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秉懿低头望着怀中熟睡的易念枫,指尖轻抚过孩子柔软的发丝,脑海里翻涌的回忆还未散去,眼眶早已泛红,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易念枫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可她的嘴角,却弯着一抹极浅极柔的笑意,那是从心底漾出来的、带着暖意的笑——方才忆起的雪夜奔逃,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此刻,另一幅温软的画面,又悄然在脑海里铺展开来。她又想起了那个山洞,那个后来被他们唤作“老虎洞”的地方。那时,她和朱琏、赵福金、赵金奴、朱凤英、赵多富、王贵妃、乔贵妃、韦贤妃、刘淑仪一众姐妹,刚被易枫从金人手里救出来,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易军主力正在中原与金人鏖战,北伐的狼烟还未烧到这片荒山野岭。是易枫,独自一人,护着她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躲进了深山里的一处山洞。那山洞起初阴冷潮湿,四处都是碎石和尘土,是易枫亲手搬开乱石,捡来干草铺在地上,又砍来树枝挡住洞口的寒风。那时的他,明明也是一身疲惫,身上还带着与金人厮杀时留下的伤口,却从不说一句累。天不亮,他就揣着那柄锈迹斑斑的猎刀出门,踏着晨霜去林子里捕猎。有时是一只肥硕的野猪,有时是几只扑棱着翅膀的野鸡,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山涧里摸到几条鲜活的鱼。他从不舍得自己先吃,总是把猎物扛回山洞,生起火,将肉烤得外焦里嫩,或者熬成鲜美的鱼汤,一碗一碗地端到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喝下去,才肯啃剩下的骨头。姐妹们都心疼他,劝他多歇会儿,他却总是笑着摆手,说自己身子骨硬朗,扛得住。那时的日子清苦,却安稳。没有金人的皮鞭,没有屈辱的呵斥,只有山洞里跳动的篝火,和易枫忙碌的身影。姐妹们围坐在篝火旁,有时会说起汴京城的旧事,说起从前的繁花似锦,说着说着,有人红了眼眶,易枫就会默默添上一把柴,让火光更亮些,轻声道:“别怕,有我在,等易军北伐的脚步近了,我就带你们回家。”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都安了心。邢秉懿记得,就是在那样一个雪后的清晨。她起得早,看见易枫正蹲在洞口,擦拭着那柄猎刀,晨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他的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问她:“醒了?饿不饿?锅里温着鱼汤。”她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地将刀鞘系在腰间。那时的她,心里的寒凉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温柔焐热,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能这样安稳地活着,真好。也是从那时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在心底生了根。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她总觉得浑身乏力,晨起时感受到了肚子里有胎动像小鱼一样游动,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那一刻,邢秉懿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惊雷劈中,愣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欢喜。她有了孩子,有了她和易枫的孩子。想起当时得知怀孕时的心情,邢秉懿的脸颊倏地飞上两抹红霞,她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指尖触到发烫的皮肤,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山洞里的篝火,晨霜里的猎影,鲜美的鱼汤,还有得知怀孕时的悸动……那些细碎的、温暖的片段,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在记忆里串联起来,闪着柔和的光。怀里的易念枫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襟。邢秉懿放下手,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她轻轻抚摸着易念枫的头发,心里默默想着:念枫,你知道吗?当年在老虎洞里,娘得知有了你,心里有多欢喜。那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静静洒在床榻上,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映得愈发恬静。易念枫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身子往邢秉懿怀里又拱了拱,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娘亲,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邢秉懿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珠,指尖轻轻蹭了蹭儿子温热的脸颊,随即俯身,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月光:“娘没有哭。” 她拢了拢盖在儿子身上的薄被,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暖意,轻声道:“念枫,娘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易念枫立刻来了精神,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眼睛亮晶晶的:“好!娘亲快讲!” 邢秉懿轻轻拍着易念枫的背,声音软得像化开的蜜糖:“很久很久以前呀,有一群姐姐和娘亲,住在开满桂花的京城里。后来来了好多凶巴巴的坏人,把我们带到了好远好冷的北边,那里的冬天没有暖炉,小手冻得冰冰凉,还要做好多好多不情愿的活儿,天天盼着有人来带我们回家。”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儿子的眉眼,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后来啊,你的爹爹出现了。他像个大英雄,打跑了所有的坏人,你的爹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出现啦,不仅救了娘亲,还救了好多好多姐姐。他带着我们,走过冰天雪地,走过荒山野岭,给我们找吃的,给我们遮风挡雨。”易念枫听得入了迷,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爹爹好厉害!”“是啊,你爹爹最厉害了。”邢秉懿的声音愈发轻柔,眼底闪过一丝羞涩的暖意,她低头看着儿子,一字一句道,“后来,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