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项目的竣工仪式定在周五。周三下午，赵江河最后一次审阅着主席台嘉宾名单和流程安排，秦朗敲门进来，脸色是少有的凝重。
“赵总，省国资委纪检组电话，要求您和项目总指挥明天上午九点，携林州项目全部造价审核材料原件，到316会议室说明情况。”秦朗的声音压得很低，“电话里语气很正式，说是‘接到实名举报，反映项目三期材料采购存在造价虚高、利益输送问题’。”
赵江河手中的钢笔轻轻落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会议室里空调很足，他却感到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实名举报？谁？”
“对方没说。只强调是‘具有详实证据的实名举报’，涉及三期主要建材的招标定价过程。”秦朗将手里的一份传真件轻轻推过来，“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调阅材料清单，非常详细，连……连我们内部几次非正式比价会议的纪要编号都列出来了。”
赵江河拿起清单，目光迅速扫过。清单专业、细致，直指三期几个关键标段。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其中提到的两次“非正式比价会议”，确实存在，是当时为了快速响应工程节点，在合规框架下进行的小范围前期调研，形成的纪要只有极少数人掌握。举报人不仅知道，还能精准报出编号。
这不是外围的猜测，而是来自内部的精准射击。
“通知刘总指挥，按清单准备材料，原件、复印件各一套。通知法务部和审计部负责人，明天一早提前到集团，最后复核所有材料。”赵江河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另外，秦朗，你亲自去一趟档案室，把清单上提到的这几份纪要的调阅记录，从系统里和纸质登记本上，都调出来。要快，要隐蔽。”
“明白。”秦朗立刻转身去办。
赵江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林州项目是他的心血，更是他能力的证明。三期材料采购经过层层把关，公开招标，程序上他自信没有问题。但举报者如此精准的内部视角，意味着这支暗箭，来自非常了解项目运作核心的人。是谁？宏远资本的残余势力？还是集团内部……
他猛地睁开眼，拉开办公桌抽屉，开始仔细检查。文件、印章、常用药品……当他拿起一盒未开封的印泥时，手指触碰到底部一个比硬币还小、颜色与抽屉内衬几乎融为一体的硬物。他小心地抠下来，放在掌心——一个微型磁性录音设备，还在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他的办公室，被人动了手脚。这已经超越了商业竞争的底线，是赤裸裸的违法窥探。
他没有碰那个设备，而是用手机从多个角度拍了照，然后将它原样吸回抽屉底部。做完这一切，他拿起外套，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他给顾曼发了条信息：“今晚加班，讨论明天汇报材料，不用等我吃饭，早点休息。”
他需要时间思考，更需要确保家人的安全。
然而，当他晚上八点多，在集团附近一家常去的茶餐厅独自对付晚餐时，顾曼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背景音里能听到儿子看动画片的声音。
“江河，你还在忙吗？”
“嗯，快结束了。怎么了？小宇睡了吗？”
“还没……刚才，大概七点左右，家里座机响了。”顾曼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用了变声器，听着很怪……他说：‘顾女士，劝劝你丈夫，林州的水太深，他把握不住。早点认个错，换个清闲位置，对大家都好。要是非要硬扛……下次打电话，可能就是跟你儿子聊天了。’”
咔嚓一声，赵江河手中的筷子被他生生捏断。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他还说了什么？”赵江河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就这些，说完就挂了。我回拨过去，是空号。”顾曼的声音带了哭腔，“江河，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有危险？我们……我们报警吧？”
“曼曼，别慌，听我说。”赵江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可能是一些竞争方的下作手段，想吓唬我。你和儿子现在安全吗？”
“我们在家，我把门都反锁了。”
“好，我现在给小区物业和辖区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加强巡逻。你听着，不管谁敲门，不是我和秦朗，绝对不要开。我马上联系安保公司，派两个人过去，明早开始接送小宇上幼儿园。”赵江河语速很快，但异常清晰，“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爸妈，免得他们担心。相信我，我会处理。”
安抚好顾曼，赵江河走出茶餐厅，夜风一吹，让他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匿名举报、办公室窃听、家人恐吓……这是一套组合拳，目的明确：要么逼他自乱阵脚，在明天的说明会上出错；要么直接逼他离开林州项目，甚至离开北方工投。
对手的能量和狠辣，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们不再仅仅针对项目，而是直接针对他个人和家庭的软肋。
他站在街边，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在霓虹灯光中扭曲升腾。他知道，明天的说明会，将是他职业生涯的一道险关。而他抽屉里那个还在闪烁的窃听器说明，对手此刻，或许正戴着耳机，期待着他露出破绽。
他拿出手机，删除了原本准备发给秦朗的几条工作指示。然后，他重新编写了一条，内容是关于某个无关紧要的接待流程确认，只是在结尾，加了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对了，明天上午我要用一下317小会议室，提前半小时开门通风。”
317会议室，就在明天要去的316隔壁。这是他给秦朗的暗号——提前检查环境，做好反监听准备。
烟蒂被他扔进垃圾桶，溅起几点火星。赵江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沉静的决绝。暗箭已至，他除了拔剑迎战，别无选择。只是，这场战斗的层次和凶险，似乎已经滑向了更深的黑暗。而他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的更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那双眼睛的主人，会是那个已经“失联”许久的苏锦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赵总，省国资委纪检组电话，要求您和项目总指挥明天上午九点，携林州项目全部造价审核材料原件，到316会议室说明情况。”秦朗的声音压得很低，“电话里语气很正式，说是‘接到实名举报，反映项目三期材料采购存在造价虚高、利益输送问题’。”
