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拒援晋室守玄峰 不问尘嚣护生民-《剑斩狮驼,道逆仙佛》

  玄华峰太极殿的檀香,袅袅绕着梁柱,殿外传来的山风,卷着几分关外的肃杀之气。陈仓的求援信使,已是跪在殿中三个时辰,膝头的青石都被磨出了湿痕。他身上的锦袍沾满尘土与血污,干裂的嘴唇反复嚅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易祖师,陈仓危在旦夕!刘曜的铁骑已围城三日,城中断水断粮,司马刺史麾下的兵士,已是拿刀剑劈柴生火,百姓更是易子而食……还望祖师念及中原生民,出手相助!”殿阶之上,易枫端坐于楠木宝座,指尖轻叩着案几上的竹简,眸光平静无波。竹简上,是玄极门弟子刚传回的密报——狮驼国的妖兵,已借着胡骑作乱的幌子,在玄华峰百里外的村落频频出没,掳走的百姓竟无一人留下活口。信使的哭诉声,渐渐染上了绝望:“祖师,您若不出手,陈仓一破,陇右便再无屏障!刘曜的铁骑定会长驱直入,届时……届时中原大地,再无一片净土啊!”殿内的玄极门弟子,皆是面露不忍。北宫纯与陈安站在一侧,双拳紧握,几次欲出言请战,却被易枫淡淡的目光压了回去。杨芷与羊献容对视一眼,亦是轻叹——她们深知晋室的颓势,却也明白,易枫的抉择,从不是意气用事。易枫终于抬眸,目光落在信使身上,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玄华峰不插手人间纷争。”短短一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信使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易枫,声音里带着质问的嘶吼:“为何?!祖师神通广大,弹指间便能覆灭匈奴铁骑!您眼睁睁看着陈仓陷落,看着中原百姓遭难,于心何忍?!”“不忍。”易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沉凝,“可玄华峰的百万生民,亦是生民。”他抬手,指向殿外连绵的山峦,指向那些炊烟袅袅的棚户,指向练兵场上正在操练的玄峰军:“刘渊的残部未退,狮驼国的妖患已至。玄华峰看似安宁,实则已是风雨飘摇。我若率弟子驰援陈仓,玄华峰的门户便会洞开,胡骑与妖兵若趁机来袭,这百万生民,又由谁来护?”信使怔住了,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是啊,玄华峰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有流离失所的流民,有手无寸铁的妇孺,有尚未长成的玄峰军。易枫若是离开,这座乱世中的避风港,便会瞬间化为人间炼狱。易枫站起身,缓步走下殿阶,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传遍整个太极殿:“人间的战争,起于权欲,终于白骨。晋室的兴衰,胡族的起落,皆是天道轮回,非一人之力可以逆转。”他俯身,看着瘫坐在地的信使,语气多了几分悲悯:“回去告诉司马刺史,守住陈仓,要靠城中的兵士,靠百姓手中的锄头与柴刀,而非玄华峰的援手。” 说罢,他转身,对着北宫纯与陈安沉声下令:“传令下去,玄峰军即刻封锁玄华峰所有隘口,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玄极门弟子分成十队,日夜巡查山林,但凡发现妖兵或胡骑的踪迹,格杀勿论!”“遵命!”北宫纯与陈安抱拳领命,声音铿锵。信使望着易枫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说动这位玄极门祖师了。他踉跄着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朝着殿外走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易枫重新走回宝座旁,望着案几上那封来自灵山脚下的密报,眸色渐沉。他可以拒绝人间的战争,却无法避开即将到来的妖祸。狮驼国的阴影,正在朝着玄华峰,缓缓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太极殿内的檀香,依旧袅袅,却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凝重。易枫一袭素色道袍,缓步走了出来。 山风掠过峰顶,卷起他衣袂翻飞,带着草木的清冽气息。殿外的练兵场上,玄峰军的将士们正挥汗如雨,长枪刺破长空的锐响、铠甲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伏,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不远处的流民棚户里,炊烟袅袅升起,老人坐在石凳上晒着太阳,孩童们追逐嬉闹,笑声清脆,与练兵场的肃杀之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玄华峰独有的安宁图景。羊献容与杨芷一左一右,跟在易枫身后。两人皆是素衣布裙,洗尽了宫闱铅华,目光落在练兵场与棚户间,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方净土的珍惜,亦有对晋室飘摇的怅惘。 易枫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那些黝黑健壮的士兵,扫过那些面带笑意的灾民,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自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在场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七年,东晋的朝廷,便会建立起来了。”此言一出,练兵场上的呼喝声骤然停滞。正在挥枪的士兵们动作一僵,纷纷转过头,望向立于殿前的那道清瘦身影。不远处的宗室子弟们,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杨芷与羊献容亦是脚步一顿,眸中闪过深深的震撼。东晋?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号,竟出自易枫之口。难道说,晋室并未覆灭?长安虽破,洛阳虽陷,可司马氏的香火,竟还能延续下去?一名须发皆白的宗室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挤到人群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易……易祖师,您方才说的东晋……是……是我司马氏的东晋吗?它会在何处建立?由谁……由谁来执掌?”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宗室子弟们便纷纷附和,一个个眼中燃起了热切的光芒:“是啊祖师!东晋真的会建立吗?那我们……我们还有复国的希望?”“七年……七年之后,便能重立晋室了?”嘈杂的议论声里,满是压抑许久的激动与希冀。这些日子,他们困守玄华峰,看着晋室的残兵败将仓皇而来,听着长安陷落的噩耗,早已心如死灰,只当司马氏的江山,已是覆水难收。可易枫的一句话,竟让他们死寂的心,重新燃起了火苗。易枫却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晋室气数未尽,江南水土养人,足以撑起一片新的天地。”江南?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是啊,江南!那里远离中原战火,富庶安稳,又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正是重建晋室的绝佳之地!“江南……原来如此!”那名宗室老者激动得老泪纵横,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司马氏,终究是没有亡!”宗室子弟们更是喜极而泣,相拥着欢呼起来。连日来的颓唐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羊献容望着欢呼雀跃的宗室子弟,又看向身旁神色平静的易枫,心中百感交集。她轻声道:“祖师竟能预知未来……七年之后,江南复立晋室,这对天下的晋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杨芷亦是颔首,眸中闪过一丝释然:“有了这份希冀,宗室子弟们定能安分守己,不再滋生事端。玄华峰,也能多几分安宁。”易枫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些正在重新操练的玄峰军将士身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深意:“东晋的建立,是天道使然,却不代表乱世的终结。江南偏安一隅,中原的胡祸,狮驼国的妖患,依旧会肆虐九州。”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宗室子弟,沉声道:“你们若真想光复晋室,便需在此七年之内,磨砺心性,积攒力量。玄华峰不是你们的避风港,而是你们的练兵场。待到东晋建立之日,是随司马氏南下,还是留在中原守护生民,全凭你们自己抉择。”宗室子弟们闻言,纷纷敛去脸上的喜色,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们对着易枫深深一揖,齐声应道:“我等谨遵祖师教诲!”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玄华峰的土地上,将练兵场的身影拉得颀长。 易枫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残阳,眸色深邃。七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玄华峰的百万生民扎根立足,足够玄峰军磨砺成一支锐不可当的劲旅,也足够……让狮驼国的妖患,彻底浮出水面。一场更大的风雨,正在悄然酝酿。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