红围巾,给小石头的拐杖(注:ch 54摔伤,ch 56已痊愈,此处修正为“给小石头的枪”)……给小石头那支汉阳造的枪口,系上了一个小小的、祈福用的“红缨”。

  没有酒。

  王麻子,这个“鬼手”,不知道从哪个山洞里,摸出了一小坛……猴儿酒(注:应为猴儿们藏的野果,已发酵)。

  “……这是……猴儿们,留着过冬的。”王麻S子嘿嘿一笑,给每人面前那破了口的搪瓷碗里,倒了一点点。

  酒,是酸的。

  “……操。”

  陈虎,这个暴躁的汉子,端起那碗酸酒,他看着禅房(注:应为煤窑)里,这群“老弱病残”,眼圈,红了。

  “……老子……这辈子……就没过过……这么憋屈的年!”

  他一口,把那碗酸酒闷了。

  “……都他娘的……哭丧着脸干嘛!”

  他猛地站起,用那只砂钵大的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

  “咱们……赢了!”他吼道,“咱们干掉了一个‘少佐’!一个‘中尉’!还有他娘的……两个‘狙击手’!”

  “咱们……是英雄!”

  “……对!”小石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也学着陈虎的样子,站了起来,“咱们……是英雄!”

  “哈哈哈哈……”

  陈虎,笑了。

  王麻子,也笑了。

  老魏(他代表主力团,特意来“慰问”这支宝贝队伍),也端起了碗。

  “……喝!”

  “干!”

  煤窑里,爆发出了……一场,近乎“歇斯底里”的欢呼。

  林远山,没有喝。

  他独自一人,坐在了煤窑的洞口。

  他看着外面。

  外面,在下雪。

  一九四零年的第一场雪。

  他不喜欢雪。

  雪,会让他想起那场“铁壁合围”。会让他想起,自己那双……几乎“死去”的“废手”。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双布满疤痕、在零下十度的低温中,依旧僵硬、麻木的手。

  “……疼吗?”

  一个轻柔的、带着一丝热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林远山没有回头。

  白鹿,走了过来。

  她没有拿医疗箱。她手里,捧着一个……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烤得焦黑的……地瓜。

  “……陈虎,藏的。”她低声说,将地瓜塞进了林远山的手里,“……他本来,想留给赵班长。”

  地瓜,滚烫。

  林远山那双麻木的手,被烫得……一哆嗦。

  “……谢谢。”

  他缓缓地,掰开了地瓜,一股焦甜的香气,冒了出来。

  白鹿,没有走。

  她学着林远山的样子,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棉袄,并肩,坐在了他旁边的石头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席卷了整个太行山的……大雪。

  “……老魏说,”白鹿忽然开口,她哈出了一口白气,“……‘报复’……快来了。”

  “嗯。”林远山应了一声,他咬了一口地瓜。

  “……那个……北村正雄。”白鹿的声音很轻,“……他……他很可怕。”

  “嗯。”

  “……你,”白鹿转过头,那双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怕他吗?”

  林远山,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怕吗?

  他想起了“黄土岭”那三具冰冷的尸体。

  他想起了“雁门关”外,一千一百米……那个“嘲讽”的背影。

  他想起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仅剩“一发”子弹的……弹药包。

  (注:ch 43剩余0发。ch 54\/55夺枪\/补给。ch 56补给100发。此处修正为“弹药充足,但毛瑟尖头弹已尽”)

  “……我不知道。”林远山说,“我只知道……我下一次……不能再‘输’了。”

  “……”

  “林远山。”

  “嗯?”

  “……如果……”白鹿低下了头,她玩弄着自己那根因为冻伤而裂开的指尖,“……如果……我死了。”

  “……你……你会记得我吗?”

  林远山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手里的地瓜,掉在了雪地里。

  他猛地回头,那双“半瞎”的狼眼,死死地瞪着她!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爆了粗口。

  “我……我只是……假设……”白鹿被他那股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杀气,吓了一跳。

  “没有假设!”林远山低吼道,“你忘了?你欠我一条命!我……我也欠你一条命!”

  他指了指自己那双……布满疤痕的“废手”。

  “……我还没‘还’!你……你不准死!”

  “……”

  “我们……我们都会活下去!”林远山的声音,嘶哑,但……不容置疑。

  “……”

  白鹿,看着这个……在“北村”面前,都会“屈辱”退缩的男人。

  此刻,却因为她一句“假设”,而……暴怒。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这片冰天雪地里,开出的……第一朵梅花。

  “……好。”

  她擦了擦眼角(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的泪花。

  “……我不死。”

  “……那你,”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漫天的风雪,“……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这场仗,打完了。”

  “……”

  “……你,林远山,”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你得……带我……回五台山。”

  “……带我……去看一次……”

  “……你爹,教你‘听风’的那个山顶。”

  “……看一次……那里的雪。”

  林远山,僵住了。

  回五台山。

  看雪。

  这个“承诺”,比“杀了北村”,比“赢得战争”……更遥远。

  也……更“温暖”。

  “……我……”

  他看着她。

  看着这个……用“体温”,把他从“地狱”里拉回来的姑娘。

  他缓缓地,用那只……布满疤痕的、僵硬的“废手”,握住了她那只……冰凉的、颤抖的、同样满是伤痕的……手。

  “……我答应你。”

  “……我,林远山,对天发誓。”

  “……我带你……回五台山。”

  “……看雪。”

  “pFFFFt——boom!!”

  就在这时!

  就在林远山许下这个“誓言”的……同一时刻!

  一声……极其尖锐的、不属于“鞭炮”的……“信号弹”的呼啸声,猛地,从山谷的东面……冲上了夜空!

  血红色的光芒,将这片……庆祝“新年”的、洁白的雪地……

  ……染成了一片……“血色”!

  “……敌袭!!!”

  煤窑里,陈虎的、绝望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短暂的和平……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