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腹地，临时营地。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位于一座相对稳定的雪峰背风面。洞口被青云道长布下了三重隐匿阵法，从外界看去只是一片普通的山岩。洞内空间不大，约二十平米，但足够七人勉强容身。
篝火在洞中央噼啪作响，驱散着昆仑夜间的刺骨寒意。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疲惫而凝重。
三名获救的749局侦察队员裹着保温毯，围坐在火堆旁。队长是个三十出头、脸上有道疤痕的硬汉，代号“山魈”，此刻正用嘶哑的声音汇报情况：
“我们是五天前接到命令进山的。最初的任务只是常规监测灵能异常，但进入目标区域后，所有设备同时失灵。我们试图撤离，却在山谷里迷了路——不是普通的迷路，是空间折叠，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最后却总是回到原点。”
他喝了口热水，继续道：“第三天，我们遭遇了那些黑袍人。他们像早就等在那边，一照面就动手。小赵、老李、陈工当场就……剩下我们三个被制住，带到那座石碑前。”
另一名队员，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们……他们在我们面前解剖了队友的尸体，用内脏和血绘制那个法阵。还说什么‘七魄定位’、‘血引开锁’……”
“他们提到过‘陈总’吗？”林九靠坐在岩壁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
山魈想了想，点头：“为首的那个黑袍人，在准备仪式时接过一个卫星电话。他对着电话那头叫‘陈总’，还说‘昆仑锁眼已定位，三日内必破’。”
“陈天雄。”沈兰心轻声道，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他在同时进行多个计划——昆仑的因果锁，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王胖子正在给林九伤口换药。林九的双手从手掌到小臂，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摔碎后又勉强拼合起来的瓷器。那些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金色的光——那是强行稳定因果锁时，规则之力反噬留下的创伤。
“九哥，你这手……”王胖子声音发颤，“还能握刀吗？”
“暂时不行。”林九平静地说，“至少三天内，我不能再动用赊刀秘术。否则这些因果裂痕会蔓延到全身，到时候我就真的变成一尊碎瓷像了。”
青云道长从洞口检查阵法回来，眉头紧锁：“外面的规则紊乱在加剧。虽然主锁被你暂时稳住，但泄漏已经发生，污染正在扩散。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整个昆仑山脉都会变成‘异常区’。”
“三天……”沈兰心快速计算，“我们还有七天时间彻底修复锁眼，但三天后就会失去安全撤离的路径。时间窗口很紧。”
林九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赊刀秘典》中关于“九锁”的记载。那九把因果锁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彼此呼应，互相支撑。昆仑这把锁的是“质量与引力”，那么其他八把呢？
他回忆着秘典中的描述：
东溟锁潮汐，南洋镇风波。西极定磁极，北冥冻光阴。
中原镇地脉，九霄锁天轨。幽冥固轮回，人心锁善恶。
“昆仑锁是‘质量锁’。”林九睁开眼睛，“那么对应海洋的，应该是‘东溟锁’——控制潮汐与流体动力。如果这把锁也出现问题……”
他猛地看向沈兰心：“立刻联系749局，查询全球海洋监测数据！尤其是潮汐异常、洋流紊乱的区域！”
沈兰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迅速架起便携式卫星终端。设备启动需要时间，岩洞里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终端机运转的嗡鸣。
十分钟后，连接建立。
周局长的全息影像在终端上方浮现，背景是749局总部的指挥中心，一片繁忙景象。
“林顾问，你们那边情况如何？侦察小组救到了吗？”周局长语速很快。
“救到三人，牺牲三人。”林九言简意赅，“昆仑锁暂时稳住，但只能维持七天。我需要你立刻查询全球海洋异常数据，重点是潮汐紊乱。”
周局长没有多问，转身对身后下达指令。几秒钟后，大量数据流开始在终端旁的小屏幕上滚动。
