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漠北之战-《卫霍风云,双雄暗斗汉宫庭》

  三月初六?申时?砂岩峡谷

  复陆支的战马人立的瞬间,苏礼正蹲在风蚀谷的崖壁下核对舆图。

  霍去病已拔刀劈断崖边沙棘:

  “西侧有迂回通道,赵破奴带十人贴崖壁行。”

  赵破奴领命之际。

  霍去病扫过苏礼手中舆图:

  “依先前所标三角记号走,每五十步发鸣镝——此谷道不容乱冲,你盯紧记实。”

  苏礼忙摸出竹简,以刀笔刻记

  “将军令:西侧迂回,用窄谷分道之法行进。”

  风沙卷来的刹那,他见复陆支命降骑换羊皮袄,正欲开口,已闻霍去病道:

  “令降骑往谷口诱敌。其熟胡俗,比汉兵更类散骑。”

  复陆支领命时,苏礼才补言:

  “降骑着胡装,或可诱游骑深入。”

  霍去病瞥他一眼:

  “此何待言?记着,诱敌时勿令降骑离主谷过远。”

  崖壁传来弓弦声,他已拽住缰绳:

  “斥候勿急冲。”

  三名斥候刚纵马,他忽道:

  “左近有沙雀,动静大则惊飞——令其敛身徐行。”

  第十七息,俘虏被掼于马前,霍去病以刀尖挑其狐皮帽:

  “问左贤王所在。”

  复陆支以匈奴语诘问之际,苏礼忽凑近,点向舆图边角

  ——那是张骞标注的‘匈奴祭天常地’。

  “将军,张骞图中标注,此一带匈奴裨小王常于月初祭天,左贤王若在近旁,帐中当有祭器。”

  霍去病眉峰一挑,未看他,只对复陆支道:

  “问其左贤王帐中有无青铜祭盘,帐外立多少毡帐。”

  复陆支诘问方毕,他才瞥向苏礼:

  “张骞言匈奴祭天必陈青铜盘,毡帐数可辨部众多少——此比问方位更实。”

  俘虏瑟缩作答,复陆支沉声道:

  “其言有青铜盘,帐外立五十顶毡帐,裨小王金顶帐在最东头。”

  霍去病将狐皮帽掷给复陆支:

  “五十顶?与张骞图中‘左贤王部常带部众数’相合。”

  他踢了踢俘虏的腿

  “押之前行,令其引路,敢歧路,斩其一足。”

  苏礼蹲身刻简,刀笔在‘依张骞图问祭器,探得左贤王帐五十顶’上顿了顿

  ——张骞图早标关键,他不过缀言耳,真正串起情报者,仍是将军。

  三月初七?辰时?桑干河浅滩

  苏礼刚把‘病马先饮’四字刻入竹简,霍去病的踏雪马已踏着碎冰行至滩边。

  河水泛青灰,刚没马膝,他拽缰望对岸:

  “令前队饮毕先上岸,于左岸列阵。”

  苏礼应喏而去,见赵隶正领兵卒为病马灌苦参汤,陶碗碰撞声杂着马嘶飘来。

  霍去病忽勒住马:

  “往视药汤熬得是否够浓,看赵隶有无需助之处。”

  苏礼奔至近前,李姮玉正以木勺搅陶罐中药汤:

  “苏掾,依将军前几日令,苦参加三成,足供今日之用。”

  他颔首,趋步蹲身看病马

  ——数匹前腿打晃,蹄间犹沾峡谷沙砾,正是自砂岩峡谷一路随行而来者。对赵隶道:

  “记之,饮药毕之马,单独系于下游,勿与健马混杂。”

  苏礼以刀笔在竹简上补刻:

  “三月初七辰时,桑干河浅滩,病马饮药讫,隔离畜养。”

  身后忽传斥骂声。

  他回望,见仆朋正以马鞭击一偷汲河水之降骑,那降骑羊皮袄已湿,却紧攥水囊不肯释手。

  “勿击。”

  仆朋收鞭时,去病已翻身下马:

  “予彼三饮。”

  他目视诸降骑:

  “本将知彼等在戈壁渴极,然桑干河乃过路之水,前路尚有数百里无水,当省用。”

  降骑皆默然,苏礼却见最前之复陆支攥紧水囊

  ——其靴底犹沾峡谷沙,显是亦熬了一路。

  “高不识那边有消息否?”

  霍去病忽问。

  话音未落,左岸传来甲叶碰撞声,高不识正踏水而来:

  “将军,左岸五里外确有裨小王金顶帐,帐外有哨马三十匹,未见大股骑兵。”

  霍去病以靴尖碾滩边软泥:

  “此裨小王必是左贤王前哨。高不识,你领五百骑往左岸山坳藏伏,待其哨马换岗时潜往,勿惊动大帐。”

  “诺!”

  高不识转身之际,苏礼忙递上舆图:

  “校尉请看,此山坳有背风坡,藏五百骑正宜——乃依将军前几日所标‘隐蔽处’绘就。”

  高不识接过图时,霍去病已跨上马:

  “无庸硬闯,若被察觉便撤。我等目标乃左贤王,不必为一裨小王虚耗战力。”

  苏礼蹲于滩边以刀笔刻简:

  “将军令高不识部于左岸设伏,伺机袭扰裨小王哨马。”

  刀笔方停,便见霍去病看他:

  “健马饮毕未?”

