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出征之日-《惊!王妃是江湖第一杀手》

  出发那日,天刚蒙蒙亮。

  铅云沉甸甸地压着皇城的檐角,空气里透着破晓前的清寒,连天色都仿佛知道离别,一片灰蒙蒙的。

  可西郊大营辕门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两千三百名新征的女兵已列队整齐。

  她们褪去了钗裙,换上改制过的玄色轻甲。

  甲胄贴合身形,虽不似男子重铠那般威武,却另有一份利落。

  晨光艰难地透过云隙,落在磨亮的甲片和枪尖上,溅起一片冷冽的碎光。

  队伍肃然无声。

  只有战马偶尔打个响鼻,蹄子刨动地面,伴着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沈霜刃立在临时搭起的点将台上,一身银鳞细甲,外面罩着南晏修昨夜亲手为她披上的猩红织金斗篷。

  她没戴头盔,青丝高束,用一根乌木簪固定着,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

  晨光熹微里,她的脸静得像水,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脸——那些脸上还带着离乡的不安,或是燃着跃跃欲试的火,更多的,是一种沉凝的决绝。

  紫璇作为副统领,一身暗紫劲装,按剑站在台侧,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

  “诸位!”沈霜刃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内力震动的微响,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今日我们站在这里,不为闺阁旧梦,不为世俗虚名。我们跨马提枪,穿上这身甲胄,为的是护边境百姓安宁,为的是证明——保家卫国,从来不是儿郎的专利!”

  她顿了顿,目光更锐:“此去北境,前路多艰。风沙、苦寒、刀剑、鲜血,或许还有轻视与不解。但我沈霜刃在此立誓,必与诸位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我们的功勋,要靠手中刀剑去搏,要用敌人的血来证!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巾帼不让须眉!”

  “护卫家国,誓死不退!”

  起初参差,随即汇成洪流的呼喊冲破了清晨的寂静。

  那声音清越而勇烈,直上云霄。

  点将完毕,吉时已到。

  沈霜刃最后望了一眼皇城方向——宫阙深深,她牵挂的人,应当正在最高的殿宇上目送。

  她不再犹豫,利落转身,接过亲兵递来的马缰,翻身跃上那匹通体雪白、四蹄乌黑的“踏雪”。

  “出发!”

  令旗挥下,沉重的辕门缓缓洞开。

  沈霜刃一马当先,红袍如火,率先驰出。

  紫璇紧随。接着,女军队伍化作一条玄色与尘烟交织的长龙,蹄声隆隆,踏碎了京郊晨间的宁静,向着北方,坚定地迤逦而去。

  队伍并未穿行街市,而是绕行西城外的僻静官道。

  可消息早已传开。

  道旁不知何时聚满了百姓,踮脚伸颈,脸上交织着惊诧、钦佩与激动。

  他们望着这支全然由女子组成的军队,望着她们挺直的脊背和紧抿的唇,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嗡嗡议论,最终化作不由自主的欢呼。

  “看!真是女将军,女兵!”

  “沈将军——是沈老将军的后人!虎父无犬女啊!”

  “姑娘们,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替咱们女子争口气!”

  许多妇人、老妪眼里含泪,将备好的干粮、煮熟的鸡蛋、缝好的鞋垫,不由分说塞到经过的女兵手里。

  那些简单的馈赠,满是质朴的关切与沉甸甸的期望。

  沈霜刃端坐马上,目不斜视,心中却波澜起伏。

  这些目光、呼喊、温暖的馈赠,是她肩头无形的重量,也是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握紧了缰绳。

  就在队伍快要完全通过城门瓮城时,前方城楼上,忽然传来低沉威严的号角声——不是行军号令,而是最高规格的送行礼乐。

  沈霜刃心头一颤,勒住马,抬眼望去。

  巍峨的城门楼阙上,明黄华盖之下,南晏修身着朝会时的玄色冕服,正凭栏而立。

  距离尚远,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但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在苍茫天色与厚重城墙的映衬下,清晰得近乎孤直。

  他身后随侍的文武官员黑压压一片,可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凝在那一点明黄与城下如火的红袍之间。

  不是宫门内道别,而是登上这天下瞩目的城门,以天子之尊,为她、为这支女子军队送行。

  此举意义非凡,无疑是在向天下昭告他的信任与支持,也是为这支新军正名、壮行。

  四目遥遥相对。

  隔着喧嚣的尘埃、飘扬的旌旗、和无数仰望的目光。

  沈霜刃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到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灼热温度与无尽的不舍。

  她没有挥手,没有呼喊,只是微微仰起头,朝那个方向,极轻、却极郑重地点了一下。

  城楼上,南晏修负在身后的手早已握紧,指甲深陷掌心。

  他看着那一点鲜红在玄色队伍中耀眼夺目,看着她决绝挺拔的背影,胸膛里仿佛空了一块,冷风呼啸着灌入。

  他想冲下去,再抱一抱她,再叮嘱千万句,想将她拴在身边,不让任何风险靠近。

  可他不能。

  他是帝王,而她,是注定要翱翔的鹰。

  他只能站在这里,用最隆重的仪式送她出征,也将自己的半颗心,随她而去。

  礼乐声肃穆悠长。

  沈霜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与眼眶的酸热,猛地一抖缰绳。

  “驾!”