“确实有异常。”周局长的声音凝重起来，“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全球十七个主要潮汐观测站记录到不符合天文预测的偏差。偏差值在0.3%到2.1%之间，看起来不大，但分布呈现规律性——这些异常点连起来，正好形成一个环绕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环状带。”
沈兰心调出世界地图，将异常点标记上去。当所有点连接后，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案出现了——那是一个覆盖全球主要海洋的、近似法阵的几何结构。
“这是……”青云道长倒吸一口凉气，“海眼冲锁阵！有人同时在冲击全球所有的海洋因果锁！”
“不止海洋。”林九盯着地图，“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陈天雄的目标不是某一两把锁，而是整个九锁系统。他要一次性冲开所有因果锁，让规则全面紊乱，然后在混乱中——”
“建立新秩序。”沈兰心接话，声音发冷，“或者说，建立他一个人的独裁。”
王胖子打了个寒颤：“那他不成神了？”
“比神更麻烦。”林九缓缓道，“神还要遵循某些规则。而一个掌握着规则漏洞的人，可以让自己成为唯一的规则。”
卫星终端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周局长的影像晃动了一下，背景里传来急促的报告声。
“局长！百慕大三角区域监测到超常灵能爆发！强度等级……突破测量上限！”
“实时画面接过来！”
画面切换。卫星俯瞰视角下，北大西洋百慕大三角区域，一个直径超过五十公里的巨大旋涡正在形成。但这不是普通的海漩涡——旋涡中心的海水不是向下凹陷，而是向上凸起，形成一个高达数百米的、违反重力的水柱！
水柱顶端，隐约可见一道黑色的裂缝，像一只竖着的眼睛，凝视着天空。
裂缝周围，海水呈现诡异的、违背流体动力学的几何图案——正六边形、正五边形的波浪，以完全同步的频率脉动。更远处，数十艘船只被困在异常海域，有的在倒流，有的在凭空打转，有的甚至一半船身在水中，一半船身却诡异地“折叠”到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把锁。”林九的声音干涩，“东溟锁，开了。”
---
同一时间，太平洋某处，私人潜艇“深渊探索者号”内部。
陈天雄站在全景观察窗前，望着窗外深海中的奇景。
这里是大平洋海沟深处，水深超过一万米。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但此刻，窗外却被一种幽蓝色的光芒照亮。
光的源头，是海沟底部的一道裂谷。裂谷深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非自然的构造物——那是一根直径超过百米的黑色石柱，表面刻满了流动的发光符文。石柱周围，盘旋着七艘小型潜艇，它们从艇身伸出机械臂，将某种闪烁着红光的晶体嵌入石柱表面的凹槽中。
每嵌入一块晶体，石柱的震动就加剧一分，发出的幽蓝光芒也更盛一分。
“陈总，东溟锁冲击进度72%，预计两小时内完全解锁。”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中年人站在陈天雄身后，手持平板汇报，“百慕大三角的‘锁眼’已经显现，我们在那边的团队正在引导能量，制造区域性规则紊乱。”
陈天雄没有回头：“昆仑那边呢？”
“刚刚收到的消息……计划受阻。”中年人声音低了几分，“破法宗的人失败了。锁眼被一个叫林九的赊刀人暂时稳住了，预计能维持七天。”
“林九……”陈天雄重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果然是赊刀人一脉的传人。老头子消失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这一脉已经绝了。”
他转过身，走向潜艇中央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九个全息投影，分别对应九把因果锁的实时状态。其中两个已经变成刺目的红色——昆仑锁（质量锁）显示“暂时稳定，倒计时6天23小时”，东溟锁（潮汐锁）显示“冲击中，进度72%”。
另外七个，都还保持着代表稳定的绿色。
“七天时间，足够了。”陈天雄的手指划过那些投影，“通知所有小组，加速冲击进程。我要在五天内，让九锁齐开。”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陈总，如果九锁全部打开，全球规则将彻底紊乱。我们虽然掌握了部分‘规则驾驭’技术，但面对全面崩溃，恐怕也……”
