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你的甜,是什么味-《重生末日霸主》

  茶。

  甜的。

  两个字,像两座山,压在了阿禾和青丘月的心上。

  青丘月下意识地看向阿禾。

  她知道,这个命令,是给那个乡下女孩的。

  阿禾的脸色,比刚才失血时还要苍白。

  她刚刚学会用血腥气吊出茶的锋芒,现在,却要去泡一杯甜茶。

  怎么泡?

  放糖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能感觉到,先生要的“甜”,绝不是那种简单的味道。

  那是一种规则,一种意境。

  就像之前的“静心”,就像刚才的“血味”。

  她做不到。

  她会死。

  顾凡没有催促,只是拉开椅子,在吧台前坐下,手指在光洁的台面上,轻轻敲击着。

  嗒。

  嗒。

  嗒。

  每一次敲击,都像踩在阿禾的心跳上。

  一旁的地上,跪着那个失去了名字的老人。

  他佝偻着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真正风化了的石像,连呼吸都已停止。

  整个酒馆,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

  阿禾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想不出办法。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看向地上的老人,想求助。

  可那个人,已经自身难保。

  她又看向那柄朴实无华的魔刀。

  刀,静静地靠在那里,像一块废铁。

  它也帮不了她。

  她只能靠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有。

  绝望中,阿禾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村子里的篝火晚会。

  婆婆将烤得流油的蜜果,塞进她的嘴里。

  那是甜的。

  是分享的,温暖的甜。

  她被山里的野兽追赶,躲在树洞里,又冷又怕,怀里揣着的那颗野果,是她唯一的食物。

  那是甜的。

  是活下去的,卑微的甜。

  村长爷爷把星图交给她,抚摸着她的头。

  “去吧,孩子,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那份期盼,也是甜的。

  是沉重的,带着苦涩的甜。

  甜……是什么?

  阿禾的眼神,渐渐从恐惧变得迷茫。

  她转身,走进了后厨。

  她没有去看茶叶,也没有去看水缸。

  她只是站在那口冰冷的灶台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那里,在跳。

  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她还活着。

  活着,就是最大的甜。

  她拿起那把剔骨刀。

  这一次,她没有划破自己的手腕。

  她闭上眼睛,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她想做什么?

  吧台后,青丘月看到这一幕,吓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这个女孩,疯了!

  她是要……挖出自己的心来泡茶吗?

  就在青-丘月以为自己要看到最血腥恐怖的一幕时。

  阿禾手中的刀,停下了。

  刀尖,只刺破了最外层的粗布衣衫,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她没有刺下去。

  她只是保持着这个姿态,一动不动。

  仿佛在感受那刀尖冰冷的触感,与自己心脏温热的跳动之间,那生与死的界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阿禾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

  但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她的心,也从最开始的恐惧,慢慢变得平静。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是剥离了所有味道之后,生命本身最质朴的,那一丝“甘甜”。

  她收回了刀。

  她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不再有恐惧和迷茫。

  她走到那个装满发霉茶叶末的瓦罐前。

  她没有用任何技巧去复活那些死去的茶叶。

  她只是随手,抓了一把最普通的茶叶末,放进了杯子里。

  她烧水。

  这一次,她没有去分辨第几滚。

  水开了,她便提壶,将滚烫的开水,冲入杯中。

  没有洗杯。

  没有醒茶。

  就是最粗暴,最直接的冲泡。

  一杯浑浊的,散发着苦涩霉味的茶汤,再次出现在她手中。

  和她第一次泡出的那杯,几乎一模一样。

  青丘月看着那杯“毒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一次,谁也救不了她了。

  阿禾却端着那杯茶,平静地走出了后厨。

  她走到顾凡面前,将茶杯,双手奉上。

  顾凡看着那杯浑浊的液体,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挑了挑眉。

  “这就是,你的甜?”

  “是。”

  阿禾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活着,就是甜。”

  “再苦,再烂,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甜。”

  顾凡看着她,那双能看透万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没有立刻去喝。

  而是转头,看向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老人。

  “你。”

  老人身体一颤,缓缓抬头。

  “先生。”

  “你觉得,甜吗?”

  顾凡指了指那杯茶。

  老人看着那杯浑-浊的液体,那张死灰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挣扎。

  他知道,先生在问他。

  也在逼他。

  逼他去面对那个他逃避了无数岁月的,问题。

  活着……甜吗?

  对他而言,活着是赎罪,是诅咒,是无尽的折磨。

  是苦。

  是比黄连还要苦上万倍的煎熬。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个“苦”字。

  可当他看到阿禾那双清澈而又固执的眼睛时,那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还是姜崖的时候。

  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身负重伤,濒临死亡。

  一个过路的老人,给了他半块干硬的饼。

  那饼,又干又涩,难以下咽。

  可他吃下去的时候,却流了泪。

  因为,他活下来了。

  那一刻,他觉得,那是全世界最甜的东西。

  沉默。

  长久的沉默。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他伸出那只干枯的手,颤抖着,端起了那杯茶。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他将那杯浑浊的,散发着霉味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喷出来。

  他只是闭着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扭曲在一起。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

  许久。

  他放下空杯。

  他看着顾凡,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甜。”

  一个字。

  仿佛用尽了他余生的所有力气。

  顾凡笑了。

  他拿过那个空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睡觉。”

  他转身,慢悠悠地走向楼梯,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对了。”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回头看着阿禾。

  “明天,我想喝辣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酒馆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老人还跪在地上,却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身体都垮了下去。

  阿禾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空杯,若有所思。

  青丘月则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她看着阿禾,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