赵江河手中的钢笔轻轻落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会议室里空调很足，他却感到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实名举报？谁？”
“对方没说。只强调是‘具有详实证据的实名举报’，涉及三期主要建材的招标定价过程。”秦朗将手里的一份传真件轻轻推过来，“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调阅材料清单，非常详细，连……连我们内部几次非正式比价会议的纪要编号都列出来了。”
赵江河拿起清单，目光迅速扫过。清单专业、细致，直指三期几个关键标段。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其中提到的两次“非正式比价会议”，确实存在，是当时为了快速响应工程节点，在合规框架下进行的小范围前期调研，形成的纪要只有极少数人掌握。举报人不仅知道，还能精准报出编号。
这不是外围的猜测，而是来自内部的精准射击。
“通知刘总指挥，按清单准备材料，原件、复印件各一套。通知法务部和审计部负责人，明天一早提前到集团，最后复核所有材料。”赵江河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另外，秦朗，你亲自去一趟档案室，把清单上提到的这几份纪要的调阅记录，从系统里和纸质登记本上，都调出来。要快，要隐蔽。”
“明白。”秦朗立刻转身去办。
赵江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林州项目是他的心血，更是他能力的证明。三期材料采购经过层层把关，公开招标，程序上他自信没有问题。但举报者如此精准的内部视角，意味着这支暗箭，来自非常了解项目运作核心的人。是谁？宏远资本的残余势力？还是集团内部……
他猛地睁开眼，拉开办公桌抽屉，开始仔细检查。文件、印章、常用药品……当他拿起一盒未开封的印泥时，手指触碰到底部一个比硬币还小、颜色与抽屉内衬几乎融为一体的硬物。他小心地抠下来，放在掌心——一个微型磁性录音设备，还在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他的办公室，被人动了手脚。这已经超越了商业竞争的底线，是赤裸裸的违法窥探。
他没有碰那个设备，而是用手机从多个角度拍了照，然后将它原样吸回抽屉底部。做完这一切，他拿起外套，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他给顾曼发了条信息：“今晚加班，讨论明天汇报材料，不用等我吃饭，早点休息。”
他需要时间思考，更需要确保家人的安全。
然而，当他晚上八点多，在集团附近一家常去的茶餐厅独自对付晚餐时，顾曼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背景音里能听到儿子看动画片的声音。
“江河，你还在忙吗？”
“嗯，快结束了。怎么了？小宇睡了吗？”
“还没……刚才，大概七点左右，家里座机响了。”顾曼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用了变声器，听着很怪……他说：‘顾女士，劝劝你丈夫，林州的水太深，他把握不住。早点认个错，换个清闲位置，对大家都好。要是非要硬扛……下次打电话，可能就是跟你儿子聊天了。’”
咔嚓一声，赵江河手中的筷子被他生生捏断。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他还说了什么？”赵江河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就这些，说完就挂了。我回拨过去，是空号。”顾曼的声音带了哭腔，“江河，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有危险？我们……我们报警吧？”
“曼曼，别慌，听我说。”赵江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可能是一些竞争方的下作手段，想吓唬我。你和儿子现在安全吗？”
“我们在家，我把门都反锁了。”
“好，我现在给小区物业和辖区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加强巡逻。你听着，不管谁敲门，不是我和秦朗，绝对不要开。我马上联系安保公司，派两个人过去，明早开始接送小宇上幼儿园。”赵江河语速很快，但异常清晰，“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爸妈，免得他们担心。相信我，我会处理。”
安抚好顾曼，赵江河走出茶餐厅，夜风一吹，让他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匿名举报、办公室窃听、家人恐吓……这是一套组合拳，目的明确：要么逼他自乱阵脚，在明天的说明会上出错；要么直接逼他离开林州项目，甚至离开北方工投。
对手的能量和狠辣，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们不再仅仅针对项目，而是直接针对他个人和家庭的软肋。
他站在街边，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在霓虹灯光中扭曲升腾。他知道，明天的说明会，将是他职业生涯的一道险关。而他抽屉里那个还在闪烁的窃听器说明，对手此刻，或许正戴着耳机，期待着他露出破绽。
他拿出手机，删除了原本准备发给秦朗的几条工作指示。然后，他重新编写了一条，内容是关于某个无关紧要的接待流程确认，只是在结尾，加了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对了，明天上午我要用一下317小会议室，提前半小时开门通风。”
317会议室，就在明天要去的316隔壁。这是他给秦朗的暗号——提前检查环境，做好反监听准备。
烟蒂被他扔进垃圾桶，溅起几点火星。赵江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沉静的决绝。暗箭已至，他除了拔剑迎战，别无选择。只是，这场战斗的层次和凶险，似乎已经滑向了更深的黑暗。而他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的更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那双眼睛的主人，会是那个已经“失联”许久的苏锦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