“你错了，李博士。”陈天雄打断他，“规则不会‘崩溃’，只会‘重组’。而当旧规则瓦解、新规则尚未确立的那个短暂窗口期，就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神之时刻’。”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人类文明被这些因果锁禁锢太久了。重力、时间、因果律、物理常数……这些所谓的‘自然法则’，不过是更高级存在强加给我们的囚笼。我要打破这些囚笼，让人类——至少是像我这样有资格的人——获得真正的自由。”
李博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陈天雄已经陷入偏执，任何劝阻都是徒劳。更何况，他自己也早已深陷这个计划，无法回头。
控制台突然亮起一个紧急通讯请求。陈天雄接通，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虚拟影像浮现。
“陈，昆仑的行动失败了。”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分不清男女，“那个赊刀人比我们预想的难缠。他不仅稳住了锁，还杀了我手下一名长老。”
“损失我会补偿。”陈天雄淡淡道，“你们的任务不变——在六天内，冲击剩余的七把锁。尤其是‘中原锁’和‘人心锁’，那是整个系统的核心。”
“中原锁的钥匙在秦始皇陵深处，有国运龙气守护，强攻代价太大。”面具人说，“至于人心锁……那东西虚无缥缈，我们连它具体是什么形态都不知道。”
“中原锁的冲击方案我已经安排好了。”陈天雄调出一份文件，“三天后，西安会有一次‘地脉共振’，那是龙气最弱的时刻。至于人心锁……”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才是最有趣的一把锁。它不在任何物理位置，而在每个人心里。所以要冲击它，不需要暴力，只需要——”
“恐惧。”面具人理解了，“当全世界都陷入恐慌，当人们对现有秩序失去信任，当道德和理性崩溃时，人心锁自然就松动了。”
“正是。”陈天雄关闭通讯，望向观察窗外。
深海中的黑色石柱，此刻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状，内部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周围的七艘潜艇开始后撤，因为石柱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
“还有多久？”陈天雄问。
李博士看着数据：“最多三十分钟，东溟锁将完全打开。届时，全球海洋的流体规则将进入为期二十四小时的混乱期。海啸、异常洋流、违反物理学的海浪现象……会在各大洋同时爆发。”
“很好。”陈天雄坐回控制椅，“那就让我们欣赏这场，旧世界规则的最后挣扎。”
---
昆仑岩洞内。
卫星终端上的画面令人窒息。百慕大三角的异常水柱已经升高到近千米，那道黑色裂缝扩张到了数百米长，从中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某种粘稠的、发光的暗蓝色物质。
那些物质落入海中后，迅速改变周围海水的性质——一片区域的海水突然变得像胶水一样粘稠，困住了几艘救援船；另一片区域的海水则失去了表面张力，船只直接“沉”入水中，却不是因为重力，而是海水拒绝承载它们。
“已经有三艘船确认失联，七艘被困。”周局长的声音从终端传来，“美国海岸警卫队和海军已经出动，但靠近异常区域的舰船都出现了设备故障。更麻烦的是，异常区域正在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扩张。”
沈兰心快速分析着数据：“如果这个扩张速度不变，四十八小时后，整个北大西洋航线将瘫痪。九十六小时后，异常将扩散到欧洲西海岸。”
“陆地上呢？”林九问，“海洋锁打开，对陆地有什么直接影响？”
“潮汐。”沈兰心调出模型，“全球潮汐规律将被彻底打乱。一些低海拔沿海城市可能会在非涨潮时间遭遇海啸级洪水，而另一些港口可能会突然退潮，导致船只搁浅。更严重的是，海洋环流紊乱会影响全球气候——”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
不是地震，而是整个岩洞的空间在颤抖。岩壁上的光影扭曲变形，篝火的火焰突然凝固成冰晶状，然后又瞬间汽化。重力忽轻忽重，山魈队长一个踉跄，差点飘起来。
“是连锁反应！”青云道长疾步走向洞口，拂尘连挥，加固阵法，“昆仑锁虽然被稳住，但东溟锁的冲击引发了整个九锁系统的共振！其他锁也开始不稳定了！”
林九强撑着站起，走到终端前：“周局长，现在必须启动全球应急预案。九锁系统一旦全面崩溃，后果不堪设想。我需要你立刻做三件事。”
“你说！”
“第一，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玄学界力量，分头前往九锁的疑似位置——中原锁在秦岭龙脉，九霄锁在电离层关键节点，幽冥锁在几个大型古战场或墓葬群。不求修复，只求拖延，至少为我们争取时间。”
“第二，公布部分真相。不是全部，但要让民众知道，世界正在经历一场超自然规则的剧变，避免恐慌升级为暴乱。”
