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寒夜温存忆旧恨 利刃摧凶破梦魇-《靖康逆转:易枫传》

  夜色如墨,泼洒在翡翠城的上空,将这座刚刚褪去战火阴霾的城池,裹进了一片静谧的温柔里。易府的庭院中,桂树的残香随风飘散,月光透过窗棂,筛下一地碎银,落在卧房的锦榻之上。易枫坐在榻边,看着身侧双眸似水的赵福金,眼底的凌厉与杀伐之气,早已化作了绕指柔情。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声音低沉而温柔:“福金,今晚轮到你陪我了。” 赵福金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抬眸望着易枫,那双曾饱经风霜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星光与眷恋。她轻轻挪了挪身子,朝着易枫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随后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揽进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又带着一丝满足:“易郎……福金等你很久了。”易枫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知道,赵福金和朱琏、邢秉懿一样,都在金国的土地上,承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与苦难。那些刻在骨血里的伤痛,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彻底磨灭,但他能做的,就是用往后的日日夜夜,去温暖她,去守护她,让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划过她柔顺的发丝,轻声道:“以后,我会常陪着你。”赵福金用力点了点头,将脸埋得更深,鼻尖萦绕着易枫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松墨与硝烟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无比安心。窗外的月光,愈发温柔了。而在易府的另一间卧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邢秉懿斜倚在床头,怀里抱着熟睡的易念枫。孩子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想来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邢秉懿低头看着怀中的幼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细腻的脸颊,可这温柔之下,却藏着一股汹涌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恨意。有些记忆,是刻在骨血里的,哪怕时隔多年,哪怕早已逃离苦海,只要稍稍触碰,依旧会疼得人喘不过气。邢秉懿闭上眼,指尖的暖意与脑海里的冰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想起了那支北上的囚车队伍,想起了沿途金兵的唾骂与殴打,想起了宗室女眷们的哭声,在朔风里碎成了一片片。她曾攥着那只金耳环,攥得手心生疼,总觉得江南的风,会带着赵构的救兵,吹散这漫天的风雪。可当那座名为浣衣院的牢笼,出现在眼前时,她才知道,所谓的希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泡影。那不是洗衣之地,是人间炼狱。天未亮,皮鞭就会落在身上,逼着她们去凿开冰河,清洗那些沾满血污的金兵衣甲。河水冰得能蚀骨,手指冻得红肿溃烂,连握起衣物的力气都没有,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鞭打。夜里,帐篷里的寒风像刀子,刮得人睡不着觉,偶尔还有醉酒的金兵闯进来,把这里当成了肆意妄为的乐土。她见过有人反抗,被活活打死,尸体拖出去喂了狼;也见过有人认命,眼神空洞得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而她,只能死死咬着牙,攥着那只耳环,在屈辱里苟延残喘。直到完颜宗贤的出现,将她最后一点尊严,碾得粉碎。那个男人,身上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酒气,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玩物。他会故意把那枚镶金兽首佩丢在她身边,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像一道烙印,烫得她浑身发抖。他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心里。邢秉懿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怀里的易念枫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嘤咛了一声,往她的怀里缩了缩。温热的触感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低头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眼底的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的、带着释然的笑意。她想起了那个雪夜。帐篷外的枯枝断裂声,像一道惊雷,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然后,是兵刃相接的脆响,是金兵的惨叫,是那个白发蓝瞳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劈开了笼罩在她头顶的黑暗。她记得完颜宗贤被一脚踹倒时的狼狈,记得他被扼住喉咙时的狰狞,记得他叫嚣着“不敢杀我”时的狂妄。更记得,那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个曾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恶魔,在凄厉的惨叫里,彻底沦为了废人。易枫斩断了他的命根子。