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漠北之后5-《卫霍风云,双雄暗斗汉宫庭》

  赵丛刚刻毕‘阗颜山北遇单于左辅,斩三百,擒当户一人’,书佐周已捧半干竹简入帐:

  “赵令史,昨夜斥候报之备份,已晾干。”

  他接简在手,目至‘当户’二字时微顿

  ——书佐周摹写尚整,唯‘户’字刻偏半分。

  他不言语,俯身投简入标‘斥候报?备份’的木格:

  “今日这份亦抄一份,暮前呈来。”

  “喏。”

  书佐周垂手应诺,转身欲行。

  帐帘忽被风掀起,沙粒扑入,书佐陈怀拥竹简,踉跄入帐,竹简堆叠欲倾:

  “赵令史,各营马料已核,骑兵营今日用二石,较昨日增半石

  ——问军需官,晨以豆饼饲马。”

  赵丛颔首,抬指案边另一木格:

  “置‘辎重’格中。大将军未问,暂勿禀。”

  他忆卫青晨起唯询单于动向,粮草事须待入夜汇总,前几日私刻竹片记‘将军问事序’,正压于《汉律》简牍之下。

  帐外甲叶铿锵作响,郭角疾步而入,手中竹简不慎滑落两片,忙膝行拾起,腰弯得几乎及地:

  “赵令史,公孙敖部粮草报:干粮尚足五日;李广、赵食其部无音讯,斥候遍寻未遇营址。”

  赵丛垂目核视卫青新下军令——

  “公孙敖部靠东侧扎营,武刚车环阵;速遣斥候查李广、赵食其部消息,令其速归”,逐字勘合卫青手迹,目不旁视。

  他抬指书佐陈:

  “交与你,分‘步’‘骑’记之,李广部无报一事单列注明。”

  郭角递简之际,瞥见案上竹简列如队列,左为‘军令’,右为‘战报’,连木格上皆刻字标类,心中悔已:

  昔年卫府,还笑他视简如珍,见他今对诸事细心,欲悔昔日对他如此轻视。

  “赵丛。”

  帐后忽传卫青声。

  赵丛忙拢住‘武刚车环阵’军令,以袖拭简:

  “末史在。”

  卫青递过一简:

  “抄二份,一送公孙敖部,一留档。另遣斥候持令,遍寻李广、赵食其部,促其速会郅居水。夜漏三刻,斥候循郅居水觇单于踪,毋战,谨记方位。”

  赵丛应喏接简,转身欲退,闻卫青对长史沉声道:

  “令护军都尉监公孙敖,禁其轻进;再发三队斥候分路觅李广——东路草枯水稀,恐其失道。”

  归至案前,书佐周已垂首屏息磨墨,赵丛执刀待刻,

  “赵令史。”

  郭角趋至案前,躬身递上湿布:

  “简上沾沙,恐污墨。”

  赵丛未接,将抄妥的两卷令掷予他:

  “送公孙敖部者,令信使携铜令牌。《军法》有定,夜行军无符,营门不纳。”

  复从木格翻出旧简

  “此乃广与食其部出塞前的粮草申领,至今无续报,与各营消耗核验,查有无亏空。”

  郭角接简退出,恰逢书佐陈抱简入帐,额角渗汗:

  “赵令史,各营伤兵计五十六人,骑兵折损尤多。”

  “置侧案。大将军未问,暂勿禀。”

  赵丛刻简不停。

  漏下三鼓,帐外鼓声骤起。

  帐外已传卫青号令:

  “诸营依令,武刚车结阵,弓弩上弦!”

  “赵令史!”

  书佐周踉跄入,面如纸色:

  “单于骑至矣!”

  赵丛不语,刚起身时将满案竹简散落,蹲身拾简。

  “乱何为?大将军有令,依阵而行。”

  天欲破晓时,杀声渐远。

  卫青掀帘入,甲胄凝霜:

  “记——元狩四年春,战单于于阗颜山北,单于遁。斩级万余,获辎重千计;李广、赵食其部失道未归,续遣斥候追寻。”

  赵丛摸出怀中竹简刻下。

  卫青立旁观毕,忽颔首:

  “你录文书,从无错漏。”

  赵丛垂首,恭敬道:

  “此乃末史本分。”

  “还都后,卫府文书总览,归你。”

  他闻言,跪伏于地,顿首谢恩:

  “末史赵丛,叩谢大将军信任,敢不竭尽所能,掌好卫府文书!”