“第三——”林九深吸一口气，“帮我查清楚，陈天雄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规则驾驭’技术，他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我不相信他只是想毁灭世界。”
周局长沉默了几秒，重重点头：“我会全力协调。但林顾问，你们那边……昆仑锁只有七天时间，你还有办法彻底修复吗？”
林九看向岩洞深处，那里，他随身携带的那本《赊刀秘典》正静静躺在背包里。
“有一个办法。”他缓缓说，“但需要找到我师父——上一代赊刀人。只有他知道九锁的完整修复方法。”
“你师父在哪？”
林九摇头：“不知道。他八年前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锁尽之时，我自归来’。但现在锁还没尽，他却不见踪影。”
终端那头传来其他紧急汇报，周局长必须挂断通讯了。最后他郑重地说：“林顾问，保重。这个世界，需要赊刀人。”
通讯结束。
岩洞里重归寂静，只有外面昆仑风雪呼啸的声音，以及岩壁偶尔发出的、空间扭曲的嗡鸣。
王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九哥，你真的不知道老爷子在哪？”
林九没有回答。他走回篝火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生锈的钥匙，一枚古旧的铜钱，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笑容憨厚的老头，正蹲在田间地头，给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讲解手中的一把镰刀。那是二十年前的林九和师父。
“师父，”林九对着照片轻声说，“如果你能听到，现在该回来了。锁……真的要尽了。”
照片没有反应。
但就在林九准备收起照片时，那枚古旧的铜钱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在布包上滴溜溜旋转。转了七圈后，“当啷”一声倒下。
铜钱朝上的，是“乾隆通宝”四个字。
但诡异的是，这四个字此刻在火光下，投出的影子却不是汉字，而是一行扭曲的、像虫子爬过般的符号。
林九瞳孔收缩。
他认识这些符号——那是赊刀人一脉专用的密文，只有师徒之间才会使用。
他快速解读出影子的含义：
锁眼非眼，锁心非心。九锁归一，方见真形。
欲修复锁，先寻锁匠。锁匠何在？人心所向。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铜钱恢复了普通。
“这是什么意思？”沈兰心也看到了那些影子符号。
林九盯着铜钱，反复咀嚼那四句话。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九把因果锁，其实不是九把独立的锁，而是一把大锁的九个组成部分。就像九宫格，分开是九个格子，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图案。”
“所以修复的方法，不是一个个去修，而是要找到那个能让九锁‘归一’的关键？”
“对。”林九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而且师父给了提示——‘锁匠何在？人心所向’。真正能修复这九把锁的‘锁匠’，不是某个人，而是……”
他看向洞内的每一个人，看向卫星终端上显示的、那个正在陷入混乱的世界。
“而是人心所向的那个‘共识’。”沈兰心接话，“当足够多的人，共同相信某个规则应该存在时，那个规则就会因为集体意识的凝聚而固化下来。这就是‘人心锁’的真正含义——它既是最脆弱的一把锁，也是最强大的一把锁。”
岩洞外，昆仑的夜空中，三个残月已经移动到了完全不合常理的位置，形成一个倒三角形。星光扭曲成螺旋状，仿佛整个天穹都在缓慢旋转。
而在那倒三角月影的中心，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缝，正在悄然张开。
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窥视着这个规则开始崩坏的世界。
林九收起铜钱和照片，握紧了拳头。
七天。
他们只有七天时间，在九锁全面崩溃之前，找到让“人心所向”的方法。
而此刻，距离东溟锁完全打开，还有十七分钟。
百慕大三角上空，那根违反重力的千米水柱，开始向内坍缩。
坍缩的中心，黑色裂缝扩张到了极限。
深海之下，陈天雄的潜艇中，倒计时归零。
东溟锁，开。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位于一座相对稳定的雪峰背风面。洞口被青云道长布下了三重隐匿阵法，从外界看去只是一片普通的山岩。洞内空间不大，约二十平米，但足够七人勉强容身。