  踏雪长嘶一声,扬蹄加速。

  红色斗篷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绚烂的轨迹,如同燎原的星火,引领着玄色洪流,彻底驶出城门,将京城的巍峨与那抹牵念的明黄,渐渐抛在身后,义无反顾地投向北方苍茫的地平线。

  直到那支队伍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化作天地间一道模糊的细线,城楼上的礼乐才缓缓停歇。

  南晏修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另一尊守望的雕像。

  秋风卷起他冕冠上的垂旒,轻轻撞击,发出细碎声响,更添寂寥。

  “陛下,风大了,回宫吧。”

  内侍总管苏安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劝道。

  南晏修恍若未闻,又静立了许久,久到日头升高、云层渐散,才极轻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空气中凝成淡淡白雾。

  “传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已恢复帝王的冷静,“北境一应军需补给,沿途州府必须优先保障,不得有误。靖北将军所奏之事,八百里加急,直送两仪殿。”

  “遵旨。”

  他最后望了一眼北方空旷的天地,终于转身,一步步走下城楼。

  步伐沉稳依旧,唯有广袖之下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

  霜儿,我在盛京,等你凯旋。

  离开盛京城地界,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

  沈霜刃深知兵贵神速,边关情势不容耽搁。

  她将军务暂交紫璇协理,自己则大部分时间都在研读萧无银送来的西域情报,尤其是关于那诡异战阵的分析。

  白日行军,夜晚扎营。

  最初几日,队伍难免有些混乱。

  这些女子虽经选拔,终究缺乏真正的行军经验。

  体力分配不均、扎营生疏、夜间警戒出错——问题时有发生。

  更有出身较好的,对艰苦的营中生活暗自叫苦。

  沈霜刃并未苛责。

  她与紫璇,以及从女军中选出的几名稳重队长,白日行军时随时指点,夜晚则召集小队长会议,总结经验,调整安排。

  她以身作则,与士兵同食同宿,巡视营防,亲自示范如何快速有效地安营拔寨。

  那袭耀眼的红斗篷,在营地中处处可见。

  她的冷静、果决、以及对军务日益显露的熟稔,逐渐赢得了女兵们的信服。

  尤其是当她几次出手,轻松制住营中几匹突然受惊的烈马,展现出高超骑术与身手时,那点因她年轻与性别而潜藏的疑虑,也悄然消散。

  七日后,队伍渡河,气候明显干冷起来。

  辽阔的平原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植被稀疏,风沙渐大。

  女兵们白皙的皮肤开始粗糙、皲裂,嘴唇干得起皮,可眼神却在风沙的磨砺中,褪去了最初的生涩与彷徨,多了几分坚韧。

  这日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丘陵谷地扎营。

  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卷着沙砾打在帐篷上沙沙作响。

  用过简单晚膳,沈霜刃正在主帐内对着北境地图沉思,紫璇掀帘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阁主,不,将军,”紫璇改了口,神色有些凝重,“方才巡逻队在营地东侧三里外发现了可疑的马蹄印,很新,不像野马,倒像是……探马的痕迹。数量不多,但行迹诡秘。”

  沈霜刃目光一凛,从地图上抬起头:“确定不是我们自己的游骑或附近州县派出的?”

  “确认过,不是。我们的游骑有特定标识和路线回报。州县若有侦查,按规矩该先通禀我们。”

  紫璇肯定道,“蹄印朝向西北,正是西域方向。而且……掩藏痕迹的手法很老道,若非我们的人格外仔细,几乎忽略。”

  沈霜刃站起身,走到帐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她们尚未真正进入战区,但西域的触角,似乎已经悄无声息地延伸了过来。是巧合?

  还是有意窥探这支特殊的军队?

  “加派双倍暗哨,巡逻范围扩大五里。口令暗号每两个时辰更换一次。”

  沈霜刃迅速下令,声音冷静,“告诉姐妹们,从此刻起,枕戈待旦。真正的考验,或许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早。”

  “是!”紫璇领命,正欲退出,又被沈霜刃叫住。

  “还有,”沈霜刃看向她,眼神在跳动的烛光下幽深如潭:“紫璇,我们不仅是去打仗,更是去打破一个旧的世道。这一路,乃至到了西域,质疑、窥探、甚至明枪暗箭,都不会少。怕吗?”

  紫璇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带着锐气:“怕?阁主,咱们豕骨阁出来的,什么时候怕过这些魑魅魍魉?”

  沈霜刃也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去安排吧。记住,我们是军队,更是利刃。出鞘,便要见血封喉。”

  紫璇重重点头,转身没入帐外的夜色与风沙之中。

  沈霜刃独自立于帐内,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烟霞关”三字。

  关外,便是真正的沙场。

  她拿起案头那枚冰冷的青铜兵符,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