  “回将军,已饮三百七十匹,皆以三饮为度。”

  “让其上岸,沿河岸西行。”

  霍去病扯过缰绳

  “苏礼,你随马队之后,盯紧勿令马踏入滩涂深处——此泥软,踏入则难拔出。”

  他应诺起身,忽忆及在未央宫时所言‘滩涂陷马’,彼时霍去病只言‘已知’,此刻却连马队行哪段河岸皆算及。

  三月初七?巳时?桑干河左岸

  马队刚上左岸,赵破奴就从西边驰来,甲胄上沾着草屑:

  “将军,前头十里有柳林,探得匈奴游骑二十人,于林中歇脚。”

  霍去病勒住马:

  “正好,令李敢先锋营试战,彼等悉弃余皮甲——左贤王帐幕在前方,负重甲则行迟。”

  他看向苏礼:

  “记之,唯许生禽,勿杀。”

  苏礼刚在竹简上写下“遇游骑二十人,令李敢部生禽”

  便见李敢已领十名弩手往柳林潜去。彼等大黄弩皆缠布

  ——乃出发前校场试射时所缠,以防沙尘。

  “弩手距柳林五十步当止。”

  霍去病忽道

  “林中树密,弩箭易为枝桠所阻,令其易短刀。”

  苏礼刚欲传命,李敢已挥手令弩手收弩,抽出腰间环首刀。

  第十七息,柳林传来闷响。

  苏礼随霍去病近前,二十名匈奴游骑已被缚于柳树上,一络腮胡者尚挣扎,李敢以刀背击其面:

  “安分些!”

  “问彼等左贤王大帐距此几何。”

  霍去病踢游骑之腿,彼瞪目不语。

  复陆支上前,以匈奴语低吼数句,游骑忽瘫软。

  “其言左贤王在狼居胥山北麓,距此二百里,令裨小王于桑干河盯梢,见汉军则举烟火。”

  复陆支翻译时,苏礼见其耳后有旧疤

  ——峡谷时未细察,此刻方见。

  霍去病冷笑:

  “烟火?令其不得举。”

  他对高不识道:

  “你所领之人在山坳否?往焚裨小王帐外烟火堆,动静勿大。”

  高不识领五百骑轻骑奔往。

  苏礼在竹简上补刻:

  “游骑供称,左贤王在狼居胥山北麓,距此二百里。将军令焚其烟火堆。”

  风骤急,柳树叶哗哗作响。

  霍去病抬眼观天:

  “观此云,午后恐起沙尘。”

  他对众兵卒道:

  “皆掩口鼻,加厚马嚼子,勿令沙粒硌齿。”

  苏礼摸出怀中麻布

  ——乃出发前依其‘防沙尘’之议所备,此刻正可用。

  他递一块与身旁马夫,马夫接之,目露感激:

  “苏掾思虑周详,此沙若入肺,比戈壁热风更难熬。”

  苏礼未语,只拍其肩,随队前行。

  三月初七?未时?桑干河下游

  沙尘果至。

  苏礼以麻布掩面,仍闻马嘶

  ——数匹惊马往河滩奔突,被兵卒力拽缰绳制住。

  霍去病之声自沙尘中传出:

  “悉往柳林避之!”

  众人拥入柳林,苏礼见踏雪马战栗

  ——非惧,乃疲极。

  其前蹄毛沾沙,他欲伸手拭,被霍去病按住:

  “勿动,令其稍歇。”

  “将军,可召厩医视之?”

  “无需。”

  霍去病倚树干而立

  “其自代郡一路奔行,穿峡谷、过浅滩,歇片刻即安。”

  他忽看向苏礼手中竹简:

  “已记几何?”

  “回将军,自砂岩峡谷至桑干河,已记十七事。”

  “诵数条来听。”

  苏礼展开竹简:

  “三月初六申时,砂岩峡谷遇游骑,依分队之法擒之;三月初七辰时,过风蚀谷,按鸣镝传信,无走失者;三月初七辰时,桑干河浅滩,战马定量饮水,病马优先…”

  “足矣。”

  霍去病打断他

  “此非为吾观之,乃陛下战报底稿。记其详,勿漏战马损耗——存者几何,毙者几何,皆当详记。”

  苏礼颔首时,沙尘渐淡。

  高不识自林外入,甲胄蒙黄尘:

  “将军,裨小王烟火堆已焚,彼等未觉。”

  “善。”

  霍去病直身

  “待沙尘尽,续向西行。谕李敢,日暮于弓闾河渡口驻营,依前标‘可驻营’之地。”

  苏礼在竹简上刻毕最后一笔:

  “三月初七未时,沙尘过后,向弓闾河渡口进发。战马存活九成,病马未过百匹。”

  他抬眼,见霍去病已翻身上马,踏雪行止稳健

  ——一如这一路行军,虽有险,却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