篝火在洞中央噼啪作响，驱散着昆仑夜间的刺骨寒意。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疲惫而凝重。
三名获救的749局侦察队员裹着保温毯，围坐在火堆旁。队长是个三十出头、脸上有道疤痕的硬汉，代号“山魈”，此刻正用嘶哑的声音汇报情况：
“我们是五天前接到命令进山的。最初的任务只是常规监测灵能异常，但进入目标区域后，所有设备同时失灵。我们试图撤离，却在山谷里迷了路——不是普通的迷路，是空间折叠，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最后却总是回到原点。”
他喝了口热水，继续道：“第三天，我们遭遇了那些黑袍人。他们像早就等在那边，一照面就动手。小赵、老李、陈工当场就……剩下我们三个被制住，带到那座石碑前。”
另一名队员，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们……他们在我们面前解剖了队友的尸体，用内脏和血绘制那个法阵。还说什么‘七魄定位’、‘血引开锁’……”
“他们提到过‘陈总’吗？”林九靠坐在岩壁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
山魈想了想，点头：“为首的那个黑袍人，在准备仪式时接过一个卫星电话。他对着电话那头叫‘陈总’，还说‘昆仑锁眼已定位，三日内必破’。”
“陈天雄。”沈兰心轻声道，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他在同时进行多个计划——昆仑的因果锁，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王胖子正在给林九伤口换药。林九的双手从手掌到小臂，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摔碎后又勉强拼合起来的瓷器。那些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金色的光——那是强行稳定因果锁时，规则之力反噬留下的创伤。
“九哥，你这手……”王胖子声音发颤，“还能握刀吗？”
“暂时不行。”林九平静地说，“至少三天内，我不能再动用赊刀秘术。否则这些因果裂痕会蔓延到全身，到时候我就真的变成一尊碎瓷像了。”
青云道长从洞口检查阵法回来，眉头紧锁：“外面的规则紊乱在加剧。虽然主锁被你暂时稳住，但泄漏已经发生，污染正在扩散。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整个昆仑山脉都会变成‘异常区’。”
“三天……”沈兰心快速计算，“我们还有七天时间彻底修复锁眼，但三天后就会失去安全撤离的路径。时间窗口很紧。”
林九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赊刀秘典》中关于“九锁”的记载。那九把因果锁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彼此呼应，互相支撑。昆仑这把锁的是“质量与引力”，那么其他八把呢？
他回忆着秘典中的描述：
东溟锁潮汐，南洋镇风波。西极定磁极，北冥冻光阴。
中原镇地脉，九霄锁天轨。幽冥固轮回，人心锁善恶。
“昆仑锁是‘质量锁’。”林九睁开眼睛，“那么对应海洋的，应该是‘东溟锁’——控制潮汐与流体动力。如果这把锁也出现问题……”
他猛地看向沈兰心：“立刻联系749局，查询全球海洋监测数据！尤其是潮汐异常、洋流紊乱的区域！”
沈兰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迅速架起便携式卫星终端。设备启动需要时间，岩洞里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终端机运转的嗡鸣。
十分钟后，连接建立。
周局长的全息影像在终端上方浮现，背景是749局总部的指挥中心，一片繁忙景象。
“林顾问，你们那边情况如何？侦察小组救到了吗？”周局长语速很快。
“救到三人，牺牲三人。”林九言简意赅，“昆仑锁暂时稳住，但只能维持七天。我需要你立刻查询全球海洋异常数据，重点是潮汐紊乱。”
周局长没有多问，转身对身后下达指令。几秒钟后，大量数据流开始在终端旁的小屏幕上滚动。
“确实有异常。”周局长的声音凝重起来，“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全球十七个主要潮汐观测站记录到不符合天文预测的偏差。偏差值在0.3%到2.1%之间，看起来不大，但分布呈现规律性——这些异常点连起来，正好形成一个环绕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环状带。”