  卫青颔首转身而去,书佐周端墨入帐,见赵丛凝注新刻战报,轻唤:

  “令史,捷报当速抄送长安。”

  赵丛‘嗯’了一声,执刀刻“卫府令史赵丛录”,刀锋入竹三分。

  这回指节未抖

  ——书佐陈正按他昨日所授格式理报,周在旁裁简,连郭角都捧砚侍立,身姿恭谨。

  赵丛指腹抚过‘赵丛录’三字刻痕,如抚这一路未敢错的每一步,这一步已等多年,终成。

  六月朔日·卯时

  返程马队踏碎戈壁薄霜,苏礼捧着《战马损耗簿》跪在霍去病马前:

  “将军,病马增至四千匹,多患‘马黄病’。”

  去病勒住踏雪,马蹄踢起碎石:

  “依博望侯所绘水草图,令厩医沿弓闾河找红柳滩,那里的水可解马毒。”

  他指向尘雾

  “仆朋,带降骑寻水源,他们认得芨芨草。”

  “臣若找到水源,求赐汉军铜锅煮水。”

  仆朋的胡语混着汉腔。

  苏礼记录时,笔尖划过“病马四千,苜蓿缺三日粮”。

  “李敢部损马三千匹,需补马蹄铁。让铁匠用匈奴俘虏甲叶打蹄铁——告诉路博德,居延塞缺苜蓿者斩。”

  午时风沙骤起,斥候跌撞入队:

  “报——卫青大将军击溃单于主力,单于西遁!”

  霍去病掷令箭向南:

  “加速返程!迟于六月望日归,本将头不保。”

  旋即转向苏礼:

  “拟密报:‘骠骑部破左贤王,携首虏七万还师。’”

  苏礼从怀中摸出蜡丸,指尖已触到军司马印绶。

  去病瞥一眼,沉声道:

  “以军司马印封泥。信使速行,违期军法从事!”

  密报方封讫,复陆支已牵伤马近帐:

  “将军,降骑缺盐,私宰病马。”

  霍去病拔刀劈向马鞍,甲叶震响:

  “按令杖三十,罚拾柴三月。”

  六月初三·申时

  申时戈壁热浪灼人,苏礼随霍去病至浅滩:

  “将军,张骞图上的‘甜水井’到了。”

  他用剑挑开浮藻:

  “病马先饮,健康马三口水——高不识监水,越界者射马!”

  “将军,已擒三名抢水降骑,如何处置?”

  高不识甲叶锃亮。

  去病掬水,指缝滴浑水:

  “斩一人,剜一人目,余者鞭五十——苏礼,记:六月初三,甜水井斩降骑一,儆效尤。”

  苏礼刻简时闻降骑哀嚎,忽道:

  “医工言将军箭伤需换药。”

  他抹脸水珠:

  “熊胆敷过即可——医工耽误归程,头与抢水者同落。”

  六月初七·辰时

  辰时草原初绿,霍去病指舆图对路博德:

  “此处水草丰美,放牧三日。”

  “战马需休整五日。”

  苏礼呈上《行军日记》

  “自狼居胥至此,已行七百里。”

  他鞭梢敲图:

  “五日?陛下等捷报——李敢,率部先行,打扫代郡至长安驿道!”

  李敢扬尘而去。

  复陆支牵俘虏:

  “此虏知单于庭储粮地。”

  霍去病瞥一眼:

  “斩——苏礼,记:六月初七,斩匈奴谍者一,无价值。”

  他突然咳嗽,血丝溅舆图瀚海标记。

  六月十二·巳时

  巳时代郡烽燧在望,苏礼望见城头朱红纛旗:

  “将军,代郡斥候来迎!”

  霍去病勒马整冠:

  “卸甲整队,不得喧哗——苏礼,左贤王鼓旗挑最前!”

  苏礼催马取鼓旗,闻仆朋对降骑低吼:

  “见汉旗否?以后每月初一拜!”

  斥候呈竹简:

  “代郡太守备酒肉。”

  霍去病摇头:

  “酒肉给士兵,本将先见使者——苏礼,备《首虏簿》,陛下核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