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邢秉懿的嘴角,缓缓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笑意里,没有狠厉,没有怨毒,只有积压了数年的阴霾,在这一刻,悄然散去了些许。窗外的月光,静静洒在她的发梢,也洒在易念枫稚嫩的脸庞上,温柔得不像话。帐外的风,似乎也变得柔和了。 邢秉懿轻轻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心里默默想着: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有易枫在,有念枫在,她的世界,终于有了光。邢秉懿低头望着怀中熟睡的易念枫,指尖轻抚过孩子柔软的发丝,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又飘回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记得那时,她刚被易枫从完颜宗贤的魔爪下救出,浑身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以及深入骨髓的屈辱与恐惧。易枫牵过一匹棕黑色的战马,让她上马,她看着那高扬的马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当年在北上的路上,完颜宗贤逼她骑烈马,她坠马失去了孩子,也对骑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是易枫的声音,将她从恐惧的边缘拉了回来。“别怕,有我在。这匹马性子温顺,不会伤你。”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掌心覆在她胳膊上,那温热的触感,像是一道暖流,缓缓淌进她冰冷的心里。她咬着牙,在他的搀扶下,笨拙地翻身上马。马蹄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易枫翻身上马,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还有他身上那股松墨与硝烟混合的、独属于他的味道。风雪呼啸,打在脸上生疼。易枫低头问她:“冷吗?”她摇摇头,往他怀里缩了缩,有他挡着寒风,她其实已经不冷了,只是心里的寒凉,还久久不散。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易枫又问:“饿吗?我怀里还有块麦饼。”她还是摇头,那些屈辱的画面,让她喉咙发紧,哪里有半分胃口。易枫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格外认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脏?”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紧闭的心门。那些在浣衣院、在完颜宗贤帐篷里承受的侵犯与羞辱,瞬间涌上心头,她浑身一僵,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甚至灵魂,都沾满了污秽,连抬头看人都觉得羞愧。易枫却用力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声音无比坚定:“你一点都不脏。脏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是完颜宗贤,是那些金兵。他们的心思和手段,才是真正的肮脏,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他抬手,指了指前方被月光照亮的雪地:“你看这雪,多干净,多漂亮。还有路边那些冰棱,挂在树枝上,像水晶一样透亮。你就像这雪、这冰,只是被污泥暂时糊住了,本身一点都不脏。”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白雪覆盖了整片旷野,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树枝上的冰棱折射着微光,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干净又透亮。她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次的眼泪里,没有绝望,只有被理解的委屈,和一丝重新认可自己的勇气。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进易枫的衣襟,感受着他的温度,心里的寒凉,似乎又散了些。易枫的声音,像雪夜漫流的溪水,温柔又有力量:“这雪落下来的时候多干净,就算沾了点泥,太阳一晒,还是能化成透亮的水。你也是这样,金人的糟践,不过是暂时粘在你身上的泥,不是你的错,也脏不了你。”他顿了顿,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你很漂亮,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秀气,像雪后初晴的天,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她的脸颊发烫,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易枫轻轻按住肩膀。他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和:“别躲,我说的是真的。你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替他们的恶买单?”风又起,卷起地上的碎雪,落在马鬃上。易枫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声音里带着怅然,却又满是期许:“我听说,你以前在汴京城,常陪着皇后赏花,还会绣荷包给小宫女,笑起来眼睛像盛着星光。那个温柔爱笑的你,没丢,只是暂时被苦日子藏起来了。等日子好起来,她一定会回来的。”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次是因为,有人记得她的好,记得她曾经的模样,还相信她能找回自己。她接过易枫递来的、带着余温的麦饼,咬了一小口,粗糙的口感,却让她觉得格外踏实。这是她逃离金营后吃的第一口东西,也是许久以来,第一次觉得“活着”是有盼头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落在雪地上,拉出两道紧紧相依的影子,随着马蹄声,一步步朝着黎明的方向走去。那里没有金人的弯刀,没有屈辱的折磨,只有干净的雪,透亮的冰,和一点点正在重新发芽的、关于“温柔与快乐”的希望。