沈兰心调出世界地图，将异常点标记上去。当所有点连接后，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案出现了——那是一个覆盖全球主要海洋的、近似法阵的几何结构。
“这是……”青云道长倒吸一口凉气，“海眼冲锁阵！有人同时在冲击全球所有的海洋因果锁！”
“不止海洋。”林九盯着地图，“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陈天雄的目标不是某一两把锁，而是整个九锁系统。他要一次性冲开所有因果锁，让规则全面紊乱，然后在混乱中——”
“建立新秩序。”沈兰心接话，声音发冷，“或者说，建立他一个人的独裁。”
王胖子打了个寒颤：“那他不成神了？”
“比神更麻烦。”林九缓缓道，“神还要遵循某些规则。而一个掌握着规则漏洞的人，可以让自己成为唯一的规则。”
卫星终端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周局长的影像晃动了一下，背景里传来急促的报告声。
“局长！百慕大三角区域监测到超常灵能爆发！强度等级……突破测量上限！”
“实时画面接过来！”
画面切换。卫星俯瞰视角下，北大西洋百慕大三角区域，一个直径超过五十公里的巨大旋涡正在形成。但这不是普通的海漩涡——旋涡中心的海水不是向下凹陷，而是向上凸起，形成一个高达数百米的、违反重力的水柱！
水柱顶端，隐约可见一道黑色的裂缝，像一只竖着的眼睛，凝视着天空。
裂缝周围，海水呈现诡异的、违背流体动力学的几何图案——正六边形、正五边形的波浪，以完全同步的频率脉动。更远处，数十艘船只被困在异常海域，有的在倒流，有的在凭空打转，有的甚至一半船身在水中，一半船身却诡异地“折叠”到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把锁。”林九的声音干涩，“东溟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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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太平洋某处，私人潜艇“深渊探索者号”内部。
陈天雄站在全景观察窗前，望着窗外深海中的奇景。
这里是大平洋海沟深处，水深超过一万米。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但此刻，窗外却被一种幽蓝色的光芒照亮。
光的源头，是海沟底部的一道裂谷。裂谷深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非自然的构造物——那是一根直径超过百米的黑色石柱，表面刻满了流动的发光符文。石柱周围，盘旋着七艘小型潜艇，它们从艇身伸出机械臂，将某种闪烁着红光的晶体嵌入石柱表面的凹槽中。
每嵌入一块晶体，石柱的震动就加剧一分，发出的幽蓝光芒也更盛一分。
“陈总，东溟锁冲击进度72%，预计两小时内完全解锁。”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中年人站在陈天雄身后，手持平板汇报，“百慕大三角的‘锁眼’已经显现，我们在那边的团队正在引导能量，制造区域性规则紊乱。”
陈天雄没有回头：“昆仑那边呢？”
“刚刚收到的消息……计划受阻。”中年人声音低了几分，“破法宗的人失败了。锁眼被一个叫林九的赊刀人暂时稳住了，预计能维持七天。”
“林九……”陈天雄重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果然是赊刀人一脉的传人。老头子消失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这一脉已经绝了。”
他转过身，走向潜艇中央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九个全息投影，分别对应九把因果锁的实时状态。其中两个已经变成刺目的红色——昆仑锁（质量锁）显示“暂时稳定，倒计时6天23小时”，东溟锁（潮汐锁）显示“冲击中，进度72%”。
另外七个，都还保持着代表稳定的绿色。
“七天时间，足够了。”陈天雄的手指划过那些投影，“通知所有小组，加速冲击进程。我要在五天内，让九锁齐开。”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陈总，如果九锁全部打开，全球规则将彻底紊乱。我们虽然掌握了部分‘规则驾驭’技术，但面对全面崩溃，恐怕也……”
“你错了，李博士。”陈天雄打断他，“规则不会‘崩溃’，只会‘重组’。而当旧规则瓦解、新规则尚未确立的那个短暂窗口期，就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神之时刻’。”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人类文明被这些因果锁禁锢太久了。重力、时间、因果律、物理常数……这些所谓的‘自然法则’，不过是更高级存在强加给我们的囚笼。我要打破这些囚笼，让人类——至少是像我这样有资格的人——获得真正的自由。”
李博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陈天雄已经陷入偏执，任何劝阻都是徒劳。更何况，他自己也早已深陷这个计划，无法回头。
控制台突然亮起一个紧急通讯请求。陈天雄接通，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虚拟影像浮现。
“陈，昆仑的行动失败了。”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分不清男女，“那个赊刀人比我们预想的难缠。他不仅稳住了锁，还杀了我手下一名长老。”
“损失我会补偿。”陈天雄淡淡道，“你们的任务不变——在六天内，冲击剩余的七把锁。尤其是‘中原锁’和‘人心锁’，那是整个系统的核心。”
“中原锁的钥匙在秦始皇陵深处，有国运龙气守护，强攻代价太大。”面具人说，“至于人心锁……那东西虚无缥缈，我们连它具体是什么形态都不知道。”
“中原锁的冲击方案我已经安排好了。”陈天雄调出一份文件，“三天后，西安会有一次‘地脉共振’，那是龙气最弱的时刻。至于人心锁……”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才是最有趣的一把锁。它不在任何物理位置，而在每个人心里。所以要冲击它，不需要暴力，只需要——”
“恐惧。”面具人理解了，“当全世界都陷入恐慌，当人们对现有秩序失去信任，当道德和理性崩溃时，人心锁自然就松动了。”
“正是。”陈天雄关闭通讯，望向观察窗外。
深海中的黑色石柱，此刻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状，内部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周围的七艘潜艇开始后撤，因为石柱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
“还有多久？”陈天雄问。
李博士看着数据：“最多三十分钟，东溟锁将完全打开。届时，全球海洋的流体规则将进入为期二十四小时的混乱期。海啸、异常洋流、违反物理学的海浪现象……会在各大洋同时爆发。”
“很好。”陈天雄坐回控制椅，“那就让我们欣赏这场，旧世界规则的最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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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岩洞内。
卫星终端上的画面令人窒息。百慕大三角的异常水柱已经升高到近千米，那道黑色裂缝扩张到了数百米长，从中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某种粘稠的、发光的暗蓝色物质。
那些物质落入海中后，迅速改变周围海水的性质——一片区域的海水突然变得像胶水一样粘稠，困住了几艘救援船；另一片区域的海水则失去了表面张力，船只直接“沉”入水中，却不是因为重力，而是海水拒绝承载它们。
“已经有三艘船确认失联，七艘被困。”周局长的声音从终端传来，“美国海岸警卫队和海军已经出动，但靠近异常区域的舰船都出现了设备故障。更麻烦的是，异常区域正在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扩张。”
沈兰心快速分析着数据：“如果这个扩张速度不变，四十八小时后，整个北大西洋航线将瘫痪。九十六小时后，异常将扩散到欧洲西海岸。”
“陆地上呢？”林九问，“海洋锁打开，对陆地有什么直接影响？”
“潮汐。”沈兰心调出模型，“全球潮汐规律将被彻底打乱。一些低海拔沿海城市可能会在非涨潮时间遭遇海啸级洪水，而另一些港口可能会突然退潮，导致船只搁浅。更严重的是，海洋环流紊乱会影响全球气候——”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
不是地震，而是整个岩洞的空间在颤抖。岩壁上的光影扭曲变形，篝火的火焰突然凝固成冰晶状，然后又瞬间汽化。重力忽轻忽重，山魈队长一个踉跄，差点飘起来。
“是连锁反应！”青云道长疾步走向洞口，拂尘连挥，加固阵法，“昆仑锁虽然被稳住，但东溟锁的冲击引发了整个九锁系统的共振！其他锁也开始不稳定了！”
林九强撑着站起，走到终端前：“周局长，现在必须启动全球应急预案。九锁系统一旦全面崩溃，后果不堪设想。我需要你立刻做三件事。”
“你说！”
“第一，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玄学界力量，分头前往九锁的疑似位置——中原锁在秦岭龙脉，九霄锁在电离层关键节点，幽冥锁在几个大型古战场或墓葬群。不求修复，只求拖延，至少为我们争取时间。”
“第二，公布部分真相。不是全部，但要让民众知道，世界正在经历一场超自然规则的剧变，避免恐慌升级为暴乱。”
“第三——”林九深吸一口气，“帮我查清楚，陈天雄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规则驾驭’技术，他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我不相信他只是想毁灭世界。”
周局长沉默了几秒，重重点头：“我会全力协调。但林顾问，你们那边……昆仑锁只有七天时间，你还有办法彻底修复吗？”
林九看向岩洞深处，那里，他随身携带的那本《赊刀秘典》正静静躺在背包里。
“有一个办法。”他缓缓说，“但需要找到我师父——上一代赊刀人。只有他知道九锁的完整修复方法。”
“你师父在哪？”
林九摇头：“不知道。他八年前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锁尽之时，我自归来’。但现在锁还没尽，他却不见踪影。”
终端那头传来其他紧急汇报，周局长必须挂断通讯了。最后他郑重地说：“林顾问，保重。这个世界，需要赊刀人。”
通讯结束。
岩洞里重归寂静，只有外面昆仑风雪呼啸的声音，以及岩壁偶尔发出的、空间扭曲的嗡鸣。
王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九哥，你真的不知道老爷子在哪？”
林九没有回答。他走回篝火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生锈的钥匙，一枚古旧的铜钱，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笑容憨厚的老头，正蹲在田间地头，给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讲解手中的一把镰刀。那是二十年前的林九和师父。
“师父，”林九对着照片轻声说，“如果你能听到，现在该回来了。锁……真的要尽了。”
照片没有反应。
但就在林九准备收起照片时，那枚古旧的铜钱突然自己立了起来，在布包上滴溜溜旋转。转了七圈后，“当啷”一声倒下。
铜钱朝上的，是“乾隆通宝”四个字。
但诡异的是，这四个字此刻在火光下，投出的影子却不是汉字，而是一行扭曲的、像虫子爬过般的符号。
林九瞳孔收缩。
他认识这些符号——那是赊刀人一脉专用的密文，只有师徒之间才会使用。
他快速解读出影子的含义：
锁眼非眼，锁心非心。九锁归一，方见真形。
欲修复锁，先寻锁匠。锁匠何在？人心所向。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铜钱恢复了普通。
“这是什么意思？”沈兰心也看到了那些影子符号。
林九盯着铜钱，反复咀嚼那四句话。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九把因果锁，其实不是九把独立的锁，而是一把大锁的九个组成部分。就像九宫格，分开是九个格子，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图案。”
“所以修复的方法，不是一个个去修，而是要找到那个能让九锁‘归一’的关键？”
“对。”林九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而且师父给了提示——‘锁匠何在？人心所向’。真正能修复这九把锁的‘锁匠’，不是某个人，而是……”
他看向洞内的每一个人，看向卫星终端上显示的、那个正在陷入混乱的世界。
“而是人心所向的那个‘共识’。”沈兰心接话，“当足够多的人，共同相信某个规则应该存在时，那个规则就会因为集体意识的凝聚而固化下来。这就是‘人心锁’的真正含义——它既是最脆弱的一把锁，也是最强大的一把锁。”
岩洞外，昆仑的夜空中，三个残月已经移动到了完全不合常理的位置，形成一个倒三角形。星光扭曲成螺旋状，仿佛整个天穹都在缓慢旋转。
而在那倒三角月影的中心，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缝，正在悄然张开。
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窥视着这个规则开始崩坏的世界。
林九收起铜钱和照片，握紧了拳头。
七天。
他们只有七天时间，在九锁全面崩溃之前，找到让“人心所向”的方法。
而此刻，距离东溟锁完全打开，还有十七分钟。
百慕大三角上空，那根违反重力的千米水柱，开始向内坍缩。
坍缩的中心，黑色裂缝扩张到了极限。
深海之下，陈天雄的潜艇中，倒计时归零。
东溟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